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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点,从孙家的房子出发去酒店, 和筱白陪着和谷雨进了留给新娘的房间里, 准备待会儿举办婚礼需要的东西。舅妈他们被领去包间里, 陆良鋭他们是临时加来的,留给娘家的席位不够,他们就自动说坐在大厅吧,还能热闹些。

    司仪让人过来问,待会儿谁送戒指上去, 和谷雨说是昨晚忘记敲定这个环节了, 原本定的是孙金鑫姐姐家的女儿, 今天学校有比赛没能来。寻找了一圈,让和筱白上去送戒指, 和筱白拿着两个人的戒指,竟然有些紧张,又临时换了套衣服。

    婚礼说是西式的却有拜父母的环节, 和妈没来大姐没来, 原本说的是让舅舅舅妈代替的, 现在和筱白来了,舅妈一直推着和筱白往前,“你是姐姐, 是你供她上的大学,受她一拜也是应该的, 你去你去。”

    “……”和筱白觉得肩膀上沉颠颠的。

    和筱白见过的场面不少, 却唯独没见过这样的, 尤其是看着穿着婚纱的和谷雨站在眼前,和筱白眼眶泛酸,真有了一种嫁女儿的感觉,又有了一种,以后怎么样她都管不着的类似于失落的感觉。

    和谷雨给孙金鑫的父母敬茶,得了红包,孙金鑫给和筱白端茶,叫她二姐,和筱白高高兴兴地喝了,回了两个红包,这是和家俊给的,说是和妈出发前给的,一个是和妈的一个是和爸的,不能让和谷雨落人闲话。

    新郎新娘被请去舞台中央,让新人发表感想,孙金鑫还挺会说话的,文绉绉的让外人听着很受用。

    接下来是交换戒指的时间,司仪说,“接下来,请我们的爱情使者上台。”

    和筱白端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对戒指盒子,她从台子这头走到台子那头。二三十米的长度,她穿的是伴娘的衣服,一字领薄纱装,长度到大腿,头发被人帮着简单搭理了一下,长发披肩。

    婚礼,和筱白一直是避着的,她更是避免这样的深度参与。因为唤醒的真不是什么好的记忆,她步伐缓慢地走过去,像是要走到自己人生的尽头了一样,她没有感动只有疼痛。

    在她对爱情有期待爱幻想的年龄,想过无数次她的婚礼会什么样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经铁石心肠了。再想起过去的和够够,觉得像是一种嘲讽。

    在新人旁边站定,和筱白把托盘举着,等着司仪说让新人交换戒指,她迫不及待想要下台去。

    两分钟吧,大概,完成这个步骤,和筱白就迫不及待地下去了。

    接下来会是扔捧花然后就开始酒席了。和谷雨站在前面,司仪号召着未婚的男孩女孩们上台来抢,舅妈把和筱白推上台子,“赶快赶快上去,沾沾喜气你也赶快结婚。”

    “……”和筱白站在一群弟弟妹妹里面,尴尬极了,好像她有多恨嫁一样。

    和筱白的好运像是在今天爆发了,捧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冲着她的手而来,所以她只是抬抬手就接到了。

    司仪把和筱白留下,问她和新娘的关系,和筱白说,“我是她姐姐。”

    “你有什么话,要对这对新人说吗?”

    “祝你们幸福。”

    司仪玩笑着说,“这位姐姐的话很简单很淳朴,祝你们幸福。”

    像是某个固定模式一样,司仪一定会问抢到捧花的人,“你有男/女朋友吗?”

    其实,这个问题很尴尬的。如果她说没有,妹妹已经结婚了她却连男朋友都没有,脸上有点挂不住,如果说有,这不是说谎吗。

    和筱白的眼睛,快速在台子下的酒席桌旁,寻找着熟悉的身影。陆良鋭和他的战友们坐在距离台子最远的地方,旁边的人在给陆良鋭眉飞色舞地说什么,几个人都没看台子这里。

    “算……有吧。”和筱白迟疑地说。

    陆良鋭旁边的人看到台子上的和筱白,他推陆良鋭,高兴地说,“鋭哥,嫂子抢到捧花了。”

    陆良鋭往台子上一看,果然是和筱白拿着束捧花站在上面,很少见她这样,有几分慌张像个小女孩一样的表情。他一看她,不由得就看痴了。

    “嫂子真漂亮。”其他人真诚地说,“鋭哥,你真好福气。”

    陆良鋭苦笑一声,又不够苦,“那是你们没见过她气人的时候,真是能把人气疯。”

    “啧啧,您这是秀恩爱的吧。”朋友说,“今天是她妹妹结婚,你却把我们几个叫来,是想给新娘撑门面,还是给嫂子做后台的?”

    “就是想着不让她们太为难。”陆良鋭举杯,“今天谢谢你们了。”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就是出来跑个长途,再说,我们还没开过这么好的车呢。”其他人和陆良鋭碰杯,“这还是托鋭哥你的福。”

    和筱白想,接下来应该就让我下去了吧。

    谁知,司仪又问和筱白,“今天,这位幸运的男士来了吗?”

    “没有。”和筱白果断地说,声音很急,不安地看了眼陆良鋭的位置。

    她很后悔,早知道就说没有男朋友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也好过这样做贼心虚吧。

    她话音刚落,就是一阵口哨声,声音响亮得很。

    是陆良鋭他们这桌在起哄,都是年龄不大,年轻、气盛、好惹事儿还脸皮厚,那几个人扯着嗓子喊,“来了来了,在这里。”

    和筱白皱眉瞪眼睛,警告陆良鋭别上来,顺便再管管他的兵。

    陆良鋭举着杯子,不知道在喝水还是喝酒,他单只胳膊肘放在桌上,稳稳地。离得远和筱白视力好,她通过那遮住他嘴的杯子,还是看到了他嘴角上挂着的笑容,她可以肯定,这几个兵敢这么嚣张,肯定是得了他的授意的。

    “我能下去了么?”和筱白脸都红了,有点求饶地和司仪商量。

    陆良鋭放下杯子,他没喝酒,他远远地看着和筱白,她还是很漂亮。浅蓝色的裙子衬得她皮肤很白,她脸上的妆容也是淡淡的,整个人看着都是淡淡的如同一阵薄烟,脸上带着红,看着十分的害羞。

    他看得着迷了,受了蛊惑一样,站起来,举着手,“我就是。”

    大家纷纷把目光投过去,奇迹地一致。

    和筱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司仪估计也想着收场了,毕竟这是孙金鑫与和谷雨的婚礼,其他人的戏份不用太多。谁知道突然有人承认了,又不能当做没看到,莫名其妙地加了一个环节。

    “那我们,有请这位幸运的男士,上台。”

    和筱白有种去了某个大型相亲节目现场的感觉,她抬不起头,分不清楚到底是害羞还是尴尬了,或者两个都有,还有丝丝把这两种感觉掺和在一起的叫做甜蜜的感觉。

    陆良鋭没扭捏,绕过酒席桌子。这个天气,虽然室内开着空调,除非是为了某种重要场合为了注重仪表,穿西装是有些热的。陆良鋭坐着时候,是脱了西装的,挂在坐着的椅子靠背上,他上台前,把西装取下来,边走边穿,站在台子那端时候,他已经穿好了,正在扣扣子。

    陆良鋭没低头,他一直在看着和筱白,直到和筱白没等到他,疑惑地抬头看过来。

    他等到了,就得意地笑。

    隔着二三十米的台子,和筱白站在台上,陆良鋭站在台下。这里不是他们的主场,如果是别人,可能匆匆忙忙就上来了,为了应付气氛,说几句话应付着就下去了。陆良鋭却一直站着,直到扣子全部扣完了,他又上下抚了一下西装,确定是平整的,才上台。

    司仪开玩笑地说,“这位男士谨慎得,像是他要结婚了一样,看来他很重视我们的伴娘啊。”

    陆良鋭步子很大,他每步都走得稳当,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和筱白,朝着她走过来。

    和筱白很不合时宜地想到,在婚礼刚开始时候,谷雨是站在台子下的,司仪说请新娘上台,谷雨就是这样朝着孙金鑫走过去的。只是现在换了位置一样,陆良鋭朝着和筱白走过来。

    只是普通的路,因为搭了台子,因为四周都是婚礼的氛围装饰,因为现场不少人,有的是和筱白家这边的亲戚,因为每个人都鼓掌着有人喊着,尤其是陆良鋭的几个兵,现场热闹极了。

    和筱白突然有种,置身到了这个场景里,她原本是一个人的,她已经习惯了解决麻烦,面对着司仪或者是别人的询问,可陆良鋭出现了,他坚定地朝着她走过来,他不像她这样犹豫和纠结,他就是在告诉她:我在。

    她对婚姻婚礼对未来,没有任何的期待,提起来的全是迷茫。这一刻,她想,她结婚那天会是什么样呢。

    死了很多年的和够够,又回来了一部分,那个泪点低的女孩子。

    陆良鋭走到和筱白面前,他先抱了她一下,用自己遮挡住别人,帮她轻轻擦了下眼睛周围。

    和筱白低着头,躲开了,她自己擦了。

    司仪说了些调侃他们的话,大概是问什么时候结婚还能不能请他当司仪之类的话。

    司仪幽默,陆良鋭配合着玩笑,惹得台子下的宾客都是哈哈大笑。和筱白却是频频脸红,十分想离开这个地方,陆良鋭牵着她的手,用手指磨着她的手背。

    终于能下台子了,却是被陆良鋭抱下去的,因为司仪说幸福的女人是不会走的。

    这话语义双关,不知道到底说的是用脚走路,还是跑路。

    陆良鋭很应景,他弯腰先捏着和筱白的裙摆把她的腿包住,再把她抱起来。

    他的那几个兄弟,把场子快吵翻了。

    和筱白揽着陆良鋭的肩膀,“你放我下班吧,我自己能走。”

    陆良鋭一直到下了台子,才把和筱白放下来,“我不会让你走的。”

    “不走路,我还长脚做什么。”和筱白整理裙摆,又整理领口。

    陆良鋭看着她。

    和筱白问他,“看我做什么?开席了,赶快吃吧你们还要回去的。”

    陆良鋭知道她又在装傻,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司仪的话是什么意思。

    和筱白很感谢陆良鋭,他不是爱出风头的人,也不会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更何况他与和谷雨并不熟。可他为了不让大家扫兴,在台子上配合着别人的打趣,他在很尽力地做他能做的任何事情。

    可她,不想让他这样,不想让他做得这么完美这样好。

    她像个人渣一样,不想亏欠他太多。他对她好一分,她的愧疚就多一分。

    和筱白回包间,刚吃了没多久,和谷雨与孙金鑫要开始敬酒了,和筱白躲出去。

    她沿着走廊,发现了可以通往酒店的顶楼,楼层不高,一共四层楼。

    和筱白给和妈打电话,“嗯,正吃饭呢,很顺利……孙家人办婚礼很尽心,他们会对谷雨好的……嗯……”

    说了些其他的话,和妈问和筱白,“听你舅妈说,你有男朋友了?”

    “不是,就是一个朋友。”和筱白说,“是我担心今天有个什么急事儿,请来的朋友,就是普通朋友。”

    “我听你舅妈说,他上台子了……”和妈还在说。

    和筱白打断和妈,“妈,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她语速很快,情绪激烈,“他是个好人,可我不能祸害他,以后,咱们别再提他了好吗。”

    “……好。”和妈停了一下劝她,“二儿,你这样固执,会把对的人也赶走的。”

    “妈,别说了。”和筱白声音已经有哭腔,“我这人没什么耐力,如果有一天我厌了倦了,更伤人。如果他知道我过去的事情,还会这样对我吗?是我,配不上他,就别最后害了人家。”

    人就是这样,无所畏惧的时候,看着铁石心肠,有了畏惧,就变得不堪一击。

    如果陆良鋭只是玩玩,她能保持着愉快的心情无所谓的态度,可突然地她发现,他认真了,她开始慌了。

    不能这样下去了。

    挂了电话,和筱白又给中介的朋友打电话,她直接说,“我丽园那套房子,你帮我挂出去吧。”

    “怎么想通要卖了?那可是你的命啊。”朋友问她。

    和筱白说,“急用钱,急卖,价格合适就卖了吧。”

    “你不怕再流落街头了,不是说就算卖身也不卖房子的吗?”朋友调侃了几句,意识到和筱白是认真的,才说,“行,有消息我给你打电话。”

    “行。”

    流落街头,她又不是没有过,不过就是把十年前的日子,再过一遍罢了。

    和筱白的手臂搭在天台护栏上,她低着头,眼泪就掉在地上,脸上的妆一点没影响到。

    她抬起头,又看着远处站了会儿,准备回去。

    她转过身,看到天台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在另外一个角里,那人正在抽烟,脚边已经有两个烟头。

    他什么时候上来的?他听到了多少?

    他背对着她,没穿西装外套,穿着白色的衬衣,衣袖抿到手肘处,他转过头,有抬头纹,他是陆良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