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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业游民……
景安轻咳了一声,握住余桑的那根指头。空气凝滞了几秒,景安直直地望向她,最终,目光落在了余桑的脖颈。脖颈颀长白皙,却有一条如爬虫一般丑陋的伤疤从耳后一直蔓延至脊梁。
这几年,她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伤疤。
景安的手心尚存余温,只是握了一会,暖暖的感觉便由余桑的皮肤融进她的血液。她眼神慵懒,几乎要将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靠在景安身上。
“景先生,你还要看多久?”她尾音上扬。
景安脸上露出略微尴尬的神色,他避开余桑的目光,左耳赤红。余桑逗他,将脸转到他眼神所及的方向,“怎么?”
景安很高,余桑只齐到他的下颌,他扭头,余桑需要踮脚才能和他平视。
景安僵着脸,“你怎么回去?”
“你不准备送我?”余桑逸出一点笑。
景安连眼皮都未抬,走到马路沿,招手拦了辆出租车。余桑熟稔他的性格,跟着在他背后只说了一句,“嘿,手不要碰水。”
他动作停了几秒,随后进了车。
余桑等景安的车消失在路口,拐到医院后面的街角,立在风中向前方有光的地方探头张望。
今天为了见景安,穿的少了些。到凌晨,空气清冽刺骨。她打了几个寒蝉,倚在路边不锈钢铁柱边点烟。
烟才冒了一点灰烟,她眼前停了一辆黑色的路虎,车窗半降,是一个清秀苍白男人的侧脸。
“少抽点。”
余桑抖灭半截烟,“东西呢?”
男人见副驾驶上的包裹递给她,而后伸手,夺走她细长手指上夹着的烟。
余桑勾着笑,“会戒,到时候你解剖我的时候,绝对不会让你看到烟肺。”
徐正漠然,“随你。”
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余桑敲敲窗户,和徐正摆摆手。
包裹是老六死前留下的东西,余桑贿赂了徐正几个大体老师,平时一身正气的徐正居然就这么把东西偷了出来。
余桑打开包裹,里面东西很杂,老六喜欢抽的烟、小块乱推的避孕套,最底下压着一个牛皮笔记本,里面空白只是夹着一张景安去年7月在莫斯科的演奏会门票。
老六是粗人,听小提琴演奏会确实很反常,也难怪赵局会怀疑到景安头上。
余桑又将包裹恢复到原先原封不动的状态,随手将它丢在沙发上,箱子的一角撞在沙发扶手,发出玻璃碰撞的响声。
余桑做了多年的警察,有着超出常人一般的敏感,她当即拆开箱子,箱子最底层黏着一张薄薄的信封,余桑摇了摇,里面掉出一个蓝色的玻璃小瓶。
她怔了怔,打给徐医生。
“老六,吸毒了?”
*
周立的案子在月末开庭,当时在会所余桑偷拍的照片被当做证据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受到最大影响的,还是身为公众人物的景安。
公司急的焦头烂额,偏偏此刻景安的手又受了伤,不能如约出席月末那场交响乐独奏。
很快便有坊间传闻,景安是为了躲避警察的审查,故意躲在了江里。
经纪人按着太阳穴,呆滞地望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出的消息。景安坐在不远处的沙发,漫不经心地啜饮着一杯热茶,冷静的仿佛整件事与他无关。
助理以手作扇,给经纪人扇风降火,“哥你消消气。”想了一会,他又给经纪人出谋划策,“哥,你看要不咱们和胜光炒炒绯闻?”
胜光是景安的编曲老师,和景安的公司常年交好,小道传了很久两人的绯闻,大多都是捕风捉影。前几年公司也想借此炒炒景安的知名度,但从景安对胜光几近无视的态度来看,经纪人觉得还不如炒他和楼下那位高壮健身教练的新闻……
“你给胜光打个电话和她商量一下?”经纪人走投无路,只好采纳助理的意见,扭头还不忘唤一声景安,“你认为呢?”
景安一双清冷的眸子对上经纪人的,他说:
“我结婚,怎么样?”
“什么?!”经纪人抓着的手机咣当落地。
“结婚。”景安重复了一次。
经纪人张了张嘴,石化在空气中。
结……婚?
*
余桑接到景安的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天之后。她忙着老六的事,忙着周立开庭的事,却将局里交给她的任务抛在脑后。
徐正在停尸房满意的看着大体老师,余桑咬着苹果,问他老六的尸检结果。
他的答案和之前一样,“从尸检报告来看,六哥没有吸毒。”
她揣度着徐正说话的语调,啃苹果的动作顿住。徐正这种人,待人接物向来毫无感情。所以她即便认真地看了他脸上微小的表情,也无法判断他是否在说谎。
未几,电话响了。
停尸房的气氛很诡异,空气阴湿,两侧荡着余桑手机铃的响声。她小指划开屏幕,景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飘出来,“地址已经发给你,你随时可以搬过来。”
“搬过来?”
“我不喜欢欠人东西。”
余桑反应了好久,“你真的……”她当时只是半开玩笑般随口说出,并没有想到景安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自己。
他在电话那头,稀松平常地说了句:“我们,结婚。”
余桑冲着徐正,打了一声长嗝。下一秒,徐正嘴角莫名的扯出一点笑来。
几十分钟后,整个小组连带着赵局都知道,余桑,小组的灵魂人物,凭着无业游民的身份,在半个月之内成功的完成了和国际知名小提琴手结婚的任务。
徐正这个八卦播报小喇叭……
*
余桑牵着二毛,只带了一箱行李开车到了景安所说的那个小区。小区是联排的独栋别墅,处于江里的腹心地段,聚集着江里大多数权贵财阀。
门卫打了几次电话,反复确认才开门让余桑进去,余桑开进门前,门卫还不忘礼貌地道一声,“景太太好。”
余桑扯出一丝笑,朝门卫摇摇手。
车停在小区最里面的一栋别墅前,按下景安说的密码,大门自动打开。二毛自然熟,嗷嗷叫了几声就往门里冲。余桑唤了几声景安的名字,没人理会,她只得将行李放在客厅,坐在未拆封的沙发上。
屋里的家具很新,大多是才搬来的散着未挥发的刺鼻气味。她粗粗地四下望着,是最简单的北欧工业装修风,主色调基本为黑白灰,倒是和景安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相符。
很快,二毛叼了一包膨化零食乖巧地跑到沙发上朝自己摇尾巴。余桑揉着二毛的狗头,“谁让你拿了?”
二毛抖抖毛,又蹦跶着朝楼上跑。余桑担心二毛会扯坏景安家的东西,毕竟他这些东西,自己就是把二毛卖了也赔不起。她只得摇着狗链,跟着二毛上楼。
楼上依稀听到哗哗的水声,二毛这个丧心病狂的小色狗就冲着浴室的方向拼命的嚎叫。
很快,水停了。门被拉开,里面走出和门沿差不多高的男人。他身上大半的肌肉赤在空气中,绷紧的线条勾勒出几块挺括的腹肌,最后顺着腰际塞在运动裤中。
水滴大块的粘附在肌理上,随着呼吸律动着。
二毛不叫了,和她的主人齐刷刷地瞪着那个人看。
许久,那个人才开口,“你来了?”
“哦,嗯。”
“口水。”他瞥了余桑一眼。
“……”
余桑抹了抹嘴角,岔开话题,“那个,东西在楼下。”
景安套上卫衣,目光挪到二毛身上。二毛还腆着狗脸,冲景安傻笑着。
“嗯。”
“你证件带了没?”他问。
余桑脸上的笑容滞住,“景安,你确定?”不知为何,她心跳倏然的加快了几分。
景安望向她,忽的想起高二寒假。
那年下了很大的雪,南方少见这铺天盖地的大雪,晚自习放学,学生们疯了一样冲向操场堆起雪人。他后背被人砸了很多次,回头,见到余桑戴着雷锋帽满脸的笑。
她说:“嘿,景同学,我看上你了。”
那天的雪,映的她的脸格外的白皙通亮。
“你确定?”她又问。至于和景安结婚是不是为了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谁知道。
景安从桌角抽出一张卡,递给她,报了一串数字。
余桑一看,黑色的。这质地,这闪闪发亮的金粉,啧啧……她扯了扯狗链,“来,二毛叫爸爸。”
二毛扬起嘴角,伸出舌头:“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