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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桑的这句话,给整场发布会圆满的画上了一个句号。
记者走完,人散了。余桑立在酒店门口,看着漆黑的夜空。倏的,一件衣服披在她的身上。她扭头,看到后面站着的景安。
“还有记者。”他解释。
“我没多想。”余桑有意回。
彼此沉默了会,景安问,“你冷么?”
余桑的手突然插在他的臂弯,紧靠着他,“可冷了,枫哥选的这套衣服,特别漏风。”
她跺跺脚,“你别动。”说着,脸靠在他的右肩哈了一口气,“唔,现在暖……”
她未说完,冰凉的手便被景安包住,温暖的感觉穿进皮肤,在她的血液里缓缓流动。她眼帘颤了颤,抬头,景安冷着脸继续强调,“还有记者。”
如果整个大厅里,唯一一个裹着外套拼命朝外跑的摄像大哥也算是记者的话。
“唔。”
景安见最后一位摄像大哥走了,要抽回手,余桑勾住他的手背,踮脚,“还有大厅的保洁阿姨呢。”余桑说,“我们也不能忽视人民群众的力量。”
“对,还有门口的门卫叔叔。”
“……”
景安不动,由着她一边胡乱编着理由,一边紧贴着握住自己的手。今年的冬季下了一场又一场雪,温度陡然降至冰点以下。特别,是刚下过雨的今晚。然而他却不觉得冷,大概……他看着身边的人,有一个鲜活的暖宝宝贴在身边。
枫哥和助理提着几袋东西来了,见到门口两人手拉手,特地干咳了几声。景安收回手,余桑不满地喃喃,“还有门口巡回的保安和喷泉池的……”
“喂。”枫哥觉着好笑,“上车了。”
*
回到景安的家,阿姨刚喂完二毛准备离开。见景安回来,她好心提醒一句,“景先生,楼下卧室的灯坏了。”
景安扯了领带,摆手赶跑了前来献媚的二毛。二毛到底是条母狗,余桑还在一边鼓掌,“二毛你是不是有了爸爸不要妈妈了。”二毛汪了一声,又摇着尾巴蹭余桑的腿。
景安极淡地勾唇,“你别让二毛做违心的事。”说着,他开始解开衣领的扣子,一颗又一颗,衬衫下挺括的胸肌也隐隐绰绰地露了出来。
余桑和二毛在某种程度上,性格非常相似。就像现在,两人同时对着景安,一动不动。
“我洗完澡,帮你换灯。”
不知是不是晚上喝了些酒,景安的话多了些。
一会,楼上就传来“哗哗”的水声。余桑进了房间,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似乎是钨丝断了一根,还发着“滋啦”的响声。
她换了身轻便的衣服,翻出新的灯泡,踩着椅子扭开烧坏的那个。椅子歪了一角,在余桑的脚下晃晃悠悠的动着。
她未换完,偏头便发现景安穿着睡袍倚在门框。他头发湿湿的搭在额尖,胸口的大片赤在空气中,腰际处那根带子也松松垮垮地系着。
他这样,身上是没了西装革履时那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却是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蛊人气质。
他就这么凝睇着换灯泡的余桑,看她纤细的五指拖长的影子映在白墙之上。
余桑忽而就慌了,脚下打了滑。景安上前几步,她后仰,落进了景安的怀里。
他才洗完澡,身上还散着薄荷的清香。残留的热水的温度隔着薄薄的浴袍,暖着余桑整个后背。
她不动,景安亦不动。
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里只有挂钟滴滴哒哒敲响的声音。余桑感觉自己的心在疯狂地跳着,而景安,似乎也是如此。
他脸颊灼烧般的感觉,不知是因为刚洗过热水澡,还是因为加大号的暖宝宝紧贴着自己。
“呃……”余桑指着头顶,“灯泡换好了。”
“哦,好。”景安立刻站起,余桑啪叽一下磕在柜脚。
柜子晃动几下,上面放置许久的箱子从顶柜掉了下来。而后小景的头顶,哗啦啦的掉了很多很多的……
他随手扯了一个——避孕套。
成条成条的,掉在他身上。
各种味道,各种size,各种……古怪的形状。
尴尬,丢人。余桑恨不得撞上豆腐当即暴毙身亡。
这丫都是之前整理局里仓库时挪出来的东西,小警察非说自己是单身狗带回去不好,硬是塞给了自己。她也没多想,就……
景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两下、很多下。
“这是赠品。”余桑虚笑着解释,“抽奖送的,我准备扔掉来着。”
“哈,哈哈,哈哈哈……”
景安:“……”
明明刚刚的气氛很好,现在。
景安将掉在身上的那些个丢进盒子里,扭头关上了门。
*
隔日,余桑就抱着那盒破坏气氛的避孕套到了警局准备还给小警察,小警察不在,撞上了啃着大饼油条匆匆赶来上班的徐医生。
两人在门口僵了一下,徐正立刻扔掉了手上的饼子。
“你来干什么?”
余桑挤出一点笑,“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
徐正没说什么,刷了卡让余桑从后门进来,在门口抱了福尔马林泡的标本,还不忘扭头警告余桑,“你少来这里。”
“呀,知道了。”余桑跟着。
到停尸间,徐正将福尔马林扭开,捞出一颗眼球。余桑用手戳了戳,被徐正拍开,“你和景安那张照片,我看了。”
“怎样,我拍照水平是不是很厉害?”余桑扬着笑。
“你还喜欢他?”徐正拉下罩灯,刺眼的光映的余桑的脸很是苍白。
余桑未回,从消毒柜里拿出一个量杯,倒了些冰水,灌了下去。
“之前让你调查的事,调查完了?”她不再笑,反问徐正。
徐正从另一瓶福尔马林里掏出一个玻璃管,玻璃管塞子拔开,里面是几张纸。
“徐医生,你真的很变态。”毕竟把文件和腐烂的脑子放在一起的事,也只有徐医生能做出来了。
“过奖。”徐正回。
“19号下午,周立死前第13个小时,有一个人来看过周立,”徐正说,“以律师的身份,但是他不是律师。”
余桑翻开散着福尔马林气味的纸,第一页,有一张照片。她只看了一眼,心里便被狠狠地刺中一刀。
这个人,她认识。
“林东榆,林家的大少爷。”徐正顿了顿,“不对,按现在的说法,是老林家的大儿子。”
林家,从祖辈开始,代代官商联姻。到林东榆父亲这辈,娶了皇城核心领导的女儿,彻底登上江里权贵阶级的最顶层。
余桑认识林东榆,不是在电视上或是坊间传闻,而是在4年前的叙利亚。当时她是组织派过去支援的军人,在边境救下身负重伤的林东榆。
那时林东榆还是个并不精通国语的年轻人,她问了许久,才问出他的名字。
他说,“zero。”
“zero?”她拧着眉,“我问你中文名。”
他憋了很久,才用一口不流利的中文回答,“我没有中文名。”
“没有中文名?你不是中国人吧?”
“那你给我取一个。”他话中带着些许的轻佻。
她当时并不想搭理这个看上去像混混的年轻人,想着若他不是中国人直接可以丢掉喂狗省的她麻烦。
但上头的命令下来,不让放弃任何华人的生命。她只好硬着头皮在填表,“姓什么?”
“林。”
“那就叫”她想了片刻,“林东榆。”
“你叫什么?”他撑着床头勾了勾唇。
“余桑。”
他枕着手腕,“你喜欢我?”
“你如果不想活,随意。”
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会说中文,在临走前却能流利的念出滕王阁序里的诗词,“警官,东隅已逝,桑榆非晚。”他指着自己,“林东榆,”又指向她,“余桑。”
“后会有期。”末了,他摆摆手,夹克搭在肩头。
直至今日余桑才知道,林东榆真的换上了自己给他取得名字。江里这么小,她也不知道林东榆已经活着回来,而且在江里。
徐正擦着头盖骨,“想什么呢?”
余桑跳下桌子,“张警官有没有调查过林东榆。”
徐正冷笑,“调查林东榆?除非他想和你一样,停职。”
得,这厮嘴里就没好话。
“我记得,起初逮捕周立的时候,甚至是在法庭上他的求生欲都很大。”当时周立的表现,那样的诚恳真挚,信誓旦旦,余桑怎么也不会想到日后他会自杀。
“所以,赵局说的也没错。”徐正虽嘴上不饶人,但却是为余桑着想,“这案子,不只是个简单的藏毒案,它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别查了。”
“怎么和我没关系,这案子一年前就是我的。”余桑紧捏着量杯,“如果当年我跟着老六一起去销这批货,老六根本就不会死你明白吗?”
“六哥的死和你也没有关系。”徐正回的冷静。
“他到底吸没吸毒?”余桑对着徐正的眸子,“你还不清楚?”
徐正漠然,吞下了后半句话,继续擦着头盖骨。
沉默了许久,他才开口,“你别去见林东榆,案子赵局自然会查。”
余桑抱着盒子出去,没再说什么。
*
她是坐地铁回去的,在地铁上又莫名的被几个人认出。她心情烦躁,在下一站下车。坐在路口等了一会,她拨通景安的电话,“今天能顺路送我回去么?”
那头景安回的干脆,“没空。”
她挂了电话,吸了吸鼻子。或许是站口的风太冷,一个劲地朝里钻,她反倒是闷不过气,浑身酸胀。
过了很久,景安的电话突然打来,“我在路口。”
“不是说不来了?”
“顺路,怕你丢了。”
她探头,见到景安的车灯亮了两下。而后车上走下一个高瘦俊逸的男人,对着自己的方向,挥了一下手。
景安从来都当余桑不记事,比如他的公司,明明在反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