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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漫大概已然被收入妖薄,我又问:“雪漫究竟是甚么妖怪?”
龙井眨眨眼:“她是香片的左膀右臂,不想此次亲自出面来了,她也可怜见的,是个积年成精的面人,一直存在这老旧的首饰盒里,早给主人忘下了,虽说是无喜无怒的面人,到底也不愿意封在盒子里不见天日,一直向往着呼朋引伴,可是她自己不知晓人间的种种苦楚,倒愿意替人承担,可是,没有苦楚的灵魂,又怎么会明白人世间本便是五味杂陈,怎么也割裂不得,没有苦楚,也不算的真正的人了。不过一个妖怪,哪里懂得这么多,她不喜欢苦楚,就要吃尽苦楚,妖怪就是妖怪,也不过是一枚傻面人罢了。”
莫非,雪漫当真觉得这竟是为了人好?只是在给自己呼朋引伴么?自然已经问不得了。
我想起了雪菜,可是,偏不知道怎生开口。
龙井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笑道:“你那姐姐,想你也见到了,此番不教正山跟你来,便是怕那雪菜防备,不敢出来见你。妖薄的事情,跟她也有些关系,别的多说无益,本神只告诉你一句,双生花,只能开一朵。本来是你胜了她,不料香片为着一些无谓纷争,竟想方设法把她纳入麾下,雪菜是恨你,因为很多事由不得她。我早告诉你烟雨阁有一个专吃猜忌之心的妖怪,才教正山前来助我,现下你已然知道了,便是你那姐姐雪菜是也。”
我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姐姐会成为妖,莫非是我害的不成?回家定要跟爹娘问个清楚,但是据雪菜言下之意,倒像本该是她的东西被我占了似得,可是我亏欠她甚么不曾?教我如坠云雾,心中好生迷茫。
正山似是有些可怜我,道:“傻狍子莫要多心世上万般因缘均为天定尔能改变不能改变均早是定数多想无益。”
“你们两个可是来试探本神忍耐限度的么?”一个冷冰冰又带着蒸腾怒气的声音,果然是睚眦殿下!
龙井倒不躲,嬉皮笑脸的猴到睚眦殿下剑拔弩张的身上,故作亲密道:“这不是睚眦兄长么,何时来瞧兄弟,也不言说一声,兄弟好去远迎,免得失了礼数啊!”
睚眦殿下拎起龙井衣领,道:“本神早告诉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上次给你跑了,这次可没这么容易,龙抬头的盛典,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再耍滑,莫怪本神无情!”
龙井笑道:“兄长言重了,兄弟怎敢不从呢,只不过么,兄弟委实放心不下那两个妖怪,总想收了再亲迎睚眦兄长,此番劳烦兄长亲至,兄弟怎么也得给兄长设个宴席,尽一尽地主之谊。。。。。。。。。。。”
睚眦殿下冷笑道:“此番知晓那两个妖怪与你们有些渊源,才未曾痛下杀手,已然给足你们面子,莫耍花招,速速回龙宫见枕梦公主罢!”便拖着龙井要走,又回头一瞧正山:“你还傻愣着作甚?还不同去!”
正山怯怯道:“玄阴地失了饕餮哥哥护佑吾有意留下照看。。。。。。。”
睚眦殿下怒道:“就你那点子本事,能照看的了谁?”
正山只得恋恋不舍的瞧我一眼,跟到睚眦殿下身边去了。
睚眦殿下似也瞧我可怜,缓声道:“潇殿。”
应声凭空出来一位美貌女子,一身银色宫裙,端丽却颇有英气,上前纤纤行礼。
睚眦殿下道:“料想傻狍子无尔等护佑,又爱惹事,倒颇容易给妖怪吃了,本神这把从不离身的宝剑便暂代饕餮护你,如遇妖魔,唤一声潇殿,自可替你弄死。”
我瞧那美人盈盈一笑:“潇殿随时护佑阁下身侧,如蒙不弃,遇事呼唤潇殿即可。”
这位潇殿倒也像是可亲的,我忙谢过了睚眦殿下。
龙井撇撇嘴:“哼,宝剑怎敌得过本神。。。。。。。”话未说完,已然给睚眦殿下带着一并不见了,潇殿留下了,但行了一礼亦隐去了,登时人去楼空。
我惴惴不安的出了屋子,倒瞧见莫先生一脸狐疑的往外走,我忙跟上,想问暮锦姑娘的事情,莫先生见了我,奇道:“你可见了暮锦?”我只得摇摇头,明知故问道:“暮锦姑娘怎么了?”
莫先生皱眉道:“不知道那丫头闹甚么恶作剧,刚才给我差人送了信,说是在途中病倒不知人事,在客栈昏睡些日子,这才刚刚醒来,便无心至此,要打道回府,人天天生龙活虎的,怎生说起病来,小孩子不知轻重,开玩笑也没个分寸,不明不白不晓得说甚么,去便去罢,不声不响,真真呕人。”
原来真正的暮锦姑娘昏睡在了客栈里,那雪漫便替暮锦姑娘进了烟雨阁,看来面人已然各归各位,事情又告一段落了。
想来雪漫化作暮锦姑娘,一并拿了她性格模样,令旁人分辨不出罢?
不知真正的雪漫,那个孤寂的面人儿,自己可有性格?
吃晚饭的时候,我忍不住问道:“爹,娘,我当真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么?”
爹娘都是一愣,异口同声道;“你又说甚么傻话?”
我小心翼翼的问:“比方说,梅菜有没有姐姐妹妹甚么的。。。。。。。。。”
娘皱眉道:“孩子莫不是发烧了罢,怎生突然说起胡话来。。。。。。。。。”
我偏头躲过爹伸过来试我脑门温度的手,只得带着一肚子疑惑继续吃饭。
那雪菜说不见便不见了,还会再出现在烟雨阁么?碧螺春现身,是她引娘去的那闹鬼的屋子,画舫里,也是她随着香片去花魁之争露面,烟雨阁许多妖怪,都如同她引来的一般,好像她在帮香片把妖怪放出来,我又帮龙井把妖怪收回妖薄。
为什么,爹娘不大像是骗人的,应该只有我一个孩子,龙井和雪漫都说双生花只能活一个,莫非,我死了,她便可以接管我的一切么?
二公子要跟龙井讨我,现下不吃我,只怕我还是个有用处的,那雪菜说等待的机会,又是甚么机会?
我一边想一边吃,几乎没顾得上吃菜,只一直扒饭,爹娘互望一眼,爹问:“你可想要弟弟妹妹么?”
我自是不敢告知爹娘雪菜的事情,勉强笑道:“如若能有,可不是大好的么!”
慢慢的,烟雨阁那吵吵嚷嚷的声音再次重出江湖,剑拔弩张的丫鬟们为着鸡毛蒜皮的琐事,勾心斗角的姐儿暗暗争夺着恩客,一切又一如往常了。
春柳不知何时已然悄悄冒芽,胭脂河的冰早已开化,沿岸也长出了绿生生的嫩草芽,二月春风似剪刀,只等着春意盎然来了。
一日赛一日的暖和,已然到了惊蛰时分。
春笋悄然冒头,掘出来剥开笋壳,内里的笋莹白如玉,爽脆鲜嫩,是时下最应景的新鲜蔬菜。用来做干煸春笋五花肉最最下饭。
我倒最喜欢剥春笋,厚重的一层层笋壳拿下来,内里莹润的春笋如同出浴美人,洁白嫩滑,总觉着带着股子春日里的味道,剥开洗净切片,稍稍焯水,再选五花三层的鲜猪肉切片,与酱油,黄酒腌一腌,上锅小火慢慢逼出油脂,将五花肉翻面煎的金黄,才能肥而不柴,油而不腻,焦香满口。
切葱姜蒜成末,大火爆出香味,下入焯好的嫩春笋片煸炒,焖至春笋由脆变软,再加入五花肉,小火继续干煸,加几片火腿提味道,再稍稍入鸡汁高汤,撒精盐,香油,青蒜出锅,笋片软嫩,五花肉喷香,最好加些干辣椒,最宜下饭。
春日里的春味还可以煲汤,春笋切薄片,黑木耳泡的胖胖的,点一点猪油,爆香葱花,笋片煸炒,紫砂锅入鸡汤,撕一些黑木耳入内,再稍加细盐,黄酒,点芝麻香油,暖暖捧在手里,一股子春日的清淡。
吹着暖融融的风去送宵夜,已经由苦转乐,路上偶尔还能寻到鲜甜的草芽尖。
烟雨阁一如既往的华灯初上,人来人往,繁华的了不得。
进门正碰到段大少与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非常亲密的走了来,那公子修身玉立,气度非凡,在人群中鹤立鸡群,颇为醒目,更衬得段大少獐头鼠目,猥琐无比,可是那公子面色有些苍白,似颇为憔悴。
两人进了烟烟姑娘的屋子摆茶围,待我把夜宵送进烟烟姑娘房里,烟烟姑娘正在唱小曲:“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段大少上次得罪了烟烟姑娘和苜蓿姑娘,几日不见,许是来请罪的,正涎着脸冲着烟烟姑娘笑,而那公子则自斟自饮,一副愁容。
我布上点心,段大少瞧见我,似是想起来甚么,忙指着我道:“这个丫头可是出名的龙神使者,冯兄若是实在困扰,不欲诉与我知,许可跟她说来一试。”
那冯公子看看我,奇道:“这小丫头竟有如此神通么?”
我摇摇头:“段大少过誉啦!梅菜不过是龙神爷的信女,日日供奉,祈求平安,哪有甚么神通。”
段大少笑道:“且死马做活马医,冯兄说来试试无妨。梅菜,快来见过,这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冯季落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