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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做了两菜一汤, 青椒土豆片,炒茄子, 番茄鸡蛋汤,他把才端上桌以后, 去叫在外面和其他小朋友玩的妹妹,妹妹一听到他在叫,立刻和别的小伙伴拜拜,“我哥哥叫我了,我要回去了。”
其他小朋友看了看天色, 也蹦蹦跳跳的向她招手, “我奶奶估计也要叫我了。”
“我姐姐也是。”
谢音拍的最后一个镜头是餐桌, 上了红漆的木桌边缘漫着退漆后的红点, 谢音把装蛋汤的碗放到妹妹的旁边, 又给她盛饭,“快吃。”
结束以后,宛皊和赵一拿着工具往回走,月儿已经升起, 抬头星河烂漫,波光盈盈, 今晚真的出乎意料。
旁边的赵一低着头, 她轻轻的说,“宛宛, 我以为一场泪眼蒙蒙, 满心涩涩。”
“结果呢。”
“少年有大志, 必当凌云也。”
是啊,谢靖他不悲不怨,不恼不伤,他的人间家常,不对现状难受心伤,他看着未来,他也懂家人,他也知道,他总会离开大山的,和妹妹一起。
他的家常菜,是用苦熬出的,糖水汁。
当天夜里,宛皊去了楼顶,她想给封禹打电话,虽然那个小心眼的人不一定要接,可是,她还是有一箩筐的话想要告诉他,而且说不定,万一他就接了电话呢。
一份钟,一个电话过去了,十分钟,三个电话过去了,那一点点期待像藏在了云后的月一样,慢慢不见,宛皊擦了擦眼睛,抬头看月,可能也许,应该是他在忙吧。她就看看月亮,月色这么美,想到这儿,她拿出手机,对着烂漫星河拍了一张照片,这么美的天空,她想让他看看。
封禹嘴角平直,神情微凛,双手松松的交叠着搁在桌上,锐利的眸光扫过对面,分毫不让,对着法国客户。
谈判已经僵持了几天,本来胸有成竹的法国人渐渐溃不成军,他们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决定退步。
封禹站起来,大家分别握手,等几个法国人走出大门,封氏的人看着封禹,都心悦诚服的地下了头,不亏是他们的封总。
封禹扯了扯领带,目光凛然的看向众人,“陈朗,JIFF, MIL,后续的事情你们留在这儿处理,我今天回国。”
被他点到名字的三人忙点头,表示知道了,封禹这才走出了会议室,他一出门,就拿出了衣袋里的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未接来电,眼里暗涌滚动,但滞留了片刻后,还是把手机放回衣袋,对着旁边的秘书吩咐道,“买今晚的飞机。”
中国现在是凌晨了,宛宛应该睡了。
封禹赶的是晚上的飞机,到了宁城,天光将暮,橘黄的日光却被阴暗的云藏了泰半,没有金乌落晓的灿烂,空气里全是喘不过气的闷热。
封禹看了眼时间,告诉来接机的王中信,直接去宛皊那儿,这几天硬下心肠不去理他,他知道在他自己温柔的外表下,是一颗心眼儿小的不行的心,一想到她曾经对别人有好感,他就恨不得亲手宰了那个人。
王中信看着后面坐着的封禹,身为特助,他还是比较了解的总裁的,便开口说话,“夫人今天应该也要出差回来了吧。”
封禹手搁在脑后,浅浅的嗯了声。
“封总,那你有……”
“有什么,你有话快说,”
"有没有带些小礼物回来,女孩子们都喜欢一些小东西。“
封禹白了王中信一眼,“我用的你教。”他出门的时候只带了一个箱子,现在回来了,可是满满的两个箱子,呵。
封禹开门的时候以为家里会有人,但是打开屋子,里面却是空无一人,她说她早上走,按照道理,现在都已经晚上七点多了,按路程估计,应该回来了。封禹皱了皱眉头,把行李拖到屋子里。屋子里几天没有主人,他又打扫了一会儿卫生,直到钟摆又转过了几个圈,封禹又按捺不住,按出了那一串铭记心间的数字。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播,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在播。”封禹黑着脸挂断了电话,又给赵一打电话,“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播。”
眉间的刻痕愈加深刻,封禹挂断电话,一颗心扑通扑通,难能自控,正在此时,嗡嗡的手机开始振动,看着来电显示上面的侯平昌,他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而这个感觉很快得到了猜想。
"封禹,你知道宛皊他们今天从大梅山回来吗?“候平昌的声音有点急躁,担忧。
封禹心跳顿时停了两拍,他微不可闻的嗯了一下。
“大梅山今天早上泥石流滑坡了,按照时间算,正好应该是他们出山的时间段,”候平昌的语调尽量变得平缓,似乎只是说一件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刚刚打电话,要么是没人接,要么是关机。”
封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蓉城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蓉城又到棱县,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举着伞,站在大梅山的入口处的,封禹的所有的动作都是脑子指挥出来的,可是后来的日子里,他怎么也回忆不起这一天的事情。
他活着,他也在动,他还在调动人员,安排直升机,随时观察天气预报,不停的打电话,和山里的人联系,这一切都做的井井有条,可让他说出一个之所以然,什么都不能够。
王中信撑着巨大的黑伞,暴雨倾盆,雷鸣交加,明明是正中午应该是正中午最亮堂的时间,乌云却掩盖了一切的亮光,显得黑,显得暗,显得灰。
“封总,直升机根本过不去,村里的人也一直在联系,天气预报说晚上雨势应该会减弱,夫人,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王中信看着双目通红,面色惨白,额头上的青筋已凸起,垂在裤缝的手腕一直微微颤抖,做工精致的裤腿的泥泞不堪,就连衬衫上的褶皱都成堆成堆,王中信瞥过头,认识封总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不修边幅成这样。
“什么叫不会有事,宛宛本来就没有事,”封禹闻言,锐利阴冷的视线落在王中信的头上。
王中信被封禹一看,浑身就像是落入了冰窖一样,冷的彻彻底底,他避开封禹的目的,似乎永无终止,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夜色渐渐到了晚上,军用大卡车内,候平昌掰了一块面包递给封禹,喂了一下,封禹目光呆滞的看着窗外,雨声淅淅,一直都没有停歇,候平昌又把面包向封禹面前凑了凑,封禹视线不动分毫,抓起面包,硬生生逼着自己咽下去。
候平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封禹陡然起立,弯着腰,直冲冲的朝着车门的方向走,王中信眼疾手快的拿过一旁的雨伞,跟着封禹下了车,“封总,封总。”
封禹的脚步极快,王中信撑着伞踉踉跄跄的跟在了封禹的后面,“封总,你去哪儿?”
山里的风呼呼的,直吹的伞叶都起卷儿了,伞架与伞面随时都要分离,王中信紧紧的攥着衣角,想要跟上封禹。
山滑路陡,雨势不停,消防官兵惯用的破土机,挖土机都没了用,人工苦力去土,封禹没几步走到了他们的旁边,直接在旁边拿过一把铁铁球,一言不发的加入他们。
王中信在一边看到干着急,没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从旁边拿过一防水服,自己穿上一套,另外一套递给浑身脏乱差得不成人样的封禹,他也没劝他,直接戳中了封禹的点,“封总,我们把身体注意好了才能多挖一会儿。”
雨大,挖土的声音也大,封禹愣了一瞬,极快的擦了擦眼,把防水服穿上,又加入到了大队伍之中,看着封禹穿好了衣服,王中信把手上的伞一扔,也加入大家热火朝天的队伍中。
夜渐渐的深了,封禹不知道自己机械性的重复了多久这样的动作,忽然像是从缥缈的地界传来虚无的声音,“大梅山的电话打通了。”
这几个字虽模糊,可到底是明明白白的传到了封禹的耳朵里,封禹手上的动作不停,等下一秒,他蓦地反应过来,扔下锄头朝着大卡的方向冲刺过去。
一串串水珠子从他的头顶落下去,封禹浑不在意,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听着里面的电话,接电话的候平昌看到封禹红的充血的眸光,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一步,捂紧了电话筒,这个动作无异于对封禹巨大的刺激,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前迈的脚步如有万钧之力,可终于,他还是慢慢的走近了候平昌,他先是动了动唇,从嗓子里冒出喑哑的声音,接着,候平昌听见他破败嘶哑的乞求,“宛宛在哪儿?她昨天早上没有离开山里,她是手机没电了吧。”
候平昌的喉头一哽,封禹是什么人,是宁城动动脚许多人就要如履薄冰的封总,是上万员工的老板,是智谋深沉的封禹。他嘴唇张张合合,最后缓慢的地下了头,“宛宛他们昨天一早就从山里出发了。"后面的一些话候平昌没有说了,他们才走没有久,山体就滑坡了,按照时间推移,他们当时应该正在滑坡的地段……
候平昌不忍心看封禹的目光,他也不敢看封禹的目光,半响以后,他听见沉重的脚步声慢慢响起,候平昌他抬起头,封禹弯着腰,一步一步撑在车身上,慢慢的下了车,他不放心,跟着封禹身后下了车,待看见他继续举着工具和消防官兵挖土时,他站在原地,胸腔气血翻动。
王中信站在候平昌的旁边,他看了看神色不清的候平昌,轻轻的说了几个字,“还没有找他他们,”所以封总他总还是有希望的,可若是……,王中信不敢有那样的猜测,因为他想不到万一若是发生,他们的封总……
王中信拍了拍脑袋,又拿着铁铲去奋斗,只是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说不准慢一点找到他们,封总还能多撑一会儿……
想法一冒出来,他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王中信也和他们一起奋斗了。
天光破晓,云层初裂,下了两天的暴雨终于有了疲倦的姿态。
王中信啃完两个包子后,把另外两个递给封禹,"封总,你吃点东西吧。”
封禹没有接,他又递给封禹一瓶水,“封总,你喝点水吧。”
封禹还是机械性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其他的消防官兵见了,忍不住劝道,“大哥,人是铁饭是钢,你都干了快小一天了,去休息一会儿。”
其他的人也附和,他们都轮了两次班了,重新开始,这个人还是在这儿,而且其动作,速度和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不吃饭,不睡觉,不休息哪儿受了。
“你去歇歇吧。”
“这儿人这么多。”
嘈杂的声音像是一团乱麻,而且有人不停在他耳边说话,封禹自己的速度受到他们影响,不自觉的变慢了,他狠狠的铲掉一块土,怒不可遏的吼道,“走远点。”
他的宛宛,还等着她去救她呢,雨下了这么大,她身体这么弱,说不准就要发烧了,她胆子也不大,现在肯定吓坏了,手机又没电了,她也不能看电视打发时间。他的宛宛现在一定很想他。
其余人被封禹这样一吼,顿时如惊鸟,楞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彼此交换眼色。
也就是在此时,候平昌忽然拿着手机健步如飞,声音嘹亮的八百米之外的封禹都能听清楚,“他们没事,他们没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