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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锹贴着西辞的腿砸在旁边的空地上, 石子飞溅,尘土飞扬, ‘砰’的那一声闷响, 仿佛砸在西辞心上。
西辞回头,汗毛乍竖, 冷汗津津。
就差那么一点点, 那铁锹就砸他腿上了,腿几乎是贴着铁锹, 即使隔着一层布料, 那生硬冰凉的触觉,依然让他胆寒。
以地面凹陷的程度来看,这一铁锹如果砸自己腿上, 他这条腿能不能保住还是个未知数。
蒋聿城开始并没有见着对他举起铁锹的工人, 可当他听到人群外那一声尖锐恐惧的‘哥’时, 也是奇怪,脑子里第一浮现的不是蒋明城,而是西辞。
这下意识的反应,蒋聿城自己也不明白会是为什么。
但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扑倒在地上, 身上趴着西辞。
西辞脸色青白, 一点血色也没有, 冷汗直冒, 凝眉咬牙,似乎忍受着非人的痛苦。
蒋聿城看着西辞腿边的铁锹,脸色微变,凌厉目光环视一圈,竟将那些蠢蠢欲动的工人吓退了几步。
蒋聿城一言不发抱起西辞,却仍然是被围得水泄不通,没有出去的路。
“让开!”
“不……不行!你钱没到,别想走!”
“对!别想走!”
西辞听着四周愤慨激动的话,悄悄扯了扯蒋聿城的袖口,一抬眼,一张嘴,眼泪就哗啦不受控往下流,忍不住的呼痛声抑制不住出了声。
他忍痛能力太弱,平常一点点小伤小痛都得掉两滴眼泪,更何况折了手腕。
蒋聿城低头看了他一眼,眼眶里盈了满满一汪呼之欲出的眼泪,眉睫稍稍一眨,啪嗒掉了下来。
通红的眉梢眼角与流淌的泪痕让蒋聿城心一紧。
“别怕,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说完,抬头扫视眼前的人,凝目,眉心紧锁,厉声道:“我已经让助理去银行取五十万过来,待会等我的助理来了会给你们,现在请你们让开!”
站在蒋聿城面前的是一个三十多的中年人,工地上的风沙在他脸上割出一道道深深的印记,老实忠厚的人看着蒋聿城怀里的西辞,默默让出了一条道。
那孩子十七八岁,甚至更小。
将心比心,家里的孩子也不比他小多少。
“老钟……你儿子学费都没着落了,你还……”
中年人一让,后面陆陆续续让出了一条路。
蒋聿城脸色缓和,西辞颤颤巍巍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近乎艰难才止住了抽噎声,“哥,我没事,我就是……手可能折了,你、你放我下来。”
“手?”刚才那铁锹力道那么大,位置那么准,蒋聿城心急火燎,以为是伤到腿了。
西辞大概明白蒋聿城或许是误会了,挣扎着下来,左手托着右手手腕,在原地蹦了两圈。
“嘶——聿城哥,我真的没事,你还是先、先处理这里的事。”
蒋聿城见他腿没事,心稍稍安定下来,但还是沉着脸,“不行,先送你去医院。”
西辞仍然摇头。
眼前的局面蒋聿城不能走,走了只会让事情闹得更大。
这项目是蒋聿城接手的第一个项目,是他立足的根本和底气。
而且,他也不能走。
这种情况下,谁知道这些愤怒的工人会不会再次将怒火撒在蒋聿城身上,蒋聿城那么一副讨打的模样,西辞真担心他再被一铁锹爆头。
“各位,我知道你们被那些黑心的包头坑惨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是我哥!”西辞用左手托起毫无力气的右手,环顾四周后指着蒋聿城,“你们不知道他,应该知道蒋氏集团现在是谁在掌权,现在的蒋氏集团掌权人是蒋沉壑蒋先生,而那位蒋先生就是我哥的亲生父亲,我哥绝不可能像之前来的公司高层随意敷衍你们,他说会解决,就一定会解决,你们如果不相信,我们可以等,等助理把钱拿过来。”
西辞深吸了口气,声音依旧嘹亮镇定,“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银行取钱的流程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快,五十万的面额就算数也得数个十几分钟,大家稍安勿躁好吗?”
西辞虽然年轻,可掷地有声,脸色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镇定。
“我儿子现在在手术室,你们……”
西辞目光坚定望着那人,“哪家医院?”
那人朝西辞望去,目光澄澈的少年莫名给人力量感,他鬼使神差般地说:“第三医院。”
“叫什么?”
“张弘。”
西辞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给了胖子。
胖子虽然是个隐形的富翁,但是他爸为了他,在海滨这一块打点了不少人。
“喂,胖子,帮我个忙,去第三医院帮我看一个病人,叫张弘,现在应该在手术室,如果手术缺钱的话麻烦你帮我补交,医药费我会还给你。嗯,好,谢谢。”
将电话挂了,西辞看向那人,十分诚恳道:“你放心,我让我朋友过去医院了,等他到了医院,会给你儿子交钱的。之前因为公司高层的缘故,让你儿子没能交医药费真的很抱歉,现在我哥接手这个项目,往后他一定不会拖欠你们一分钱工资,请你们相信他!”
西辞言辞恳切,在场的人颇有几分动容。
“所以,在助理拿钱来之前,我不会走,我哥也不会走!”西辞并肩站在蒋聿城身边。
这么一说,在场的人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这孩子看上去也不像说谎,反正事情都这样了,大不了再被骗一次。”
“行,我们相信你了,你们走吧。”
西辞却一口咬定,“不行!助理还没来,不能走!”
话音刚落,人群外传来欣喜的声音,“蒋总!蒋总我回来了!”
西辞挑眉远望,一个女孩子提着一保险箱,从人群外挤了进来,将保险箱放在地上,打开。
保险箱里满满一保险箱的钱。
“五十万!都在这!”
西辞松了口气,苍白小脸上浮出一抹微笑,“我都说了,不会骗你们的,这些只是五十万,之后还有的钱,会陆续还给你们的。”
“是真的!五十万!”
“老张,你儿子会没事的!”
“是是是……会没事的,谢谢谢谢!”
西辞彻底松懈下来,抬头的瞬间,正好撞进蒋聿城沉沉眉眼中。
其实从开始到现在,蒋聿城那若有所思的目光就不曾从他身上移开过,且随着西辞的说辞,眉心越来越凝重。
西辞一愣,双眼一耷,举着右手,软绵绵喊了声“疼”。
蒋聿城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看了眼四周的工人,冷静道:“你们放心,工资不会拖欠你们一分,明天我会让财务核实,将工资陆续发给你们。”
看到钱相当于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信任,在场的工人原本目的就是如此,蒋聿城这么一说,怎么不同意。
解决这里的事后,蒋聿城带着西辞去医院。
一路上蒋聿城一言不发,西辞有些坐不住,低声怯怯问道:“聿城哥,你是不是怪我刚才……抢了你风头?”
蒋聿城只是问他:“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我今天约了同学到这来踏青,听我妈说你最近因为项目在这一块忙,所以就想顺便来看看,没想到……”西辞将早已想好的说辞脱口而出,瞧见蒋聿城越陷越深的眉心,刚想说话,眼前突如其来一黑,西辞直挺挺倒了下去。
***
放假期间,酒吧生意格外的好。
经历过上次的事,陈娇到底没舍得放弃这个来钱快的行当。
只是这次,她换了家酒吧。
309包厢的客人是个出手阔绰的人,她端着几瓶酒,笑着走进了包厢。
包厢里不像外面那么喧哗吵闹,安静的有些不像酒吧,几个年轻人围着桌子坐着,中间簇拥着一个男人玩骰子。
那男人的手真好看,修长且骨节分明,一摇,一开,竟然是六个六。
听到声音,男人头也没抬,“听说你是蒋明城的女朋友?”
陈娇心一紧,无缘由的冷汗直冒。
在这种地方上班,个人信息是绝对不会交代出去,但面前这个男人,竟然知道!
陈娇笑了笑,磕磕绊绊说:“我不明白先生说的蒋明城是谁。”
一声嗤笑传来,那男人将骰子往前一扔,慵懒靠在沙发上,“分了。”
“什么?”
男人从烟盒里拿出根烟,眉眼轻垂,火机打亮的瞬间,陈娇觉得这人的五官很眼熟。
“和蒋明城分了,我弟弟喜欢你。”
“你弟弟?”陈娇脸色很难看,在酒吧这种地方待得久了,陈娇看人很准。
面前这个男人,并非一般人,而且男人的语气很随意,并没把她放在眼里,像在挑拣。
“之前你在酒吧见过他。”
陈娇凝眉,她之前在酒吧工作,见过的人多了。
男人身边一个年轻人笑了笑,“南哥,我听说前两天蒋明城还在酒吧为了她和咱们的人起了冲突,那怂包现在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
“又是这个蒋明城?蒋聿城还真是不会管弟弟,”男人低声轻笑,轻描淡写看了陈娇一眼,“既然不会管,那你们就去把人带过来,我来帮蒋聿城管管。”
陈娇下意识想说之前在酒吧的人不是蒋明城,而是西辞。
可话到嘴边,莫名就说不下去了。
蒋明城是蒋家少爷,而且听男人的语气,和蒋聿城认识,应该不会为难蒋明城才是。
西辞……就说不好了。
可到底没有哪个孩子喜欢继母后妈,元皎刚进宋家,没少遭到宋骁兄弟的刁难。
西辞因为这事,和宋骁他们不知道打过多少架。
他人虽然小,但打起架来像个发狂的小豹子似得,打不过就踹,踹不过就咬,咬不过就跑,跑不过就哭。
爱哭的孩子有糖吃,西辞倒不是故意装哭,只是他这个人有个自己都难以忍受的缺点。
忍不住疼。
一疼就特容易掉眼泪。
就像现在——
“伶牙俐齿,”宋骁笑,半弓着腰凑到西辞面前,捏着他精致下巴,眼底笑意透着邪,声音几乎是贴在西辞耳边,“到底是长大了,胆子也大了,敢这么泼我脏水?”
下巴被捏得又红又痛,西辞泪腺快忍不住了。
看西辞忍痛,宋骁蓦然就将手放开了。
盯着他眼角眉梢的通红,扯着领带,意味深长笑道:“十八了吧。”
十八是个分水岭。
西辞揉着下巴,凶狠眼神怒视,“十八怎么了!”
宋骁低声笑道:“十八了,下次再穿我衬衫,哥哥一定,满、足、你。”
西辞脸一沉,穿宋骁的衬衫就是个误会。
当年他喝醉了酒,错把三楼当二楼,洗了澡,迷迷糊糊穿衣往里套,和这王八蛋同被而眠。
他醉了,王八蛋宋骁可没醉,怎么没瞧见他把自己往外扔,不就是想看自己笑话?拿话柄造谣?
西辞一点也没打算和他客气,以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看你这样,是不是在哪个小明星身上闪着腰了?”嫌弃的瞥了一眼宋骁那个部位,“软成这样。”
咔咔——
宋骁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西辞看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先发制人推开他,收起了自己的张牙舞爪,仰着脸高声道:“宋骁哥,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你就别和我计较了,我给你道个歉,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