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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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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这是要保方同知?”宁熹还记得宋缜将方同知恨得咬牙切齿,就算从大局出发,也不会轻易帮他。

    “原本我到秦州来,任务是把兵权从荣家手里拿回来,尽量别引起什么动荡来,可如今么,不单单荣家,这卢家也不好对付啊!”宋缜叹了口气,当皇帝的,都不会将兵权留在臣子手中,宋家能数代荣宠,也是因为宋家每次出征归来,都会十分自觉地将兵权交回。

    事实上,包括云康侯府在内的军功起家的勋贵,都知道这个原则,反倒是各地的边将,常年统领着士兵,时间长了,就把朝廷的军队当成自家的了,朝廷派人来收,这些人还会想法子跟人斗法,如今的荣家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

    荣家是秦州本地人,虽不算是世家大族,但世代从军,在秦州的影响力不可谓不大,宋缜查看过卷宗,荣家人,几乎代代都有人出任守备。秦家似乎也不求往上走,但秦州民间,却有荣家军的说法,赫然是将秦州军当做自家的势力了。

    宋缜以前以为荣家是想仗着权势得些好处,可如今看来,荣家不往上走倒不是淡泊名利,而是待价而沽,再加上卢元照也让四皇子笼络了去,这下子,两人倒是有些互为表里的意思。

    宁熹听宋缜分析了局势,微微皱眉,道:“这样,你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倒也谈不上,我毕竟跟前几任刺史都不同,我身后是宋家,是镇国公府的影响力,他们便是想动我,轻易也是不敢下手的。”宋缜冷笑,“早就知道这趟差事不好走,如今也不过更麻烦些,倒也无甚大碍,我回来对你说这些,是提醒你留心些。我派人保了方同知,只怕他们有些猜出了我的立场,他们动不得我,说不得从你和鹿儿身上下手,凡事且小心些。”

    宁熹连忙点头,原本她想等摸清楚了秦州的情况,再考虑如何跟秦州的官眷们相处,如今么,她不是什么顶聪明的人,也不指望自己做些夫人外交给宋缜帮忙,还是远远地躲开些才好,若是一个不慎把自己和孩子搭进去,就实在得不偿失了。

    宋缜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若宁熹出面,与人虚与委蛇,说不定真能给他提供某些帮助,但卢元照和荣家在秦州明显已经成了气候,若因此让宁熹和鹿儿出什么事,就愈加得不偿失了。见宁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宋缜凑过来亲了亲宁熹的脸颊,道:“难得出远门,也不能叫你四处去玩,等这件事了结之后,我一定带着你和鹿儿,在秦州四处转转,早前来过,这边的景致实在不错。”

    宁熹倒是没有那么在意这个,前世她倒是挺喜欢四处旅游,但这个时代,出远门实在太遭罪了,宁熹对旅游也没了热情,若有空闲,还不如到庄子上去转转,有吃有喝景色也不错。

    宋缜特意跑回城一趟也没能待太久,次日一走,就又回葱林关衙署去了。本来宁熹带了一只小拖油瓶,没事就不喜欢出门,有了宋缜的交待,越发就宅在家里,除了带孩子,给鹿儿做做早教,就是带着丫鬟婆子做些点心做些应季的果酱、果酒什么的。

    刺史府里种了不少果树,果子存了不少,宁熹做了东西也不拿出去卖,有人上门拜访,就拿来做回礼。这一日方同知的夫人朱氏上门拜访,还带了才九岁的小女儿方菊。

    宁熹没见过方梅,但客观的说,方家女儿长得都不错,方菊小小才九岁,已经出落得十分水灵,大约方菊生得晚的缘故,也没有像方兰一样的愤世嫉俗,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至少看上去是十分讨喜的。

    知道了方家被排挤的隐情,虽然宁熹虽然觉得方同知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宁熹本来就不是什么刻薄的人,尤其人家还带着个半大孩子,宁熹也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来,叫人拿了新做的点心招待朱氏母女。这一年多以来,方家起起伏伏,就算年纪小的方菊也受了不少攻击,难得宁熹对她客客气气的,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望了宁熹一眼,道:“谢谢宋夫人。”

    朱氏顿时打开了话匣子,“如今,也只有宋夫人待我们家这般和善,别人家,唉,不提也罢。梅儿和兰儿的事,我们怪不得谁,只怪我和老爷不会教孩子,可菊儿才九岁呢,她有什么过失,旁人便一口一个狐狸精的说她……哎,瞧我,孩子还在呢!这说的是什么话!”

    宁熹只笑笑,没有接话。

    朱氏看方菊安心的吃点心,便说起方家的事来,方同知不怎么聪明,到如今还弄不清楚是宋缜叫人保了他,在衙署中做事不顺,回府就说些怨天尤人的话,里里外外都是怀才不遇的苦闷。受了丈夫影响,朱氏也处处抱怨,说秦州的官吏们歧视方家寒门出身,处处排挤他们,絮絮叨叨的直到下午时候才走。

    宁熹瞧着方菊喜欢抹了果酱的点心,便叫人拿了果酱,送给朱氏做回礼。

    做礼物的果酱宁熹都让人用漂亮的瓷罐装着,分别系了不同颜色的绸带来分辨种类,红杏从后面取了瓷罐来,上面系着淡蓝色绸带,宁熹接过来,正要递给朱氏,被奶娘抱着的鹿儿突然伸出手,抓住绸带用力拽了一下。

    宁熹没防备鹿儿突然这个动作,手上没抓牢,瓷罐啪一声摔碎在地上。鹿儿还不懂自己闯祸了,挥舞着手里的绸带笑得十分欢快。

    若鹿儿这个时候不是九个月大而是九岁的话,必定要迎来宁熹的一顿竹笋炒肉,然而,面对才九个月大的女儿,宁熹能做什么?瞪了鹿儿一眼,给朱氏赔罪,又叫人重新取了礼物来。

    要送给自家的礼物当着面就摔了,朱氏其实有些不高兴,虽然是在人家的家里摔了,但总觉得不大吉利,也不要什么回礼了,谢过了宁熹的好意,并表示不介意之后就带着方菊走了。宁熹又不用巴结方家,人家不要了,都转身走了,宁熹也不会专门让人送一趟,说到底,她没打算跟方家过多的结交,只是没有必要跟方家闹翻罢了。

    抬手捏了捏鹿儿小脸,宁熹叫人收拾地上粘稠的果酱和碎瓷片,抱了鹿儿去后院看白兔子,她觉得,女儿总喜欢鲜艳颜色的审美得改一改,毕竟总不能拿白色绸带来绑礼物。

    后院养了几只小动物,是宋缜找来给宁熹解闷的,除了一对白兔子,还有漂亮的锦鸡什么的。鹿儿只喜欢看颜色漂亮的锦鸡,对白兔子没什么兴趣,今日宁熹却叫人将一对锦鸡拎走,只留下一对儿笼子里悠闲吃草的白兔子。

    鹿儿见人提着锦鸡走,扭着小身子去看装着锦鸡的笼子,瞧着出了院门看不见了,鹿儿也不看白兔子,哇一声大哭起来。宁熹头痛了,正抱着鹿儿哄,前面盯着人打扫碎片垃圾的琉璃匆匆忙忙赶来,凑在宁熹耳边,低声道:“夫人,那果酱不对!”

    宁熹抱着鹿儿的手顿了顿,琉璃素来稳重,特意跑来对她说那果酱不对,显然是不小的问题,偏鹿儿不依不饶的,宁熹微微皱眉,也不管鹿儿闹不闹直接抱着鹿儿又去了会客的前厅。

    鹿儿闹了一回,见宁熹不哄她了,小丫头也不闹了,蔫蔫的趴在宁熹肩头。宁熹对此还算满意,顺手捏了个带流苏的荷包给鹿儿玩,走到前厅时,小丫头早就忘了刚刚哭闹的事了。

    地上的碎瓷片和黏糊糊的一团果酱还在,两个打扫的小丫鬟低头站在那里。宁熹将鹿儿交给青枝,上前去查看,只见香甜的果酱不知何时引来了不少蚂蚁,但短短的时间里,来一顿饱餐的蚂蚁竟都变成了一堆蚂蚁的尸体。

    宁熹皱起眉头,她可以肯定自己做的东西没有问题,毕竟朱氏带着方菊来做客的时候,她还陪着吃了一些,若说出问题,也只能是罐子上或者拿来的时候被动了手脚。宁熹拿不准对方动手脚是出于什么目的,借她的手对付方家?还是单纯针对于她?

    “夫人,奴婢已经命人将经过手的人都带了来,只有负责看管的婆子不见了,夫人要审问这些人吗?”琉璃上前请示道。

    宁熹看了一眼地上的垃圾,向低着头的两个小丫鬟道:“先打扫干净。”一面往外走,一面向琉璃道:“让人都在外面候着,我点到一个,就放一个进来。”看管的婆子不见了,要么是办完了事逃了,要么是被人灭口的,但谁能肯定满府的下人当中只有那一个有问题,更何况宁熹早就打算将府里的下人清理一番。

    经手的人不多,包括不知踪迹的看守婆子在内,一共八个人,除了看守的婆子和得了吩咐去取罐子的小丫鬟,还有一个负责记账的,其他都是中途遇上的。宁熹先将两人问过,再问途中偶然遇上的,当然,没什么线索,宁熹也不大在意,心里却暗自决定,将库房里的东西排查一回,以后回礼还是用不易惹是非的东西好些。

    宁熹明面上没有再追究,暗地里却叫人仔细去查,没多久,还真查到些东西,比如,那消失不见的婆子,在某个阴暗的巷子里被发现了尸体,再比如,那个婆子还有个女儿,在杨主簿家中做事。没有证据,那婆子也已经死了,宁熹没法还原当初的事实,但也能猜到一些,更何况许多事原本就不需要证据,宁熹冷笑,“手都伸到家里来了,这些人还真当我和世子是过来游山玩水混资历的吗?”

    “那,夫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做?”青枝也气愤,可动手的都是下人,主人家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推得干干净净,何况他们也不可能为了没造成伤害的事跑上去找人对质。

    宁熹轻轻一笑,道:“不是说,那婆子的女儿,十分擅长做点心吗?不是上回知府夫人还提到过她的好手艺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是,上回卢玉娟不是还夸赞咱们家点心好吃吗?过些日子请她过来做客便是。”

    宁熹当然不准备把卢玉娟怎么样,她只是想吓唬卢元照夫妇加上杨家一回罢了,从杨家拿来的点心,还没上桌,被打翻了,然后,毒死了被喂了弄脏的点心的鸡。卢玉娟震惊之下还义愤填膺的骂了杨家一回,不过卢玉娟回去没几日,就听说卢家跟叶家退亲了,重新为卢家三公子求娶杨玉娇。

    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宁熹冷笑一声,道:“看来,杨主簿替卢知府做了不少事,为了保住这个同盟,连世交都放弃了。”

    似乎从宁熹杀鸡儆猴的一件小事开始,秦州的局势开始紧张起来,各种各样的宴会销声匿迹了,似乎各家夫人都躲在后院里,等着风波过去,或者,在风波里消失。宁熹本来就不常参加女人们的聚会,但这段时间,就算不出门,宁熹也得应对各种各样的手段,直到年前,宋缜从城外的葱林关衙署回来。

    再见到宋缜,其实不过近一个月的时间,宁熹却有种好久不见的感觉,上前拉着宋缜的手,宁熹只觉得嗓子有些哑,道:“你回来了!”

    宋缜低头,用额头轻轻碰了碰宁熹的额头,还有心情开玩笑,“怎么,这回不嫌我一身灰、一身汗了?”

    宁熹伸手环住宋缜的腰,道:“不嫌,再也不嫌了,我从不知道等你的日子这样难熬,下回你再走这么久,我就只教鹿儿喊娘,不喊爹了!”

    宋缜轻轻一笑,把宁熹搂到怀里,有些心酸,去年他出征,至少宁熹在京城,有一大家子人陪着,有岳母兄长时常探望,这回却独自在秦州城里,带着孩子,一面担心他,一面还要保护年幼的孩子。他一直知道宁熹有些娇气,自小有父母兄长宠着,凡事不比她操心,想想这段时间宁熹面对的一切,宋缜只觉得心疼,搂着宁熹的肩膀,道:“好,以后再不叫你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