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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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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灌、霍影、程越商议后决定分头寻找陆老太君。

    李灌对着程越的背影若有所思,此女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只是现在毫无头绪。

    看她焦急的模样,与这陆府定有颇深的渊源,或许是陆家的远亲?

    陆府是御赐的宅子,大小不过五进,前任是皇室宗亲的某位人物,但不想此间主人在一次皇家宴请上贪杯冒犯了宫里的娘娘,被当今时龙座上的皇帝上贬为庶民,发配岭南一带。

    后来,陆占横空出世,一战成名,便得了这座宅院。

    少时,李灌曾是陆府的常客,对府内的布局了如指掌。

    只是陆唯滇州述职后,他二人一年难得几次相聚,如今却是阴阳两隔的局面。

    昔日好友书信往来,一直叮嘱老太君年事已高,不能常伴膝下,常常有愧于心,做为好兄弟曾承诺为其照看好陆府。

    可是今日……

    李灌握旧紧拳头,刚刚受伤的地方未做包扎,鲜红的血珠一滴滴的往外直冒,李灌什么也顾不上,心里那股无名之火,此时烧得格外浓烈。

    天网恢恢,今晚幕后主使之人,他日相见,定让其碎尸万段。

    这里是陆府的前院,因紧接没了几位主人,虽有仆人精心打理,满眼的萧索之感无处不在。

    往里走,是一排又一排接连的厢房,正厅一片狼藉,除了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一地的残木。那帮贼人竟将厅中御赐的“忠义之家”的匾额给取了下来,将之一刀劈成两截,生生躺在地上,极具讽刺。

    夜色笼罩,似有看不清的迷雾。

    李灌一路东行,在长廊处见到一堆血迹和一支残臂,想来是侍卫殊死搏斗时,被削去了手臂,眉心上插着一弩箭,当场毙命,圆瞪的双目带着死不瞑目的不甘。

    李灌蹲下身去,用力扯下侍卫额间的箭头,掏出一方怕子,小心的揩拭血迹,起身时,不忘为这名舍身救主的勇士合上双眼。

    这才仔细观察那方弩箭,这是一只常用的三叉箭,惟箭头为本叉形,中有尖刃,两侧各有向外突出的小刀,整个箭头呈扁平状。

    粗看与普通的箭没有什么区别,可它的材质,值得好好推敲一番。

    这明显是军中的玄铁而制,箭头黑而亮,产地因在甘南一带,那里虽然人烟荒无,却矿产丰富。

    能用到此质地武器的组织,仔细勘察不难发现线索。

    李灌将箭头包好,小心的揣回衣兜,至少找到一份微小的证据。

    李灌在一院落的大门前驻足,借着手里的火把,翰茗院三个大字跃然入目。

    院落里古树居多,偶见几个用篱笆围砌的小花圃,那些爬藤的野蔷薇被砍得七零八落,粉色的花瓣与一地的鲜血形成诡异的凄美。

    越过主堂,走进兵器室,里边被翻落得乱七八遭,大刀、长矛、弓箭铺了满地。

    李灌放下火把,将未断裂的架子拾放整齐,再一一把地上的兵器装了上去。

    这屋子可是陆齐修的宝贝,当年想从他手里顺一样着手的兵器,需要耗费几天的心力。

    此时不过一堆废铁,毫无用武之地。

    兵器室旁边便是书房,书房门口有两名侍卫歪着头靠在墙边已没了生气,想来是被刺客扭断脖子。

    书房的房门大开,那些书架子被砍得七零八落,满地的兵书、邸报、书信堆成一坐小山,快没了下脚之地。

    李灌在一处残本中发现了一张绘着大唐万里江山的地图,上面朱色的标注全是被外族瓜分的城池,此时不过一张破碎的废纸。

    他记得齐修曾说过一定要还世人一个完整的大唐,昔日英雄誓言声声,满腔抱负化为云烟。

    看来贼人不光杀人灭口,还要找寻某种他们十分迫切需要的东西。

    如此李灌心里已猜测出血洗事件的大致脉络。

    他们要找到的怕是自已也刚刚知道的琼山密道的钥匙。

    纵观整个大唐能有如此心思,如此手笔的人物,他的面目已渐渐清晰。

    没想到他比想像中更狠毒。

    陆老太君的坦诚是否预见了今日的劫难?

    李灌加快了脚步,那个老人千万不能出事。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大哥,一个好兄弟,如今竟连兄弟的家人也无法保全。

    他这个王爷当得也够狼狈窝囊。

    霍影本来决定一直跟着程越,她旧疾未愈,又不会武功,谁知道这炼狱里是否还藏着可怕的杀手。

    却被程越一口回绝,“他们做出屠门的举动,既已完成任务,何苦再添事端。”

    “在我们到来之前,那帮混蛋怕是撤得精光。”

    “况且你不是给了我一些保命的毒粉、暗器,还有一个传信的烟筒,真遇上埋伏,我将它放上天,你会来救我的。”

    “去吧,这样才能更快的找到老太君。”

    霍影只得点头同意她的行动。

    踏着尸横遍地,走在陆府后院,这里的场景更加凄惨,杀手对这一群老弱病残毫不手软,怕是挥刀时无比畅快。

    那些因害怕扭曲的脸在这样的夜里无声的诉说着无尽的悲与恨。

    程越抱着狸猫直奔老太君的雨薇院,虽然从未踏足过陆府,可她的心中有人曾为她勾勒过千万次的画卷。

    “老太君的院子叫雨薇院,因祖母的闰名中有一个薇字,祖父故此命名。”

    “母亲与父亲的院子种满了各色的海棠花。父亲说当年还未与母亲成亲时,他们在东郊的骊山踏青时相遇。

    父亲当时被一位表妹缠得四处躲藏,他在后山的海棠坞里遇见了醉酒的母亲大咧咧的在一张滕椅上睡着了。

    当时海棠花正值花期,大片片的红色映满半匹后山。

    母亲睡得十分香甜,浑然不觉,有几朵调皮的海棠花瓣落在她的发间、额面。雪肤红花、温柔恬静的睡颜,似天上的仙子般出尘夺目,从此情根深种。”

    “父亲那日后一直缠着祖母为他提亲。”

    “好容易抱得美人归,成亲后父亲亲自种下了这满院的海棠花。”

    “我们以后的院子,我已经想好名字了。”

    “你可猜猜看?”多情的少年决定逗一逗那个一脸羡慕的女子。

    “不会叫捧月阁吧?”少年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女子的额间,谁叫那双灵动的眼里写满狭促的捉弄。

    “你的夫君可是文武双全、惊艳才绝的少年将军,不是大字不识的武夫。”

    “我会取那么俗气的名字吗?”

    “那叫众心院吧。”

    “众心捧月。”女子嘻嘻的笑着,惊艳了少年的梦,惊艳了旧日时光……

    怀中的小东西忽然伸出毛绒绒的爪子扯住程越的领襟,将她拉回了现实。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老太君日常礼佛的小佛堂。

    小东西发出吱吱的叫声,程越灵光一闪,推门而入。

    或许因为这个小佛堂几尺见方,一眼望穿,并没有遭到严重的破坏。

    只神龛上的一尊白玉观音像被移动过位置,移开之处有一圆形的圈迹。

    这些杀人如麻的家伙还惧怕神灵?

    说起来真是一个笑话。

    怀中小东西的吱吱声越发急切,程越猜想或许此地藏着古怪,方能引起怀中灵物如此反应。

    只是要如何窥探出此处的秘密?她搜肠刮肚想要在脑中找出些可用的信息,却徒劳无功。

    忽然有件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一枚掉落在神龛木脚旁的一只玉质耳铛。因着它的颜色是墨绿色,在暗地里极易与夜色容为一体,让人难以分辩。

    能用得起此物之人,在这陆府不是寡居的几位夫人,便只有陆老太君。

    程越将它拾在手中,心思一下子活络起来,又重新跪于地板之上,用手将神龛的四周仔细摸索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暗器和线索。

    她有些不甘心,将目光移向了地板,手指扣响地板,发出整齐的咚咚声,听上去也未见异常。

    难道自己的推测错误,此物并非今日遗失?

    怀里的小东西更加不安份的动弹起来,似有着急之色,程越轻轻梳理着它的毛发,试图给一些安抚。

    可小东西像极度生气,嗖的弹跳起来,用尾巴大大的拍打了一下程越的脸颊,惹来她一顿吃痛。

    小东西回身,一阵呲牙,纵身一跃,沿着墙角头也不回的跑了。

    程越紧随其后,一路狂奔,在陆府的词堂前跟丢了身影。

    好容易平息了适才的气喘吁吁,她才谨慎的推开一扇门。

    跨过高高的门槛,经年的香烛之气扑鼻而来,漆黑的光线,有一种阴森的肃穆之感。

    她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小心的点燃了一支残留的蜡烛。

    微弱的火光中,只见一排排黑压压的牌位,无声的诉说着世代忠魂的英迹。

    程越恭敬的跪地,咚咚咚嗑了三个响头,为这迟来了几年的心意。

    她站起身,开始在祠堂内东敲敲西看看,想要从中找出什么机关密室,可惜一无所获。

    良久,她在陆家一位先祖的牌旁发现了一张撕碎又粘好的纸帛。

    红色的花案已有些退色,看上去陈旧不堪,但依稀可辨“婚书”二字。”而此书的末角处户部的印章却亮色如初。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多年以后还能看见它,更没想到那人却将它呈放祠堂,祭告先祖。

    程越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只敢用手指轻轻的小心触碰,生怕这只是一场妄想的幻觉。

    有泪水从眼角滑落,一滴、两滴、三滴、越积越多,越来越密,直至模糊了双目。

    前尘旧梦,在这一刻如洪水般呼啸而来。

    心中的那块缺口似越来越痛,像一张无形的网,一点一点将自己吞噬。

    嘴角不知什么时候血流如涌,她想要说些什么,却无法开口,耳边传来温柔的呼唤 “阿越……”

    “阿越……”

    她突然笑了,像三月的桃花,因为她看见梦里的少年,对着她缓缓张开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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