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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的声音虽轻,落在郭圣通耳朵里却真是平地惊雷一般。
她被震的浑身发麻,一片混沌的脑子木然一片已经忘记了思考。
她楞楞地望向他,似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样。
等着她反应过来时,就见刘秀不知何时伸手折下身旁的树枝一断为二。
“我若言不由衷,便如此枝。”
那树枝尖上新绿点点,弥漫着蓬勃生机。
“你——”郭圣通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嗫嚅了半天方才喃喃道:“可是,我并不喜欢你。
婚姻之事,不是要两厢情愿吗?”
其实她喜不喜欢他,她都还是要嫁给他。
这个事实,她知道,他也知道。
只是不知为什么,她竟鬼使神差地……
话刚落音,她就止不住地后悔起来。
明明这联姻是死局,她为什么还要在这委屈矫情呢?
难不成,刘秀还能因为这个去和大舅反悔?
她尴尬不已,刚想开口描补一二,就正对上一双微微发红却仍是光彩溢目的双眸。
他缓缓开口,“那你讨厌我吗?”
她讨厌他吗?
应该是不讨厌的。
她甚至还……
她深吸了口气,轻轻摇头。
可是她心底对未来的惶恐不安太多太多,已经压的她快直不起腰来了。
“可——”
她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刘秀打断她的欲语还休,他的唇边绽开欣然的笑意。
“不用可是了,不讨厌就行了。
你以后会喜欢上我的,或早或晚。”
他微微挑眉,双眸熠熠生辉。
“我会等着的。”
郭圣通望着他丰神俊朗的脸,再一次失神。
他的话就像一把火,烧的她好不容易清醒冷静下来的大脑再次茫然混乱。
那火迅速蔓延全身,火势熊熊中她被烤的又热又渴。
她就像是一条被搁浅的游鱼,在火势中迅速浑身无力,已经张不开嘴说话了。
她的心跳的极快,震的她耳膜都微微发颤。
她明知道他听不到,但是她仍然莫名有些慌张心虚。
她低下头来,不敢再看他。
“回去吧。”他轻轻道。
她仰头看他。
他轻轻一笑,解释道:“想和你说的话都说完了。”
“哦——”她下意识地应了一下。
她残留不多的理智告诉她,她现在最好马上转身回去。
她提起裙摆转身往外走,没走两步,忽又听得身后微微嘶哑的嗓音响起。
“其实我没想说起我大哥他们的,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再说起,我以为这些伤痛我会独自一个人在深夜中舔舐。
只是……只是……可能是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我也到了一个承受的极限……”
他顿了顿,长出了口气,语气中萧瑟凄凉渐渐淡去,多了些明媚轻快。
“如今一口气全说出来,真是痛快极了。
谢谢你——”
谁都没有说是吗?
只和她说是吗?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对他真的很特别?
他还说早就思慕她——
郭圣通顿住脚闭上眼睛。
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炸开。
这感觉就好像是元宵节时那漫天烟火全在她心底轰然燃起一般,她眼前心底全都是五光徘徊,十色陆离。
可这形容还不够准确——
因为她被炸的浑身发麻,几乎快挪不动脚。
美丽的烟火没有这么大的威势。
心绪混乱间,她听见自己微微变了调的声音轻轻泼洒出去:“不用……”
她心叫不好,微微蹙起眉来。
她生怕再露出更多异样来,不等身后人有反应便提起裙摆疾步而去。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身后人的视线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她越走越快,到后来几乎小跑起来。
出了春影堂,常夏迎上来。
郭圣通什么都不想多说,只叫快走。
等上了马车往家走时,她急乱的心跳方才微微放缓。
可是,脑子中仍是一片混沌,满满的都是刘秀那张俊逸的脸。
她推开车窗,任由冰寒凛冽的寒风一倾而入。
她深吸了口气,总算觉得清醒了一些。
她颓然无力地放下车窗,倚在靠枕上痛苦地阖上双眸。
她为什么还是这样?
为什么还是和前世一样对刘秀一见倾心?
她不能这样。
她明明知道嫁给刘秀后就是她悲剧的开始,为什么就不能抑制住她的心弦呢?
既然联姻无法避免,那么始终保持清醒为她自己和真定国获取更多的利益才是她的安身立命之道。
唯有这样,才能在那悲剧重蹈覆辙时她能求得一线生机。
也唯有这样,她不至于在将来被伤的缓不过来气。
可是,她为什么会这么不争气?
为什么?
她眉头紧蹙,有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地自眼眶中滚落下来。
…………
郭圣通回到家中时,已是迟暮。
橘黄色的夜灯照亮她晚归的身影,她的影子被照的细长高大。
寒风拂来,裹着冷梅清香。
郭圣通下了车后,心乱如麻,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像往常一样先去锦棠院还是直接躲回漆里舍。
大舅既已决定和刘秀结盟,那他们的婚期自然会尽快定下。
只怕今天大舅已经和母亲透了口风,那她回来后母亲肯定会问她的意愿。
她怎么说?
说愿意?
想到那个写满了哀怨的未来,她似乎并不是那么愿意。
说不愿意?
如今情势哪容得她不愿意?
而且她对刘秀……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母亲,又不忍叫母亲为她担心忧愁。
郭圣通站在府门口,举步维艰。
“女公子……”常夏轻声唤她,“外面冷……”
郭圣通不待她说完,便鼓起勇气下了决定:“走吧,去锦棠院。”
再有不到半月,她就及笄了。
她应该要学着像个大人一样遇着事了便想法去应对,而不是逃避。
今天逃,明天避,可总是要面对,总是要决断的,不是吗?
一旦决定下来,她心中反倒不那么彷徨惶恐了。
她脚步轻快地去了锦棠院。
母亲似乎料到了她会来,她一进院门红玉便迎上来说母亲在书房等她。
书房吗?
郭圣通没来由地便又有些心慌。
她点点头,去了书房。
书房门口没有伺候的人,估计是被母亲遣走了。
她轻轻推开门,门吱呀了一声,引得母亲回过头来。
母亲并不像往常一般见着她回来脸上就露出宠爱心疼来,而是神情淡然地冲她点了点头,“回来了啊?”
郭圣通点头,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按捺不住地忐忑起来。
母亲问过这句后,便没有再看她,而是转过身去继续写字。
郭圣通的心立时往下沉去,母亲知道了!
母亲在烦心焦躁的时候都会写字,但她一般都是就在起居间写。
只有在碰着有决断不定的大事时才会来书房中写字。
因为,父亲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