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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kongwei"></div><div class="ad250left"><script>ads_yuedu_txt();</script></div> 肝胆昆仑
刘雪峰半边身子用不上力,只好背靠着身后的大榕树。他快速封住几处大穴,毒性暂时不会蔓延,可是几千敌人举着绿丝绸鬼头刀咆哮着冲杀过来。
他们如血色的海潮,每把刀都是残忍的浪花,龙泉山仿佛刮起阴寒的飓风,原始森林诡异起来,每片落叶,每根枯枝都隐隐发出撕裂灵魂的声音。
阿雪白嫩的肌肤更白,几乎不敢睁开眼睛看情郎如何死在乱刀之下。
西门无双依旧捏着她的香肩,狞笑着露出海贝般的牙齿,“不看多可惜,好叫你知道死的刘雪峰,怎么也比不上活的西门无双。”
阿雪咬着牙,浑身颤抖不停。她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回答西门无双。此刻,没有什么事情比刘雪峰的安危更叫她揪心。
刘雪峰将所有真力都凝聚在丹田内,准备搏命一击。那样做非常危险,毒性立马会冲击心脏。那时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不过,能救阿雪,死又何惧?
这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
几千名悍匪很快冲到他面前,当先劈下鬼头刀的是肖魂。这位西川三十二寨的第二当权人物刀法沉猛,卷动刀柄上的绿丝绸虎虎生风。一下子折损十二名干将,他恨极刘雪峰。一上来就是成名绝学龙卷刀法的精髓。刀在空中立马变换出三十二个不同方位,卷起落叶无数。
刘雪峰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根枯树枝,平平淡淡递出去,没有繁复的变化,只是简简单单的招式。就是这么简单到归元的剑招偏偏毒蛇般一口咬住纷飞的飘叶中舞动如飞的鬼头刀。
鬼头刀旋转如飞,并不理会枯树枝扫在手腕上的剑气。
枯树枝正要挑断握着绿丝绸鬼头刀的蒲扇大手的筋脉,突然,四面八方涌出无数把鬼头刀,刀柄上的绿丝绸在风中狞笑着。身经百战的刘雪峰也不免吃惊。漫天落叶只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是这些狞笑着的鬼头刀。
刘雪峰不得不收回枯树枝自保。这次他,又预料错误。那些狞笑的鬼头刀还不是致命的杀招,真正的杀招是隐伏在鬼头刀后的无数银光。他人在空中,枯树枝又防备着伺机而动的鬼头刀,没有余力,也没有武器来招架迅疾如电的暗器。明亮的火把下发出蓝幽幽的光晕,竟然浸了剧毒。
若是手臂没中毒,曲曲的连环计也算不得什么。可是,他半边身子都无法动弹,刚才牵动真力,毒气明显冲破封闭的穴道,正在怒向心脏。
就在这生命交关的危险时刻,整个原始森立响起雷动的喊杀声。龙泉山沸腾起来,燃烧起来。暗淡的天空绽放火热的光辉。
几千土匪都像遭到雷击,不知发生何事。手中的鬼头刀放慢下来,绿丝绸也在下沉。
刘雪峰抓住千钧一发的时刻,连翻几个筋斗,冲破鬼头刀布下的刀阵。瞬间,十几个血淋淋的头颅滚落在肖魂脚边。
肖寨主不得不收住刀势,退回到西门无双身边。他们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喊杀声越来越逼近,移动的熊熊烈焰也在逼近。
西门无双捏住阿雪肩膀的手也不由松开,楞在原地。
这时,树后面跑来十几个衣衫破烂的汉子,跌倒在西门无双脚边,惊呼,“不……得了啦,三万……苦役造反,兄弟……们都被……打……打散了。”
西门无双抓住其中一个白面皮的汉子怒道,“说清楚,怎么回事?”
白面皮汉子强自镇定说,“苦役把兄弟们都杀散了。”
西门无双一张脸扭曲变形,一脚把白面皮汉子踢飞。落霞石战斗结束,他命令龙寨主率七千人马回师龙泉城,防止苦役趁乱造反。谁知道七千精锐还是折戟沉沙,怎能不愤怒。
西门无双大吼,“龙寨主何在?”
几个逃回来的汉子小声应答,“死在乱刀之下。”
西门无双几乎要跌倒,幸好肖魂在身旁扶住。
龙寨主成名已久,武功不弱。还有七千精锐,竟然会被三万苦哈哈打得一败涂地,换做谁都不会信。可事实就是如此,由不得西门无双不信。
谁叫他遇上了深谙兵法的刘虎呢?不败才怪。
原来,和刘雪峰安排好计策后,刘虎就带着百十兄弟前往落霞石等候接应。在落霞石看到关押阿雪的大帐火光冲天,喊杀如雷。知道事情不妙,立马吩咐了龙虎营兄弟几句带着贴身十来个生死兄弟匆匆往龙泉城走。
刘虎当然有自己的想法。他最担心的倒不是义弟的安危。派去发动苦役们的龙虎营兄弟也没传回消息,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他带着贴身护卫并没向阿雪着火的帐篷走,而是绕道赶去点将台,那里还未完工,苦役们都聚集在那里。可是走进原始森林就发现情况不妙,四处都是火光,四处都在骚动。通往点将台的路都被封死。
走到一株大槐树旁,前面有片空地。看见空地上立着一个萧索的人影,手里拿着枯树枝,他算是很谨慎的,忙招呼护卫藏好。果然,一阵子从灌木丛那边飞来十二条人影,速度真快,眨眼间就落在空地上。人还在空中就迅速抢占有利狙杀位置。仅从他们的行事风格就知道都是一流的杀手。这时,他也看清萧索的身影就是义弟刘雪峰。不过他没有出手救援,而是在树丛里冷眼旁观。
战斗片刻结束,十二个人大半都被撕裂,只剩下惶恐的惨呼和满地的血腥。他还是没动,等着刘雪峰离开。
很快,一群惊慌失措的汉子冲杀过来。刘虎当然认得是肖魂,后来赶来的是西门无双。他都没动,狸猫般静静等待。果然,这群睚眦必报的土匪出动全部人马朝落霞石杀去。这时,他才缓缓从茂密的树丛里走出来。
城门外的营地果然空了。
关键是点将台也空了。可是点将台的苦役们也不见了。刘虎怡然自得的表情立马紧张起来。跃上高大的点将台,龙泉城尽收眼底,就是找不到三万苦役。派出去的护卫也是一无所获。
难道西门无双把苦役们都坑杀了?
刘虎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绝望,不能发动苦役起义,这些日子的隐忍还有何意义?关键是这是多么大的政治筹码。身处乱世,有这样一批武装力量将会有多大作为。心,如同天边的孤月,慢慢往下沉。
突然,身后的山不在沉默,传来细微的声音。
刘虎向贴身护卫递了个眼色。十几个人猫着腰向沉默的山石掩杀过去。护卫分两拨向旁边高耸的乱石堆跃去,刘虎则直奔山坳去。幸好龙泉山树木很多,隐藏的效果很好。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刘虎就看到高出上两名拿着绿丝绸鬼头刀的汉子来回走动,旁边的峭壁上插着火把,很亮。看得出来,他们懒洋洋的,很想睡觉。既然他们想睡觉,刘虎自然会做顺水人情,在地上找了两块小石子照着两个哨兵咽喉打去。两个懒家伙真的睡在地上,而且是永远睡着。
跃上高台,前方竟是洼地,火把稀稀落落的插在四周,影影绰绰,赫然聚集着三万苦役。刘虎大喜,聚拢贴身护卫,顺着小路溜下去。
这当然是自作聪明的张爷干的好事,本来苦役们在点将台是比较分散的。骚乱一开始,他就擅自做主将苦役们赶进洼地。他觉得,这样比较好控制。
一路下去,守卫都比较松懈。唯一比较凶险的一次就是遇上出来撒尿的醉汉。他解开裤腰带正准备尿尿,护卫冲上去果断在他脖子上横拉一刀,这样就不用再尿尿了。
他们很快就和前去发动苦役们的龙虎营兄弟接上头,可是情况并不乐观。
苦役们如悲情的候鸟,空着肚皮守候异乡暗淡的明月。惆怅多情的明月增加了他们思乡的念头,都不约而同仰望淡漠的云空,不约而同啜泣。苦命人内心的悲痛竟如此惊人的相似。躁动不安的喧嚣与火光,也激起了他们内心反抗命运的波澜。可是,清冷柔和的月光抚慰了他们不安的情绪。反抗又如何,山河破碎,狼烟遍地,又能去哪里?既然沉默能带来片刻安宁,那便一辈子沉默吧。他们像群没智商的苍蝇,需要有人用“搅屎棍子”捣鼓一下,才会嗡嗡乱飞,可毕竟是乱飞,他们缺少像刘虎那样有着文韬武略的将帅之才统领。他们缺少指路明灯搞不懂隐藏灯塔背后的康庄大道。此刻,他们的明灯在想办法为他们指明道路。
张爷巧使妙计制造安宁的气氛来消磨了他们的意志,当然更重要的手段是劳累,是消磨心性无与伦比的方法。导致苦役们情愿花更多心思去研究黑洞洞的云空后面隐藏的暗淡星辰所引起的思乡情怀。空茫茫的现实麻痹了灵魂崛起的希望。龙虎营的兄弟四散说服消极苦闷的劳苦大众,可是收效甚微。苦役不是军人,没有敏锐的判断力,不知道今夜是扭转乾坤的最佳时机。他们觉得反抗会带来灭顶之灾。装备精良的敌人来了一批又一批,谁心里都在打鼓。好死,不如赖活着,能多活一天算一天吧。西门无双空前的声威唬住了怯懦的贫贱之躯。
龙虎营的兄弟嘴皮都磨破了,可是他们仍然无动于衷。苦役们充耳不闻死猪般横七竖八躺着。有的听得不耐烦了,干脆用苍老粗糙的手捂着耳朵,好像听了大逆不道的煽动性言论就要被杀头似的。土匪们飘着绿丝绸的鬼头刀可不是闹着玩的。有的苦役被说急了嚷着要去告密。龙虎营兄弟吓坏了,不想与苦役为敌,只好赶紧撤退。
张爷深恐苦役会趁大营空虚趁机起义,派出大批武装力量在他们面前晃了一眼。看到苦役们像绵阳一般温顺,又擅自做主抽调了部分人马增援落霞石,还带去了精心设计的抛石机。这些精良的器械在攻击落霞石取得了辉煌的战果。
见到刘虎时,龙虎营兄弟都是一脸苦兮兮的样子。他们是行伍出身,遇上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苦哈哈还真是没办法。
刘虎当然不会像他们那么庸碌无能。把龙虎营的兄弟全集中在一起,斩钉截铁说,“逼他们造反,没有退路就是最好的路。”
“怎么逼他们?”龙虎营兄弟齐问。
“杀掉所有守卫,”刘虎懂得人的心理,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放弃现在的生活,只有被逼上绝境才会跟着走。逼上梁山的事情,古往今来比比皆是。
龙虎营兄弟都面有难色,没有一个吭声的。
“怎么,怕了?”刘虎低吼。
龙虎营的兄弟倒不是害怕,而是不赞同这个计划,认为实施起来风险很大。他们只有来了三百人,以三百弱旅对付两千强兵根本没胜算。
刘虎恨声道,“只有破釜沉舟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苦役们缺乏信心,要增强他们必胜的信念,只能险中求胜。不入虎穴不得虎子。”
龙虎营兄弟还是犹豫不决。
刘虎说,“马革裹尸是我辈男儿最好的归宿,岂能畏首畏尾,如此行径同懦夫何异?”
江湖男儿不怕死,不怕流血流汗,最怕别人说他们是懦夫。刘虎这招很管用,他们顿时豪气干云齐声应允。这是驾驭豪杰的绝妙高招。
龙虎营兄弟吃兵粮的,单打独斗不行,行军打仗可是内行。一点即通,无需做过多说明。刘虎虽是将才,没有强兵也是无法取胜的。
黎明的曙光在望,功败垂成在此一举,个个摩拳擦掌,脸上都洋溢着豪迈的怒气。
刘虎当然知道射人射马,擒贼擒王。
他留下几个兄弟,分派他们砍杀各处守卫的头领,能活捉最好。很快查出守卫头领的帐篷所在,经过充分准备后立马行动。
守卫都是混吃等死的憨货,混迹草莽的强盗,一群乌合之众。人再多都是废物,不如精诚团结的龙虎营兄弟。西川三十二寨原本只有三千人。西门无双当上总瓢把子后积极招兵买马,不到半年扩充至数万人。可是人多了,反而没有战斗力,都是些浑水摸鱼的地痞无赖。而且,看守苦役这等的苦差事西门无双岂会派遣精锐部队?
杀掉各处头目后,刘虎派出几个兄弟分散各处呐喊造反了。一时间四处大乱,又发现头目们全都身首异处,守卫们双腿发软纷纷抱头鼠窜,连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他们的脑袋里只想到是三万苦役造反,两三千的弱旅怎敌得过?
龙虎营兄弟来回冲杀,到处血肉横飞,惨呼连天。
场面混乱不堪,敌人有的被同伴挤倒,落在后面立马被砍杀。有的掉进大坑里被吓死。更过分的是撞树死的。惊慌错愕的苦役们被动的接受起义,不明就里举起手中的拳头,扯开嗓子高呼造反了。他们爆发歇斯底里的吼叫,“杀下山去,”声振寰宇。漏网之鱼魂不守舍,躲进了树林或者灌木丛不敢出来。更有甚者,撕烂衣服,钻进苦役群冒充劳苦大众。刘虎提着守卫头领的脑袋,高高举过头顶狂呼,“杀。”三万苦役同时回应,“杀。”刘虎俨然是他们的统帅了。
每一支起义军都会有他们的精神领袖。这支由劳苦大众组成的武装力量也有他们的精神领袖,就是雪花山庄少主刘雪峰。
激情澎湃的起义大旗终于举起来。
刘虎的“以假乱真”之计大获全胜。龙虎营兄弟无不佩服,都以他马首是瞻甘。这位野心家实现了迈向巅峰人生的第一步。朝廷昏聩,百姓水生火热,华夏九州像个炸药桶,只差引爆炸弹的导火索。他要做举世无双的导火索,抢先占领主动权,分一块最大的蛋糕。以龙泉山为基地,退可固守自保,进可囊取天下。咬着厚嘴唇得意的狂笑,胜利仿佛近在咫尺。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他的谋略武功龙虎营兄弟深为折服。所以暂时领导起义军的重任就落在他身上。当然,他是当仁不让的,立马登上点将台,慷慨激昂的发表演说,“谁是天生的奴隶?谁不想家中父母妻儿?是汉子的拿起手中武器,捣毁敌人的老巢,杀出个太平世界,”
众人的心思也就那么简单,一个太平世界,好好活着。刘虎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众人迅速占领龙泉别业和营地,零星的守卫们作鸟兽散,没逃走的也投降加入了起义军。刘虎是来者不拒,全部照单全收。表现出十足的大将风度。西川三十二寨威名在外没想到养了群酒囊饭袋,还是吃里扒外的软货。
刘虎一面留下贴身护卫带领少数苦役扼守隘口,一面指挥大军围杀西门无双。
此时,落霞石燃起冲天火光。打探消息的兄弟回来报告说落霞石陷落,少主等兄弟们不知去向。刘虎沉着应对吩咐再探。少主的死活倒不是关键,而是要做出解救刘雪峰的姿态给龙虎营兄弟看,给苦役们看。当然,苦役们都已获悉少主不顾个人安危来拯救他们于水火。感激之情比海深,比山高。这些都是龙虎营兄弟为了鼓动苦役们说出来的,也是刘虎为什么推出刘雪峰为起义军最高领袖的原因。
敌人冲破落霞石围追堵截少主等兄弟;树林发生激战,龙虎营兄弟死伤惨重。噩耗像雪片般飞来,刘虎沉着脸,“再探。”
“不好,龙寨主率领七千贼党往这边来了,”斥候报告。
刘虎冷笑一声说,“来得正好。龙虎营兄弟得令。分三路。左右两路埋伏两侧,待冲天炮响杀出来。另一路埋伏密林截住贼党逃跑的后路。我带领其余苦役兄弟们坐镇大帐,静候敌人到来。”
法度俨然,个个得令而去。片刻,龙寨主率七千土匪进入伏击圈。刘虎出阵迎敌。龙寨主立马冲杀过来。刘虎喝令一声炮响,伏兵从四面八方杀奔出来。龙寨主的精锐之师立马四散,可是那里抵得住数万人马的冲杀。片刻功夫,战斗结束,龙寨主被擒,刘虎喝令斩杀。群情振奋。
刘虎得意洋洋坐在中军大帐等候消息。
一声报号,打探消息的兄弟跑回来报信,一脸慌张差点跌倒,“少主被困榕树岭。”
此时榕树岭燃起冲天火光,喊杀冲天。
刘虎立马调兵遣将杀奔救援,数万人马浩浩荡荡向榕树岭进发。
“少主中毒支持不住了,”又传来不幸的消息。
刘虎临危不乱沉稳指挥,分左中右三路三个方向冲杀。命令不得点火把。又唤来投诚的土匪问明榕树岭地形。他统筹全盘计划分派部分苦役赶到榕树岭右边点火,呐喊,虚张声势。声音越大越好。大队人马埋伏榕树岭左侧安排强弓硬弩,阻敌去路。另一批人马从一条山路小道上去。处处伏兵让敌人摸不着头脑。
很快,起义军将榕树岭团团包围。
这时,张爷也气急败坏的跑到西门无双面前请罪。他的话再一次证实龙寨主殒命,七千精锐丧尽。
西门无双痛恨他擅离职守酿成无法挽回的恶果,扬起手掌劈碎了他作恶多端的肥脑袋,浆汁迸流,倒在地上再也不能作威作福了。张爷总算为自作聪明付出了惨重代价。这样的结局还不如卑贱的苦役们了呢。
少主趁着敌人大乱飞身救回回阿雪。数千残敌向榕树岭左边逃窜,浑浑噩噩掉进了早已准备好的圈套里。全部挤在拥挤的山谷里,动弹不得。猛听一声吆喝,周围燃起了无数火把,耀眼的火光夺去了残兵败将的锐气和理智。惊慌失措的贼徒哆哆嗦嗦拥挤在一起哭天抢地。嗖嗖,万箭齐发,哀嚎遍野。张爷又做了好事,平时爱捣鼓军械,偷偷做了很多强弓硬弩,此时都为起义军所用。江湖人士不屑的下五门兵器,此时成了他们的催命符。侥幸活下来的糊涂虫又退回去,遭到榕树岭右边攻上来的苦役们的迎头痛击。所剩无几的残敌团团护卫西门无双向西逃窜。糟糕的是悬崖峭壁,死路一条。
不过对于功夫高绝的西门无双而言,那些强弓硬弩不过是纸糊的。他更怕的是刘雪峰追上来。在龙泉山让他畏惧的人,只有刘雪峰一个。
他敏锐的分析了形势,不得不承认陷入劳苦大众的愤怒的汪洋大海,苦心经营起来的西川霸业土崩瓦解。这次战斗,使西川三十二寨元气大伤,无力回天。
一溜烟,窜上大榕树,盗走宁静师太的遗体。
少主只能眼睁睁看着西门无双逃掉,此时能保住心脉不乱已是运气。
阿雪含泪问,“峰哥,没事吧。”
刘雪峰摇头说,“无碍,调息之后逼出毒液就好了。自从中了冰毒,天下的就没有能毒死我的毒。”
兴师动众的苦役们簇拥意气风发的刘虎走出来。他完成了王图霸业的第一步,嘴角闪过复杂的笑意,缓慢而沉重的向结拜兄弟走来。一山如容二虎,外辱已除,该解决内忧的时候了。
刘雪峰说,“辛苦义兄啦。”
刘虎说,“哪里的话,义弟伤势不严重吧。”
刘雪峰说,“静养一阵子就好了。”
于是,众人拥着少主和刘虎返回龙泉别业。明显,龙虎营兄弟和苦役们对少主的崇敬之情,使荣登龙泉山最高统帅宝座的刘虎心生怨恨。
刘雪峰中毒已深,要静养。阿雪自告奋勇担负起照看少主的重任。龙泉别业诸多事务由刘虎全权负责。
刘虎苦心经营,整编三万苦役,排兵训练,严明军纪,不到一个月俨然训练出一支威武之师,雄壮之师,钢铁之师。一色的刀枪剑戟,强弓硬弩,哪里还是此前衣衫褴褛的苦役队伍。重组后,部队分为先锋营,中军,后军,粮草辎重营。龙虎营兄弟整编为近卫营,负责保护大元帅府邸的安全。破格提拔表现突出的龙虎营兄弟及苦役头目。全军同庆赏赐各有差。职权分派已定,秋季无事。
张爷做了件绝妙好事,他藏在后山的无数珍宝及军械辎重,成了义军起事的本钱。刘虎派人在十里八乡张贴征兵告示:招兵,饭管够。
切合实际,饭管够,对饥寒交迫的穷苦百姓,诱惑力极大。一时应者云集,几个月下来招募义军十万,声威日壮。
自从龙泉山一役,西门无双失踪,西川三十二寨江河日下,刘虎趁机吞并其所有地盘。抓住肖寨主,不杀反而重用。肖寨主感恩戴德召回失散的兄弟一同投入麾下。刘虎的势力空前强大。腐朽昏聩的朝廷派兵围剿,无奈龙泉寨是天险,野鸡没打着,惹了一身腥臊味,彻底失去西川统治地位,不得不退兵剑门关外。刘虎就此一跃成为名副其实的西川王。龙泉山成了导火索,炸毁庞大帝国的引线。各地义军像雨后春笋崛起,冲击着风雨飘摇的末日王朝。
龙泉义军以“仁义”著称,名满天下。刘虎成为逐鹿中原的一支不可忽视的武装力量。自此,他完成了王图霸业的第二步。
刘雪峰静养了一段时间,才明白怎么回事。练武之人往往急于求成,无法做到心如止水,导致体内真气躁动不安,最后走火入魔。冰毒奇寒缓解了他习练雪花剑法操之过急造成的危害。再者,毒性蔓延,让他武功尽失,更是达到心静如水无欲无求。功力恢复的同时,也冲破了雪花神刀第八层玄关,阴差阳错逃脱了雪花山庄历代庄主悲惨的命运。他曾偷偷修炼雪花神刀,险些万劫不复。回首往事,惊心动魄。中毒时,他正处于生死玄关,黑影怪客无形中拯救他脱离了苦海。着意种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世间事,无法预测。这次静养,留给他更多思考关于武学内涵的时间。与其说他又中了毒,不如说是沉思武学。此刻豁然开朗,武功日进千里。只是雪花刀法的第九层“乱舞天下”还无法冲破。吃一堑长一智,也不敢贸然尝试,这几个月来的痛苦实在吃够了。
少主告诉了刘虎暗道的事情。刘虎欢喜若狂,龙泉山真的固若金汤了。刘虎争权之心日重,总担心刘雪峰的声望会危及他固有的地位,更怕他神鬼莫测的功夫。数次假惺惺说要将龙泉义军大元帅的位置让出来。
刘雪峰总是拒绝。
“君子不夺人所好。这样的局面是义兄您苦心经营的结果。况且愚弟乃山野之人不懂领兵打仗。”
刘雪峰只是不想兄弟反目成仇而已。况且他真的不想领兵打仗。
可是刘雪峰的无心之言刺中了刘虎的心病,他更以小人之心认定功高环宇的义弟会暗中夺权。惶惶不可终日。龙虎营的兄弟江湖出身义气深重,又崇拜武功地位高绝的刘雪峰。他们都是精兵强将,轻易不能得罪。
刘虎的心事,刘雪峰理解不了。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渐渐对他冷淡起来。他想找日理万机的龙泉义军大元帅好好谈谈,打算离开龙泉别业了。江湖儿女江湖事。雪花山庄还有一段公案等着他去处理。
龙泉别业今非昔比。刘虎在原有的基础上又进行了一系列改造,更注重防御功能。刘虎怀有更大的野心,蓄势待发,剑指中原。西川物产丰饶,正是问鼎天下的大后方,天时地利。现在最大的障碍是声威盖世的义弟,名满天下的雪花山庄继承人。
这天,刘雪峰打算对义兄说离开龙泉山的事情。没想到热脸贴了冷屁股,刘虎说话不咸不淡。倨傲的坐在会客厅的虎皮椅上,“有事?”
少主说,“好久没和义兄畅快的聊天啦。近来可好,各方势力都平定了吧。”
刘虎一听义弟问起军旅之事心头不悦说,“这些事不需劳烦义弟操心,凡事有愚兄做主。”
刘雪峰的话彻底被堵死,尴尬的站在大厅中央。都是权利惹的祸,怎么到哪里都是这些事。实在气苦,只能抱拳告辞。苟富贵,莫相忘。他真想提醒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元帅,莫忘了当初的誓言。事情发展如斯,也看出刘虎的狼子野心,不可与之谋。最好的方法是远离权利中心,远离斗争的漩涡。
见刘雪峰离开,刘虎也没起身,只是淡淡的挥挥手。态度很明确,一山不容二虎。
走出龙泉殿,少主莫名的烦恼世间事都不过如此。三弟刘擎天为了雪花山庄至高无上的权利出卖亲友。义兄刘虎为了西川霸业也做出如此下作的勾当。唉,不如归去。从宁静师太的腋窝撕下的油纸片有惊天的秘密。据油纸片上的蝇头小子说,师太几个月前便发现异常情况,她的身体浮肿酸软,食欲不振。以她的功力,没人能下毒,中毒也能逼出来。毒药必是无色无香的剧毒之物。事有凑巧,她急于求想成练嫁衣神功结果走火入魔,让贼人钻了空子。最后发现她的大徒弟方静鬼鬼祟祟,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情。方静与男人有染出卖师门。趁她走火入魔暗中放慢性毒药在饭食里,后来才发现竟然是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蚀骨散。天下奇毒,无药可救。宁静师太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雪花山庄的宝藏。当年刘飞鸿将雪花山庄宝藏的地图分成几块,分别交给几个好友保管。雪花山庄子孙不孝祸起萧蔷不得不央求好友帮忙。刘飞鸿是刘鹤翔的父亲,刘雪峰的爷爷。看到爷爷的名字,刘雪峰一阵心热。原来师太是爷爷的好友。后来,爷爷的几个好友相继病逝,所有的碎片都送到峨眉山保管。也是宁静师太命丧的根由。刘雪峰不禁恻然。
时间仓促,宁静师太没写完,便被制服了。可怜一代宗师。油纸片中最后提到一个名字,特别醒目,一平子。她说的是一平子是昆仑掌门,剑法辛辣,行为怪诞,也是天下五绝之一。听父亲说过,他当年与爷爷是拜把子兄弟。爷爷将部分地图残片交由他负责也在情理之中。刘雪峰越想越对。油纸片的背面便是叫人见了流口水的宝藏地图。可是根本看不懂。师太隐约说起嫁衣神功的修炼方法,刘雪峰不愿意看。佛门功夫,让佛门弟子练吧。况且宁静师太也是修炼嫁衣神功走火入魔的,他不想走火入魔。
萧蔷之祸?父亲没说过他有兄弟呀。那叔叔还在人间吗?他又想起了嗜杀成性的三弟,还有下落不明的二妹,不禁潸然泪下。权位有那么重要吗?刘虎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没空和你做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明天就打包走人,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出龙泉殿,经紫萱殿,入后花园,便是他的暄腾别院。没守卫,只有两名女仆和一名男丁,起居饮食由他们负责,现在也都睡了。就这配置,刘虎都显得割肉般疼痛,说腾不出人来。多事之秋,用人之际,望海涵。少主无话可说。其实他也不需要那么多人照顾。
进入后花园,少主察觉气氛不对,静得很诡异。平常路过时能听到爽脆的鸟叫声。今夜没有。放缓步子,提高警惕。他倒要看看谁敢在龙泉山行凶作恶。
突然,灵光闪现,背脊骨发凉。
转念间,背后窜出来几条人影,娇滴滴的说起话来。刘雪峰眉头微皱,怎地是女的?本来别院有几个守卫的,刘虎说他武艺高强不需要酒囊饭袋充数,全部撤走。龙虎营兄弟很想来看家护院,也被这位统帅以各种借口推掉。回过头,就看到院落的四角人影攒动寒光逼人。月门后闪出缁衣芒鞋的两个尼姑来。
月光之下,看得出是一老一少。老的慈眉善目,微胖。少的天真活泼,微瘦。都执剑在手,来意不善。老尼姑缓缓走向院落中央报了佛号说,“施主可知有罪?”少女尼插嘴道,“师叔别和他啰嗦,抓住了再说,”话说得彪悍,语态却天真活泼。
刘雪峰哂笑说,“在下不知所犯何罪,惹得这位小妹妹不高兴,要来兴问罪之师。”言语轻佻,使少女尼脸颊绯红。她娇嗔一句捏个剑诀,直刺刘雪峰胸口。剑刃生风,功夫颇有火候。刘雪峰含笑不动。眼看着长剑要刺进他胸膛,突然身形闪动,老尼姑挡在中间阻止少女尼胡来。转头瞪了她一眼说,“退下。”少女尼赤红脸颊委屈的退回去。
老女尼说,“贫道来求证一件事,望施主不要隐瞒。”
刘雪峰恭敬道,“师太但说无妨,知无不言。”
老女尼说,“本派掌门宁静师太如何遭暗算的?”
刘雪峰黯然神伤。详细说了那晚经过,又说了师太的尸体被盗走之事。少女尼恨声道,“师叔不要听这小贼的一派胡言,掌门师伯就是他害死的。”
老女尼说,“施主可有解释的言语?听说施主被逐出雪花山庄心生怨恨,欲与天下为敌,可有此事。”老尼姑毕竟是德高望重之人,此来特地求证传言之事的真假,正是佛门普度众生的菩萨心肠。不过这些天真烂漫的话,刘雪峰听着老不是滋味。尤其是说他被逐出雪花山庄之事。这件事早就传遍江湖是他心中的隐痛。立马没好气的回答,“嘿嘿,这些事好像不该佛门子弟管的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在本少爷面前聒噪。”
少女尼再也忍不住,一声清啸,长剑迭出,瞬时刀光剑影。正宗峨眉剑法端的不同凡响。走轻灵路线,飘飘然有出尘之意。与此同时,四角也人影晃动,四把流星剑破空而出。刘雪峰一声轻笑,袍袖一挥,少女尼的剑就失去准头往左边飞出。接着连环轻点脚尖,斜身闪避。四把流星剑也落空。刘雪峰无意和佛门弟子动手,况且还是女的。到了此时,也容不得老尼姑犹豫,旋身飞出,掌中剑幻出一团光雾。宁静师太的师妹宁月师太出手果然不同凡响,一下子就封住刘雪峰全部对路。刘雪峰赞了一声好,斜身向月门蹿出,速度之快匪夷所思。女尼姑一怔,天下能躲过她这招“幻舞剑”的没几个。一招落空,又是“嫦娥奔月”的三十二手快剑。
刘雪峰刚迈出出去,就被逼退回来,这样子纠缠下去何时是个头?
此时,刘雪峰的功夫,不要说宁月师太。就是宁静师太也不见得能占到多少便宜。但是,他为了避免事态恶化,灵燕似的在院落里翻飞低徊。十几个峨眉高手连他的衣袖都碰不上。他倒是轻松应对,心里也后悔不该趁一时口快,惹下这么大的麻烦。可是峨眉的高手越来越胆寒,尤其是宁月师太。集合峨眉六大高手,连敌人的影子都摸不到。对方还没还手呢。
情急之下,宁月师太大喝,“布阵。”
刷刷剑光闪闪中,峨眉高手分站不同位置。剑尖向内困住刘雪峰。刘雪峰顿感杀气逼人。也不敢大意,立在中央凝神待敌。峨眉剑阵天下闻名,非同小可。显然,峨眉派真的豁出去了。剑光剑影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完全封住退路。刘雪峰不出手还击是不可能的了。谁能不还手就躲过峨眉剑阵?转念间,两把隐含剑气的锋锐宝剑刺向他的腰间。斜身躲开胸口又入险境。此时,更令人沮丧的是后背也有两把剑刺到。头顶一片剑幕。只剩下向左边一条路了。瞥眼一瞅更绝望。两位女尼正俏生生的举剑封堵住出口。
刘雪峰猛吸一口气喝道,“得罪了。”没有别的选择,不还击只能命丧当场了。突然,他的周围卷起一阵飓风,势头越来越猛,使峨眉高手刺出的剑都失去准头。哪能让她们有喘息的机会。斜身纵跃,施展空手夺白刃功夫。首当其中就是少女尼。她一阵惊慌,掌中剑已飞出丈外。老女尼还未反应过来已被震退几步。接着是一阵叮铃哐啷,长剑纷纷落地。峨眉弟子惊愕沮丧的望着眼前的少年。她们哪会相信人家在一招之内就破了峨眉镇山剑阵。
“挺会怜香惜玉的。为何不一掌都劈死了。要晓得对敌人的仁慈是对自己的残忍。人家是来杀你的。这么悠游寡断,小心纵虎归山,”刘雪峰转回头,见阿雪冷冰冰站在月门前,提着黑漆漆的牛皮鞭。
刘雪峰说,“阿雪,别乱讲话。”
阿雪说,“难道我说错了?不分青红皂白的乱打一气,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份斤两。喂,报上名号来,峰哥不打无名之辈。”
阿雪一阵抢白,刘雪峰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
宁月师太大义凛然往前一步,“你要杀我们?好好来。好个贼子,只怕你杀不尽天下的有识之士。动手吧。”
刘雪峰长叹说,“师太别误会,阿雪不许说话。”
阿雪哭起来,“峰哥,为了外人,你骂我?没良心的。你的事我还不管了。随你怎么弄吧。真是好心没好报。”
刘雪峰苦笑说,“好啦,阿雪,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刘雪峰苦笑说,“你们走吧。”
尼姑们不相信作恶多端的叛徒会放她们走,站在原地没动。刘雪峰也不管她们拉着阿雪走出月门,片刻消失。峨眉弟子这才捡起佩剑纵身往山下跑。
刘雪峰猜出其中原委。一定是西门无双盗走师太遗体来栽赃的。一时拿不出有力证据,只好自认倒霉。况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先找楼兰宝刀要紧。江湖各种黑暗势力蠢蠢欲动,越来越紧迫。事情总有轻重缓急。真后悔一时冲动激化了矛盾。
刘雪峰不想再见刘虎,写了封信,不辞而别。
也算运气好吧,若是换做唐门或者青城日子将会更加难过。佛门中人毕竟心善。但也别太乐观。走出龙泉山,江湖茫茫。以此时刘雪峰的武功想躲过严密的守卫实在太容易。片刻功夫,他和阿雪已在龙泉山脚下。回眸巍峨群山,黯然神伤,那些都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呀。尤其是龙虎营那般过命的兄弟们。人生的起落都曾在此上演,就要离开还真有点舍不得。
刘雪峰怕峨眉派胡搅蛮缠易容改扮,一路没遇上凶险就到了昆仑山脚下。昆仑山终年积雪酷寒无比。山脚已能感受到冷冽的寒气。
昆仑派雄踞西域,武学名家辈出,跻身天下十大门派之一,声威相当雄壮。庞大门徒众多在江湖上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慕名而来的豪士甚多。托昆仑派的洪福,山脚下也繁盛起来,竟然造就了个昆仑小镇——昆仑驿。听名字就知道是供来往客商、武林豪杰歇息的地方。有赖于昆仑派近年来兴起的武林盛会,赏梅会。更是吸引众多人前来。掌门人一平子酷爱梅花,在昆仑之巅无际崖遍植耐寒的梅花,到了盛开季节美不胜收。一平子则遍邀江湖豪雄聚上一聚。其实更多的意识是收揽人心。一平子早年浪荡江湖,人脉多,面子广,赏脸的江湖豪杰数不胜数。昆仑派一度成为炙手可热的话题,少林武当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昆仑驿的建筑颇具一格。当地人就地取材,利用昆仑山滚下来的石头,垒起参差不齐房屋,这种丧失美学理念的建筑物,增加了高原游牧生活的冷峻与粗狂,隐含了当地民风的彪悍。他们以倨傲的姿态接受外来客商和武人带来滚滚财源,却还以恶毒的眼神。见面不打招呼,哼哼唧唧怪叫,像见鬼了。他们服饰奇特,不论冬夏,都穿皮袄,露出一条黝黑的**胳膊卖弄姿态。举目都是青色长袍持剑的道人,浓密的发髻上插着檀木簪子,倨傲无礼横冲直撞。异域风味震撼心魄,化外之民夺人眼球。进入镇驿,能隐隐感受到西域武宗咄咄逼人的辛辣气势。
街上人头攒动,都是赶来参加一年一度的梅花会。阿雪眼珠子乱转俏皮可爱,一溜烟跑进街角的客栈。刘雪峰抬头看见店招上写着:武人客栈。两旁的门柱上贴着红底黑字对联,字体仿张旭的狂草。想是故意不让人看懂,满副对联只有一个可辨之字,武。刘雪峰哑然失笑,店家故意欺负江湖草莽不识风雅,卖弄文采。这种哑谜似的讽刺,只有文人才做得出来。店家的意思是江湖豪士们是群只懂“武”的莽夫而已。若被江湖人士解读出来,他的店铺怕要保不住了。刘雪峰也是江湖人士,不过武林世家颇重视修养的锤炼。好奇心起,倒想会会这位才思敏捷的店东。
店小二瘦得猴子似的,肩上搭着怪模怪样的毛巾摇摇晃晃走到近前。
阿雪向上翻白眼说,“鬼东西。”
店小二讪笑,“客观这边请。”
不过她还是走了进去。店里已经挤满前来观赏梅花的江湖人士。
店面不大,布局也硬邦邦的,一点不痛快,没有半点西域粗狂的味道。倒有江南味道。阿雪要了两壶竹叶青,想故意给店小二难堪。
店小二尴尬说,“没有。”
阿雪怒道,“东北烧刀子。”
店小二魂飞魄散连赔不是还是回答没有,阿雪怒火中烧猛拍桌子,店小二只有苦笑。
刘雪峰忙解围说,“来壶青稞酒。”
店小二如释重负喜笑颜开跑了,嘀咕着说,“这姑娘真不好惹。”
很快青稞酒送来。
刘雪峰说,“入乡随俗吧,我的好阿雪。”
刘雪峰又要了碟牦牛肉。可是肉质粗糙很难下咽,阿雪赌气不吃。刘雪峰不去理她,打量倚着柜台的店家。是个老人,花白头发,满脸愁苦之色,脸蛋是典型的高原红。想起门口对联有心结识他,走过去打招呼。
刘雪峰说,“店家好雅兴。”
店家忙挺身,堆出笑脸,“哪里,客官见笑了。”
刘雪峰说,“门口的对联真是匠心独运。”
“哦,对联呀,唉,”店家摇头,“那副对联,说起来心痛呀。”
刘雪峰一听话里有话,就知道有一段故事可以听,斜靠着柜台。
店家说前几天客栈来了位吃白食的客人,要了好多菜,好多酒,吃完没钱结账。那狡猾的家伙就让店家拿来纸币挥毫写下这副对联。写完后,那家伙说贴合客栈的店招叫店家贴在外面保管生意兴隆。嘿嘿,对联贴上去也没见得比前些日子生意好呀。真后悔没揪住他打一顿。
刘雪峰对那位“狂客”生出好奇之心问那人还会不会来。店家愤愤不平说,“一辈子别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刘雪峰返回座位。阿雪吧唧嘴巴,“怪好吃,”一盘满嘟嘟的耗牛肉只剩了点碎肉末。刘雪峰端起陶瓷碗喝了口干酒说,“真是滑头”。
阿雪鬼笑,“何必和食物过不去。你又不吃,帮你解决啦。别说耗牛肉别有一番风味。”
“哈哈,何必和食物过不去,乱讲。这辈子就和吃过不去了。”
刘雪峰与阿雪不约而同望向门口,正有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大摇大摆走进来。嗯,是个驼背,漠北牧民打扮。这副尊容倒挺对昆仑驿的口味的,服饰诡异,出口不逊。
阿雪说,“多嘴,有你这老不死的说话的份么?也不打听打听本姑娘的厉害。”
驼背老头说,“哟,好大火气,还不让说话啦,天底下哪有这等霸权的事。”
阿雪还想谩骂两句,刘雪峰挡住她抱拳说,“老前辈见谅则个。”
阿雪闷头生气,干脆将剩余的耗牛的肉末一咕噜倒进嘴里。
店家阴沉着脸,跨出柜台拦住驼背老头呵斥,“又来了,没吃的,滚。”
驼背老头泥鳅似的滑开,眨眼就进了店里。
店东的高原红的脸更红了。
驼背老头得意洋洋的摇着钱袋,发出哗啦啦的铜钱撞击的声响说,“嘿嘿,小老儿有钱。”生意人变脸和翻书一样快,店东立马堆出商人惯有的迎客的无耻笑容。店小二也猴儿似的跑过来引着驼背老头在靠窗的桌边坐下,很殷勤的伺候。驼背老头大马金刀的坐下,点了满桌菜张牙舞爪吃起来。他胃口真大,整整吃了三斤耗牛肉。只是吃相不好看,嘴巴吧唧整个店的人都听得到。吃完起身便走也不付钱。店家立马横生拦住道,“客官,结账。”
驼背老头讪笑说,“记着,记着。记着哩,一文也少不了,”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在手上晃来晃去,又是哗啦啦的响。店家抢过钱袋,抖出来一看,哪里是银钱,赫然是一堆的破铜烂铁。店小二猴儿似的蹿到门口挡住驼背老头去路,凶神恶煞的模样像要吃人。
店家呵斥道,“好哇,不但吃白食,还骗起人来了,不给你好瞧不晓得张某人在这一亩三分地的厉害,”说着扬起肥厚的巨掌就要打下去。
刘雪峰大喊,“且慢,”一晃身已到驼背老头身旁,一只手也扣住了店家举起的手掌。
店家苦笑说,“客官别管,这老东西不是第一次了,我也是生意人那经得起他这样白吃白喝,还有一家子要养活哩。”
刘雪峰放下店东的手臂淡淡说,“算我的,连上一次的算一起,怎样?”
店家肥脸灿烂如花,连忙退回柜台。
驼背老头一抹嘴巴子嚷道,“让他打,要你咸吃萝卜淡操心,喂,肥胖子,银子还回去,我的账自己还。”
店东一听火气拍着柜台吼道,“好哇,恩将仇报的东西,人家公子爷好心替你结账,你倒好反咬一口。天下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驼背老头瞪着眼拍屁股就走人。刘雪峰也不拦着他,也不要回银两,只是笑眯眯望着老头走出去,在街角消失。
那些江湖人士好像没看到似的,大口喝着自己的酒。他们所关心的,只是过两天的赏梅会。
回到座位,阿雪哈哈大笑说,“哟,峰哥,一张热脸贴上人家冷屁股,凉快不?”
刘雪峰微笑不语,仰头喝了一杯闷酒。
阿雪说,“怎么,又不是我惹你,干嘛给我甩脸色。”
刘雪峰连忙赔不是。这位姑奶奶真会胡搅蛮缠,还是别惹她为妙。
天色向晚,刘雪峰打算在此住一宿,明早上山。最好能找个向导。昆仑山陡峭险峻,万一迷路是很难走出来的。刘雪峰和阿雪各要了一间客房休息。
因为赏梅会的缘故,来了许多江湖豪客。要不是阿雪出重金,那会有如此待遇。只怕连半间房都没有。店东想尽许多办法腾出两间靠窗临街的上房。遇上有钱的江湖豪客,他的办事效率总是惊人的。不等阿雪吩咐,御寒衣物干粮一应物品妥善齐备。阿雪高兴又甩出一锭赏银。趁着阿雪忙碌明天上山的准备事宜,刘雪峰若有所思想着白天玩世不恭的驼背老头。何许人也。阿雪办完事,过来问安。刘雪峰打发她回去休息说明天要早起。阿雪闷闷不乐回房休息。刘雪峰也准备吹灯睡觉,突然窗户轻响。
一声细弱的声音传来,“出来,管闲事的小东西。”
刘雪峰破窗而出,脚还未落地,就看到驼背老头站在冷清的街道上,摇晃手中竹筒骰盅,“赌一把,赢了当还你酒钱,输了请老子喝顿酒。”合着输赢他都占便宜。
刘雪峰大笑,“好。怎么赌法?”
驼背老头捋须沉思。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面容紧缩在一起显得更加丑陋。两眼精光爆射瞪着刘雪峰。
他低吼,“你认识小老儿?”
刘雪峰怔道,“昨日之前从未见过,何来认识?到底赌是不赌?”
驼背老头脸色缓和道,“既然如此,我们赌上一赌。”
刘雪峰道,“好,看看你这吃白食的老混蛋能变出一朵花来不?”
驼背老头哈哈大笑。
走进客栈,刘雪峰叫起店家准备粗糙的耗牛肉和苦涩的青稞酒。两杯烧酒下肚,摇骰子赌起来。驼背老头的赌法奇特,只有骰盅,没有骰子。摇完,让刘雪峰猜点数。
刘雪峰淡淡笑着,说,“一点。”
驼背老头大笑起来,揭开骰盅,“哈哈,你输了,什么都没有。”
刘雪峰也不急掏出一锭银子在眼前晃晃捏面团似的把个硬邦邦冷冰冰的银锭子变成了四四方方的银骰子。接着,不动声色放在桌面上这下是要几点有几点了。光这份手劲江湖上就没几个人能做到。
“错了,还是错了,”驼背老头仰头喝了碗酒,“嘿嘿,是两点。”只见他抄起竹筒骰蛊摇起来,平面光滑的银子在骰盅里孤单的活蹦乱跳,手一沉揭开骰盅,面朝上的银骰子上凹进去两个豌豆大小的小洞。
少主脸色微变,隔空击物不难,难的是中间还挡着竹筒壁。竟然是失传已久的隔山打牛。驼背老头何许人也,内力如此惊骇。连忙起身抱拳为礼,“前辈赢了,今晚敞开喝。”
驼背老头沉下脸说,“我很老吗?罚酒。”
刘雪峰红着脸,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驼背老头竟是老顽童。端起大碗,仰头喝下。
驼背老头冷道,“且慢,小老儿有话问你,先别忙着喝。”
刘雪峰说,“前辈有何指教?”
驼背老头说,“刘鹤翔和宁静师太的事可有隐情?”
刘雪峰心头凛然,难道是峨眉派来的高手。怪不得一路上都风平浪静,原来早准备好杀招。凝神戒备,注视着驼背老头。
刘雪峰说,“前辈何意?”
驼背老头说,“最好老实交代,小老头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
刘雪峰沉思片刻,于是把父亲的死,宁静师太的死说了一遍。
驼背老头豁然起身朗声道,“小老儿信你。若不是你为小老儿结账,只怕我们早兵戎相见啦。本是来客栈找你麻烦的,没想到你这年轻人不错,倒有一副侠义心肠,江湖上的传言多半都不是真实的。”
刘雪峰说,“江湖上的传言?”
驼背老头说,“说你是大魔头,雪花山庄的叛徒,亲手杀死生生父亲,又丧心病狂的杀了宁静师太。”
刘雪峰一脸惊恐。
驼背老头突然跳起来拉住刘雪峰手臂,速度惊奇的快,刘雪峰这样的高手都没能躲开,“哈哈,若不嫌弃小老儿寒酸,我们结拜如何?”
刘雪峰热血沸腾,想答应又觉得年龄相差太多。驼背老头看穿了刘雪峰的小九九朗声道,“我们意气相交,何必管年龄大小。”
刘雪峰连连点头,“前辈若不嫌弃……”。
“前辈个屁,把小老儿叫老了,叫大哥,”驼背老头扭动满脸横肉。
驼背老头捧着酒单膝跪地,“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孤烟客,与刘雪峰结义为异性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想到自己年龄没有说什么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鬼话。
刘雪峰目瞪口呆,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头就是名满天下的漠北孤烟客,天下五绝之首。父亲跻身五大高手实属侥幸,碍于雪花山庄的名望才跌跌撞撞挤进绝世高手行列。武功却与其余四人相去甚远,尤其与漠北孤烟客。父亲对他尤为推崇。他和镜湖老人的功夫谁高,从来是江湖争论的焦点。
刘雪峰惊喜若狂,也依言说了一遍。
两人整整喝了一夜酒,刘雪峰又把这段时间的奇异经历说了一遍。听到矮老头和黑影怪客,孤烟客也皱起眉头来。
天破晓的时候,酒瓶已堆成了小山。
这时,阿雪揉着眼睛下楼来看见小山似的酒瓶嘟哝起来。刘雪峰准备引荐结拜大哥,却不见人影。果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意外与绝代高手结义这份心情自是不消说。
刘雪峰回想数月前还是武功尽失的废物,孤苦伶仃。转眼间,佳人相陪,又有孤烟客这样的传奇人物结拜。真是人生何处,自有定数。
话不多说,他们出了客栈,踏上了前往无际崖的未知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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