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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标始终是霍去病的卧房,我坚信不疑地觉得他房中定有值钱的金银财宝,我琢磨着下手的时机,小厮却来请我,说是夫人们邀我喝茶去。
那些"夫人"们,就是这家伙的一群侍妾。古代男人很爽,特别是有钱的男人,没娶妻之前,还可以娶一大群侍妾。这些侍妾不但没有名分,还要对其言听计从,博取男人一笑,虽是这样,她们也做着有朝一日登堂入室的正妻梦,彼此之间钩心斗角、明争暗斗,是缩小版的宫斗。我是很看不起这类为博温饱富贵就甘于男人奴役的妇女代表,但却不幸地发现,自己也成了她们中的一员。
我走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厅里,脂粉气扑面而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女人们却都朝我看来,个个笑得花枝乱颤。其中一个声音悠悠飘出,"瞧,谁来了。"眼前这位体态丰腴、风情万种的女人,叫花媛,人如其名,笑得像朵花似的,是霍去病最疼爱的侍妾,一直朝正妻的方向无限努力着。见她一脸笑得如此专业的精明笑容,就知道她曾经踩着多少女人的肩膀才有今日的"地位"。
"真真姑娘在天子脚下,强吻侯爷,一鸣惊人,轰动都城内外,又闻圣上亲自将姑娘赐予侯爷做侍妾,真是天赐良缘,姐妹们听着欢喜又敬佩,都为姑娘的勇气深深折服。大家都想一睹姑娘的风采,今日所见,果然人比花娇,气质出众。也难怪侯爷甘与陛下争宠,一亲芳泽。"我伸了伸懒腰,对她一堆废话丝毫没有兴趣,只一屁股坐到椅上,抿过一口茶淡淡道:"女人们,我知你们叫我来是想打击挖苦我,以打发无聊寂寞的大把时光,顺便在我房间放些贼赃加祸于我。我从房间走出,就看到东上角有一个人影潜入我的房间,额上有一颗美人痣,右袖上揣着一个蓝色包袱,走路左脚比右脚跨的步子快上半拍。我虽不知她想到我房间里放些什么,但我知一旦在房间里发现异常,我应该找谁。如果你们还想玩,那我就陪你们玩下去。只是,我对你们的侯爷没什么兴趣,也没闲工夫与你们嚼舌头,若你们真闲得慌,我们凑几桌麻将如何?"我的话落下,厅里冷嗖嗖地静,女人们脸上阴晴不定,难堪得很,过了半刻,纷纷转身,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
厅里空荡荡只剩下我与花媛二人,她倒是镇定,只是佩服地朝我点头道:"真真姑娘果然不循常理,说的话字字带血。"我连挥手:"哪里哪里,花媛姐姐过奖,我只是一滚滚红尘艰难生存的沙砾,被现实的残酷铭刻得稍稍世故了些。比起花媛姐姐,我差远了。"她娇笑:"奴家是真心佩服,真真姑娘缘何有这样的洞察力。"我想,我是干吗的你知道吗?江洋大盗,那都是技术与艺术的完美结合,需要革命烈士的勇气与家庭主妇吹毛求疵的细致,你们那点小伎俩,怎么逃得过我的法眼。我微张着眼,含着笑意道:"姐姐此话何意?我方才只是猜猜而已,难道真有这种事?"她脸露尴尬,背过身去清咳了声,我便逼问:"我倒也很想知道,这霍府清贫如此,还真不知有啥可偷的。""侯爷虽清贫,但平日里对我们的赏赐还是不少的。"我听她这话,来了兴趣,探上脸问:"侯爷也有宝贝?"她朝我瞟来,正经道:"那是当然,历年圣上对侯爷宠爱有加,怎会没有宝贝赐予他?"我心中大喜,这家伙果然藏着小金库。
"对了,谈正事,姑娘想好献礼没有?""什么献礼?"我一怔。
"姑娘不知吗?三日后是平阳公主的寿辰,侯爷率全府上下,齐到卫将军府贺寿去呢。侯爷吩咐了,请每位侍妾分别准备一件礼物,送与舅母大人。"我直翻白眼,来古代半个子没捞到,倒摊上送礼了,看来这大户人家的侍妾也不好做。
"姑娘准备送什么?"
"你们都送些什么?"
"侯爷说了,礼物不在贵重,能表心意便可了。我也想,平阳公主那是什么人?卫司马又是当朝数一数二的人物,他们能缺什么稀罕物?只是这样,反而又不好办了。送金送银太俗气,送奇珍异宝我们又送不起,姐妹们都急坏了不是。"我满脑子在想一个问题,若是所有人都去参加平阳公主的寿宴,倒是我在这府内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我随便应了句:"送些亲手做的东西不就得了。"她拍拍脑门,一脸豁然:"姑娘果然聪慧。我这就去连夜赶绣幅百鸟图送与公主。"
三天,我考察了府内的地形大概,哪个角度进去,哪条小路撤退,哪扇门护卫最少,心里有了七八分蓝图,十九分把握,只等寿宴来临。府内的人都没空答理我,各自操持着送何礼物给平阳公主,大色狼也不见踪影,应该是去参与寿宴的准备工作。
终于,寿宴当日,傍晚将近,大小的车辆人马早候在门口,准备接上霍府上下一齐前往卫府。我见时机已到,便开始装病,倒在地上死活也不起来。
众人围上来嘘寒问暖,我却疼得满地打滚,说是急性肠胃炎发了,一群人听不懂我的专业术语,你一句我一句说了一通废话,全部拍拍屁股急着赶赴宴会去了。我见众人走远,连忙从地上一跃而起,奔回房间,换上一身黑衣,朝霍去病的房间潜去。
我游龙戏凤般漂亮地穿越在廊桥屋宇之间,很快到了这家伙的屋子,里面一片漆黑,心中窃喜,吱呀一声推门而入。
才没走上几步,忽听背后呼呼掌风,直朝我心口而来,我大惊,连忙躬身一退,双拳朝那方向应声挥去,只见黑影一闪,快如雷电,我一个龙卷扫地,飞腿朝他下盘攻去,他却长身一跃,反朝我的正面猛虎掏心而来。我慌张后撤,左手在地上轻轻一支,这才借力翻身而起,退至几丈开外,汗水涔涔。
"韩真真,你的武艺和你的相貌一样,无药可救矣。"黑暗中响起了大色狼充满兴味的调侃声。
我一身汗水瞬间变凉:"你知道是我?""一股辛臭辣椒味,除了你还有谁。""你!"我正想发怒,烛火却已亮起,霍去病跷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一头黑线,强作镇定道:"你怎么没去寿宴?""我正换衣呢,却不料有条女色狼进来,你可是怀念我的身体吗?"他眸子一闪一闪,我才发现他上身斜斜搭着半件衣袍,若隐若现光滑结实的胸脯肌肉,顿时脸红似火,微微转过头去。
"我对你的身体不感兴趣。"我悻悻道。
"噢?那你到我房里来作甚?"他逼问。
我脑子快速转动:"我只是在队伍中没见到你,所以来找你而已。""原来韩姑娘如此记挂我。"他笑眯眯。
我平生最恨那种自以为很帅然后又不断耍帅的混蛋,咬牙切齿道:"你是侯爷,我只是历行公事而已。""历行公事?"他眯起星目,忽招手道,"好,那来侍候侯爷更衣。"我进退两难,极不情愿地搓着衣角走上前,他却顺势刷下站起,足足比我高出大半个头,我艰难地从他身上扒下衣袍,强烈的男人味扑面而来,恣意钻进耳鼻,我的脸不受控制地闹起了红色革命。我不能让他看到我的局促,于是深深地埋下头,一声不吭替他换上华服,他转过身,低语道:"你抬起头来。""不抬。"我想都没想,直接回绝。
"抬起头来。"
"不抬!"我斩钉截铁回道,他若是见到我的红脸,又要得意了。
他用手一把捞起我的下巴,我正想发怒,他勾唇道:"你准备让本侯爷这副模样去参加寿宴吗?"我这才发现我根本将这件华服穿反了,不,不光穿反了,还穿倒了。
汉服本来就是冗长烦琐,我又是心不在焉,竟是硬生生将他穿成了四不像。
我心里其实想笑,但又怪自己太过马虎,但见他似怒非怒的样子,心里又有些害怕,一时表情怪得很,只得急急弥补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再替侯爷穿一遍。"我手忙脚乱地把衣服又重新扒了下来,却无奈他实在太高,我踮着脚尖支起双臂操作不太方便,几次触碰到他裸露的肌肤与敏感地带,只差是一口气接不上,就此壮烈牺牲而去。他却忽然捉住我的手,我"啊"惊叫一声,一股力量袭来,我不由自主朝后倒去,重重倒进床里,他却劈头盖脸压住了我所有的视线,嘴唇若有若无地触到我的脸颊,一个暧昧的声音响起:"你这是在勾引我吗?""你胡说……什么……"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他气息若兰,我能感觉到他胸脯的起伏,我的心快跳出胸膛,我承认,自从在殿上吻他以后,我每天晚上都梦到这样的场景,我想我快死了,所有的金银财宝梦,这一刻竟烟消云散,满脑子不断回响同样的一个声音:"韩真真,你沦陷了。"他却没有吻下来,只是轻轻刮开我的黑色领口,吡笑道:"这身寡妇装是去寿宴,还是去葬礼?"我想我自己都能听到心跳声了,更何况他逼得我这么紧,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只是……只是别出心裁……而已,侯爷若是不喜欢……我……我回去换一件。""别出心裁?"他啧啧,忽笑道,"莫非你想引谁注意吗?"我觉得他话中带话,颇有深意。这家伙难道知道我与卫青有关联?他跟踪我?
冷汗更甚,一把推开他,理了理衣裳,不屑道:"侯爷的话我怎都听不懂?"他却眉一挑,不知从哪里捞出套女人衣物来,喝道:"将寡妇装换了,平阳公主指名要见你。你给本侯爷好生打扮下。""见……见我。公主怎知道我?"我傻住。
他朝我瞟了眼,并未回答,只道:"换上。"我低头一看,吡道:"恋物癖,变态狂,竟有女人的衣物?""要本侯爷替你换吗?"
"滚……滚开……"我脸煞红,捧着一堆衣物,下一秒便冲出屋去。
我这回是细心打扮过,脸上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放过,七分打扮三分长相,加上昏暗的夜色,朦胧的灯光,烂瓜也成西施。看看夜总会里的小姐就知道了,信不信由你。
大色狼色迷迷流着口水,一路上眼睛就没离开过我的脸。我被他生吞活剥的眼神看得发毛,马车小得可怜,他又死皮赖脸挤着我,想找个角落躲也难。
我是第一次来到卫府。比起这个皇帝姐姐的住所,霍府的装修档次就像是二线城市的小富之家,勉强算作整齐,而卫府则气派雄伟得多,廊桥流水,楼台亭阁,绝对是大户人家。我知历史上汉武帝曾欲赐一座豪华府邸于霍去病,但却不知为何他竟拒绝了。唉,车子房子,本应该是男人的最爱,这家伙却只钟情女人,以后恐怕也是个牡丹花鬼而已。
我们一进门,只见一片红云卷来,耳边丁零当啷一片打击乐不绝于耳,似是古代的迎宾礼,我瞬间被卷离大色狼的身边,只见他被一群人簇拥远去,而我则孤零零地跟在后面。
进了大厅,更是热闹得不得了,道喜声,交谈声,寒暄声,此起彼伏。我只觉脑子嗡嗡作响,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随着人流一步一步地往前挪,总算是到了中堂,一个响亮的声音在耳边掠过。"霍府胡氏献礼。"我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是指我。我来不及反应,噗就跪下了:"韩真真见过公主,祝公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韩真真,抬起头来。"一个声音空空落落下来,我抬起头,迎上一张翩若惊鸿的脸庞。
我是在那时彻底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叫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凡进宫做皇帝老婆的女人,何止是百里挑一的美女,加之,在宫廷中,一但怀孕,那是天上的月亮也可拿来当补品炖了,所以,帝王的后代,绝对是优生优育政策下汲取天地精华的极品产物。
汉武帝刘彻我是见过,明星级的人物。眼前的平阳公主听说年纪不小了,但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气与美丽,让人根本忽略了她的年纪,反而,美目顾盼生辉,笑容风情万种,举手投足间,哪是一个"风韵"了得。
我被她的美貌晃了眼睛,下意识闭了下眼,再定睛看去,又是一番感慨,人比人气死人,女人比女人,更是死几回也不知。
平阳公主微笑道:"韩真真,我只闻你行事大胆,风格独特,却不知也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我脸红,道:"公主是天上嫦娥再世,我顶多是公主脚边啃青菜的小兔子而已。"平阳公主扑哧一笑,转头对一侧的卫青道:"卫君,这韩真真果真是个有趣的人儿。难怪皇弟想召她入宫,我看着心里也欢喜着呢。"本是一句赞叹话,周围一片啧啧应和,卫青的脸却平静如水,眼神似看非看我,只应付似的嗯了下。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只觉今日平阳公主专门请我来,另有他意。
难道她知道我与卫青私下的交往,心生妒忌,所以今日唤我来,想将我一军?
我脑中浮现出一个吃醋怨妇的完整形象,与一个没有感情交流的破碎家庭,然后,我便是那个横插一脚的悲剧小三,然后,怨妇设下一个局,想置我这小三于死地。
我胡思乱想着,平阳公主却又道:"韩真真,你怀里揣着的可是寿礼?"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手中的暖壶一递,道:"真真送上寿礼,珍珠奶茶。"这一声"珍珠奶茶"音落下,场内如吃了哑药般,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齐齐射向我手中的暖壶。
"珍珠奶茶?"平阳公主自言自语重复了一遍,又问,"珍珠可泡茶吗?"我微笑,侧身上前,对着一只空杯子哗哗倒了半杯,又叉进了一根细竹管,递到平阳公主面前,道:"公主用管子吸上两口便知。"平阳公主迟疑了下,接过对着"吸管"咕咕吸了一口,先是面无表情,后恐是吸上了一粒珍珠,柳眉一蹙,惊了下,既而眉头又慢慢舒展开来,接着便轻磨贝齿,慢嚼细咬,愈咬脸上笑意愈浓,不住地点头,又忍不住低下头去吸了两口,破颜而笑道:"果然好吃,那软软的小球可是珍珠?"我解释道:"此珍珠非彼珍珠,是真真用糯米先制成珍珠粉圆,在锅中烹煮,捞出珍珠用凉水冲过,加入白砂糖浸泡珍珠后,再把茶叶包煮熟后捞出,冲入牛奶,最后混搅一起,便成了珍珠奶茶。"平阳公主满意地点点头,递与卫青,道:"卫君,你也尝上一口试试。"卫青却没有接过,只道:"细君(汉代妻子称谓)寿礼,还请细君好生品尝才是。"平阳公主娇笑:"倒也是,这种清细绵软的阴柔食物,倒是真入不了血气方刚的大将军之口。"这一句,我听得心里更是怪怪,怎么听,怎么是在挖苦我呢。
平阳公主却已示意仆人将奶茶壶接过,我也赶紧躲到一边去,找张椅子坐下,才觉肚子咕咕叫,眼见天色黑成煤团了,也不见这宴会啥时上菜。
见到隔壁一桌,一个男人双手在桌下偷偷磨蹭,仔细看去,这家伙却正掰着一块酥饼,正往嘴里塞。我咽了口口水,赤条条地朝他望去,他转过头,同情似地朝我看了眼,塞上一小块到我手里,我连忙狼吞虎咽,瞬间消灭,这才觉得肚子里实撑了些。
从他口中才知,皇家宴会规矩很多,从迎宾到宣礼,要近一个时辰,待到起宴,又要一个时辰,古代又是分餐制,从主宾开始,轮到我们这些虾米小客,早就饿得眼冒金星,所以,聪明人早就在宴会前把肚子垫上底,才能撑得过去。
我与这男人又聊了会天,隐约却见人群中有两束目光朝我射来。一束来自大色狼,那么远还能看到他色迷迷恬不知耻的眼神,我朝他狠狠瞪去,他才将目光转向别处。另一束,则来自主座上的卫青,他的目光较游离,我不能肯定他是否真在看我,但总隐约还是觉得他在看我。我有点心神不宁,恍惚之间,宴会终于开始了。
大鱼大肉终于上来,我自是对自己的胃一点也不亏待,也顾不得身在古代的女子风度,吃得满嘴油渍,肠直肚圆,只差是解开腰带,躺到榻上舒服地打个盹。
只听叮叮两声,乐舞开始了。
一阵音乐响起,从门外飘进一群"仙女",嘴里哼唱着我听不懂的古文歌,群魔乱舞了一会儿,直至高潮,忽从人群中亮出一个纤秀的身影。她一出现,场内顿时如冰冻一般,全哑了。所有目光直愣愣地朝她看去,我也呆呆望去,半只鸡腿卡在嘴里。
以前,我经常在电视上见到所谓的绝色美女,以为再漂亮也不过是个凡人,只是打扮得比常人精致而已。只是,今日所见,才明白什么叫做倾国倾城、惊为天人。
只见眼前的女子十八九岁的模样,一身轻若鸿毛的纯白羽衣,细腰盈盈不堪一握。烛光丝毫夺不去她肌肤的晶莹剔透,反而更衬得美轮美奂、皎洁如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是含着微微的忧郁,藏着三分羞涩,七分动人,看得人心肺肝肾揪成了一团,所有的怜悯爱抚心疼千军万马般堵在胸口,下一秒便要奔腾而出。
她只那么微微一低头,一缕乌黑的秀发不经意地从一侧滑下,衬得修长曲美的颈线更是美不胜收,她轻轻开口,只道:"玉奴见过公主。"声音丁零得像天山的泉水,在场的所有雄性动物在这一刻全部缴械投降。
我正在感慨上天造物的不公平,眼神无意瞟见霍去病,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心里咯噔一声。
美女,美女,这家伙的软肋来了。
等等,自己这是在吃醋吗。
平阳公主应该早已看出霍去病的异样,高声道:"玉奴,快见过霍大司马。""玉奴参见霍大司马,霍将军。"
玉奴朝霍去病微微行礼,连姿势都那么恰到好处,既看不出造作,又充分体现了她美好的腰线。我是那一刻才明白,我们这类平凡女子,应该直接送去人道毁灭。
大色狼恐怕是耐不住了,从位上站起,几步上前扶住她。她红云满面,娇艳得像朵盛开的芍药。我傻傻看着这一幕,喉咙里翻滚过一个哽咽。
平阳公主道:"去病,你已过弱冠之年,也该好好娶位姑娘了。"霍去病回道:"谢舅母关心。"
"玉奴姑娘虽没有显赫的家世,但也是名门之后,只是家道中落,一直寄养于我府上,你若是倾心,便先娶了做个偏房,赶快替霍家留些香火才是。"霍去病脸露惊喜,道:"谢舅母成全。"说着,轻轻揽过玉奴的身体,她也不回避,只轻轻依在他胸口,平阳公主一阵轻笑:"瞧这小两口,大庭广众之下,也不避讳些。"堂内爆发一阵欣慰的笑声,我却脸色僵硬,只觉胸口有股气塞着,出也不是,吞下去也不是,难受得很。见到那家伙搂着玉奴时而低声耳语时而相视而笑的暧昧样子,心里更是火烧火燎地烦躁,忍不住抓起一杯酒,咕咕喝了个精光。
酒精非但没让我安定下来,反而满脑子充血,眼前的人影绰绰,纷乱的画面不断地重叠,各种筹觥交错的声音掺杂着人声笑声喝彩声,让我的耳朵反而嗡嗡不觉,到最后,只化成一缕细细的耳鸣……混沌之中,我从堂内走出,手上应该还提着个酒壶,脚步踉踉跄跄,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远,外面凉风阵阵,我的酒意醒来几分,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是个古色古香的院子,我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提起酒壶又喝了一口。
酒是个奇妙的东西,你喝了它,会感觉口渴,你感觉口渴,所以就想再喝上一口。你愈不想喝,却愈觉得离不开它。我想,这与我对大色狼的想法有些类似,愈不想在意他,他却愈占满整个脑袋胸腔,赶也赶不走。我这是怎么了?借酒消愁吗?感慨生命的无常,感情的无奈吗?韩真真何时是个多愁善感之人?
于是,我又喝了一口酒,终于欣慰地发现,酒壶空了。我将它远远地抛进一侧的湖里,湖面上啪啪飞走两只水鸟。我支起腮帮子朝着它们远走的方向,咯咯傻笑:"对不起啊,朋友,打扰你们幽会啦。"我笑着,干脆手脚一横躺倒在草地上。
我想充分地挖掘内心悲伤的因子,以进行思想的洗涤和灵魂的重塑。我知道,电视上的女主角都是这样暗自神伤,低低悲切,然后,长得像天使一般的帅帅男主角就会奇迹般出现,用男性的臂膀挽起女主角,让女人重获新生。
只是我忽然明白,这些情节的前提是,你必须是女主角。女主角可以历尽磨难受尽委曲,但一定是有男主角鼎力相助。而如果你只是个跑龙套的,那么你的命运就不值一提,导演没时间也没精力来用感人情节配合你。
就像此刻的我一样,非但没有帅帅的男主角出现,倒是似乎有只蛤蟆跳进了我的衣领,直直往我的内衣里头钻。我又痒又恶心,从地上一跃而起,又抓又跳,那家伙却一点也不给我面子,从胸口钻到肚子,又从肚子钻进裤管,折腾了好一阵子,才见一黑点从我的裙裾一闪而出。我长呼一口气,终于筋疲力尽坐到了地上。
夜色惨淡得要命,我也放弃有帅帅男主角出现的期待,最终决定还是回府去睡大觉比较现实。
我在挂满红灯笼的长廊里寻找着出门的方向,走着走着,却走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屋子前。
灯火通明的屋子里,有个身影,让我停住了脚步。
古代的窗子,设计太不合理。用薄薄的半透明纸糊住,一点秘密也无,更别说个人隐私。到了夜晚,里面点灯,外面黑暗,根据光线反射的原理,里面的人,就如同是皮影戏里的人物,一览无余。你如果内心阴暗,又刚刚好无聊透顶,那么,这正是偷窥的大好时机。
我在窗口一角戳了一个洞,我看到里面有一张案几,案几边站着一个人,精致深邃的五官,淡淡的胡茬在灯火下熠熠生辉,正是卫青。
他低眉看书,角度好看得不得了,像幅画似的。
我呆立在那儿,想,就当看韩剧吧,欣赏帅哥,可以改善一天的心情。我正想找个最佳的角度,屋内却响起一个声音:"进来吧,外面风大。"我傻在那儿,大概整整有一分钟,直到门吱呀一声开了,卫青淡淡地支在门边看着我,我才顿然而觉,笑道:"卫将军好。"他莞尔一笑:"你习惯躲在角落中吗?"……
小心地走进屋子,发现书房中透着一股特别的烟草香味,明明是武将的书房,却生生透着文人的气质。
他拢袖而坐,别具雅致,目光浅浅落在我身上,似笑非笑。我觉得这种场面有种局促,于是解释道:"就是那个什么,我闲着没事,在将军府上逛下,没想到,逛着逛着,就到了这里。将军的书房果然是与众不同,与将军的气质很配,非常配。"我说完,又干笑了两下。
他还是默默地望着我,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越发手足无措起来。我看到桌上有壶酒,于是拾起对着嘴,咕咕喝了一大半,脸一定红得像块猪肝,不过心潮澎湃起来。
他眯起星目:"你有心事?"
"心事,哪会有心事?有将军这样的帅哥陪,真真怎么会不开心?对不对?将军,来喝一杯。"他倒满了一杯酒,送到我面前。二人对酌而尽。
"为了霍去病?"他沉默了下,逼上我的脸。
我承认,即便是酒后壮胆,我也对他这种一针见血的话感到被看透的尴尬,我只得用哈哈大笑来掩饰,以表示他的话实在太过无厘头。
"咳,哪有这种事?将军千万别误会,那回在殿上亲他,只是情急之计,真真为的是不想入宫而已。那条大色狼,我怎会喜欢他,笑话,真是个笑话。"他还是望着我,我抢过他手中的酒壶,对着嘴直喝到不剩一滴。
刷一下站起,不知哪来的勇气道:"谢谢将军在这时,扮演了一个帅帅的男主角的身份,以给真真抒发情感的机会,不过,真真知道,以将军的条件,对真真而言,最多也就算作是蓝颜知己型的男人。女人得不到爱情,所以上天就派一些蓝颜知己来给她们,让她们沉迷于这种有人陪有人聊的日子,不至于太寂寞。呵呵。又或者,将军连蓝颜知己也算不上,最多算作暧昧的对象而已。不过,我已很满意了。哈哈哈!"我头有点晕,酒精让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天亮了,我肯定会为这些丢脸的话后悔不已。但人们总是在白天与黑夜间,扮演截然相反的角色。
比如,夜里你觉得自己像朵花,白天你便恨不得砸了所有的镜子;夜里你决定要惊天动地做一番事业,白天却发现什么也做不了。
人,本就是个矛盾体。
我哈哈大笑着,终于觉得自己应该要走了。
卫青的目光可以看透人,很可怕。我在他这里,跟没穿衣服似的局促不安。"不早了,我不打扰卫将军了。真真先告辞。"说完,便朝门口快步而去。
一只大手忽然在身后揪住了我,我还未反应,身子却已被他猛地一拉,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我惊恐看去,却见卫青的脸离我只有0.01寸,脑子瞬间充血,乱七八糟的声音顿时充塞耳边,他却低下头来,在我的嘴唇上厮磨轻语。
"真真,你到底是谁!"
我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在不见底的抄手游廊之中,黑黑的通道像长蛇的食道。
"真真,你到底是谁?"
卫青的话,很复杂,很沉重。反复萦绕在我的脑海中。
他原本是应该亲我,却没有亲下来,帅哥的暧昧让人无法抵抗,我却从未想过我这样的女子足以吸引到卫大将军对我动心,所以,我只有隐约觉得他话中带有另一种深意,仿佛更像一种警告。
我本是个想简简单单混日子的社会底层妇女,对自己这副借尸还魂的身体的身份背景没有任何探究的欲望。我也本来只是个莺莺燕燕儿女情长的小女人,纠结于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困扰之中,自得其乐。他的话,却如一记强心针,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走进这个权势的世界,却看不清楚前面的路。似乎在朝着危险的方向而去,却不知应该往哪个方向调头。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这句魔咒忽然回响在耳边,无数个幻影在眼前闪过,我睁大眼努力看去,却仍见到浑噩之中,一个老人的身影若隐若现,天地一色的白,雪花漫天飞舞……"真真,真真",又是一个声音响起,我头痛欲裂,失手支住柱边大口大口的喘气。
终于找到了出口,大门口却全是人。
我昏昏沉沉地走上前,笑眯眯道:"宴会结束了吗?大家怎么都没回去啊。"人们安静地看着我,我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揉了揉眼再看去,却见眼前不知何时站满了士兵。
其中一个人走上前,眼神冷得像冰碴子。
"韩真真,你涉嫌谋害公主,捆起来!"
我的古代之旅终于又加上精彩一笔。进入古代牢笼,彻底领略了什么叫封建大压迫。黑森森的生锈铁栏后,一个个突着死鱼珠子的苦脸男人女人,惨兮兮一副有上气没下气的模样,盯着我移动的身影,像是望着杀父仇人。
我被这一对对生吞活剥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脚下发慌,只能配合着抱以同样凄惨的微笑,背后却被侍卫推了下,一个趔趄摔进了一间笼子。
我揉了揉屁股,发现这里没有床,没有椅,没有洗手台,没有抽水马桶,满眼的半干半湿的草,又臭又酸的草。一股浓烈的掺杂着血腥味汗味加呕吐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扶着墙壁开始哇哇大吐,边上却响起一个声音:"第一次来?"我抬眼望去,一个臭烘烘的男人朝我咧嘴笑着,我连忙抱以微笑:"大哥此话怎讲?""瞧你细皮嫩肉的,估计没进过笼子。"我细细朝他看了眼,以敬佩的口吻道:"大哥在此应该很久吧。""不算久,只三年而已。"
我擦去额头的冷汗,又问:"你何事进来?""偷了别家的鸡。"
"呃。"我胸口一空。
偷鸡就判三年?我谋害公主,那岂不是直接见阎王去。
我面露精光,直愣愣盯着他:"大哥,谋害皇亲国戚之罪有多重?"他嘴巴一歪,只风轻云淡道:"凌迟而死。"咳咳咳,我胸口痛。
"凌迟也不怕,买通狱卒,吃些麻药,割肉时便不痛了。"他挖了挖鼻屎,靠在了墙上。原来在牢里待三年的好处便是,淡定如他。
我手脚冰凉,很奇怪,真正害怕的时候,反而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他探上头,问:"姑娘你如何谋害皇亲国戚?"我摇了摇头。很奇怪,我自己也不知道。
另一个声音响起:
"她送寿礼于平阳公主,结果公主当晚腹泻不止,晕过去了。大夫说是她送的寿礼有异常,所以就抓进来了。"珍珠奶茶有毒?我吐血,转脸看去,是另一个笼子里,另一个同样蓬头垢面的人,木无表情,看着我,像看着一具尸体。
想来一个长期失去自由的牢笼人士,消息居然比我这当事人还要灵通,我心里更是郁闷了。
我无语,也不想问,他说得那么有头有尾,估计事情肯定是这样了。除了这个理由,还有什么理由抓我进来?
但珍珠奶茶怎会有毒?
我脑中又浮现出一个吃醋怨妇的完整形象,肥皂剧果然成真?
我刷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愤慨地狂叫了三声,又在原地噜噜转了三圈。我看着那两个家伙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像是在看一场笑话,我欲哭无泪,俯下身对其中一人道:"大哥,有没有地方请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