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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不知道这老玩意儿肚子里又装的什么坏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都已经怕透彻了,每次见到他都没有好事。我怀疑我上辈子掏了他家祖坟,这辈子来还债了。
顾南延看到了我,微笑着和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了,本来以为柳老大会为难我,结果一切都是浮云,他对我的态度都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知道顾南延给他灌了什么药,这丫太反常了,我不适应的心理又跑出来作祟,老以为自己进错门了。
吃饭的时候,我小心翼翼的提起了柳三伯的事情,本来还以为他会反对,毕竟在饭店的时候,他的态度已经那么明确了,可令我在此意外的是,他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柳老.二出外给别人打工了,要晚上才回来,一顿饭下来,除了柳老大一个劲的吹他那些红尘往事,基本没有人发言,顾南延偶尔会给我夹一些我喜欢吃的菜,还会替我把鱼骨头给挑出去,我的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动。
饭后,奶奶把我叫到了她的屋子,说是有事情要和我商量。
她的屋子是这个家里最小的,只能放一张床,这床还是几块木板架在砖头上面的,简陋的厉害。
她和爷爷年轻时候也算勤奋,在老一辈里面也是杰出的,可是生了一堆不成器的东西,这个家才会一贫如洗。就目前这个局势发展下去,只会越发败落。
她这一辈子过的很艰苦,她最大的错误就是太过于溺爱自己的孩子,溺爱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所以才造成了这种局面。我不怪她什么,毕竟她将我养育成人了,可是我真的无法继续敬仰她了,她如今的一切都是自食其果。
“芸芸,还在怪奶奶上次没有帮你是吗?”她把我拉到床边坐下,直接进入了主题。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重要了,我没想那么多,你也不要想太多。”
她点点头,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怪我的,可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怎么办呢,快刀斩乱麻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你也不想连累你爸爸吧?当时的情况,我也是无可奈何,你是嫁出去的,你爸爸是这个家的,我总得护里不护外吧?”
我心不在焉的笑了笑,没出声。
“其实你爸爸心是好的,就是嘴硬了点,你以后也是要嫁出去的人,迟早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你就明白了。你爸爸虽然不成气,可到底是他生了你,他的心里也是爱你的。”
我不作声,这些话她经常给我灌输,生怕我未来不孝顺她儿子。我知道,她的思想有些封建,想和我达成共识是不可能了,我能理解,她的年纪摆在哪里,要转变观念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些年,有关原则性的问题我会持之己见,不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其他的我不会太计较,稍松一下,随他们吧,方正计较太多,只会让我心太累。
听着她重复的教导我怎么去做一个好女儿,我虽然心里反感,都并没有反驳,因为我的反驳无效,只会让奶奶不高兴。
听她教育了半天才说到重点,她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零零散散的一些钱,目睹有一万多块左右。
她把一百的拿出来给我,让我点点数,我不知道她的用意,只能按她的说法去做了,清点了一下,一万六千多。
她又让我把那些零的清点了一下,零零散散的加起来也有五千多。
她把这些钱交到了我的手上,让我带去给柳三伯,她说这些都是她存起来给柳三伯准备后事的。
“孩子,你长大了,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你柳三伯,他其实是你的恩人,你小时候的命都是他救的,你还不知道他的变故吧,帘丽这孩子,挺好的,就是命薄……”她说着忍不住泪流满面,“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三伯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承认自己总是偏心自己的儿子,可我心里也是牵挂他的,我们家欠他们父女两个太多了,你能回来处理他以后的身后事,我非常的欣慰。”
我拿着那袋子钱,久久说不出话来,想到帘丽,想到三伯,我只觉得心如刀割。
过了很久,我才想起问她,这些钱她都是哪里来的,她说这是我这几年打给她的钱,她和爷爷把用不完的都悄悄的存起来了。
我这些年,每个月都会给他们打五百块,节假日,逢年过节的时候会加一些,他们生病的时候也是我一个人负责,柳老大三天两头也会问我要钱,所以我平日里穿的都是一两百的衣服,撑场面的衣服不多,最贵的一件还是虫子送的。我自己太贵的都舍不得买,家里连个洗衣机也舍不得买,上班累的半死还得手洗衣服,一个月八千多的工资,我最多只能存4000多,一年也就存个三五万。
本来我是不想拿她的钱的,这毕竟是我孝敬她的,不过想到她对柳老大兄弟的溺爱,指不定什么时候心一软又把这些钱拿出去了。毕竟不是个小数目,我还是拿走了。
我和顾南延一起去了柳三伯家里,他家离村子有些距离,因为他是个喜欢清静的人,所以他盖房子的时候离我们大家有些距离。
村子里有个会捉鬼的依婶,去柳三伯的家又必须要经过她家,所以为了保险,我带着顾南延绕了路,多走了十几分钟。
走了半个小时才到他家,最显眼的就是他家门口的泥潭了,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在这儿玩水,童年的回忆基本都堆积在这里了。而现在,泥潭旁边有一坟墓,基本已经被之前的大水冲塌了,路上坑坑洼洼很不好走,顾南延抱着我走过去的。
坟墓上面还插着一根竹竿和两块冥币,看来是清明的时候,柳三伯对帘丽的祭拜。
我这么肯定是柳三伯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一般的人都不会来祭拜帘丽,她这么年轻就死了,用迷信的话说,她这是短命鬼,大家嫌晦气,所以会避开,免得霉运传到自己的身上。
他家的情况比我家还要差,而且差了不止一个档次,他家的房子就是几个水泥砖盖的瓦房,没有粉刷,只有五十个平方,两个房间一个客厅,电视和电饭锅是这个家唯一的电器。非常的简陋。
柳三伯年轻的时候为了救我落下了一身的病,又为了供帘丽读书而劳心劳力,所以这个家才这么举步艰难。
我在帘丽的坟前站了很久,眼眶红了又红,泪水掉了又掉,顾南延站在我旁边,时不时的替我擦掉眼泪。知道我的心情不好,他只是默默得守护着我。
“先去看人,别哭了,眼睛肿了会痛。”顾南延揽住我的肩膀,不让我在继续哭,把我带到了门口,推开门就传过来一阵恶臭味,顾南延忍不住挑了挑眉,但还是带着我一起进去了,我想,他这辈子都没有来过这么简陋的地方,这肯定是唯一一次,为了我来的。
柳三伯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屋子里乱七八糟的,桌子上放着一些冷却的饭菜,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他瘦的皮包骨了,五十多岁的人看着就跟七八十的老人一样,头发全白了,两只眼睛也陷到了眼眶里,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墙上的一张照片看,那是帘丽和他的合照。
帘丽笑得很甜,把头歪在柳三伯的肩膀上,看着无比的和谐。
我又一次触景生情,眼泪哗哗的往下掉,我跪了下来,轻轻的握住了柳三伯冰冷的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专注的盯着墙上的帘丽看个不停,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
“三伯,您能听见我叫你吗?”
我叫了好几声,他才慢慢的回过头来看着我,缓了很久才笑道,“丽丽啊,你回来了,你去哪儿了,我肚子饿了,快点给我煮吃的。”
他认不出我来了,神志已经不清楚了。我抬头闭上了眼睛,不让自己的眼泪继续往下掉,我握着他手的力气紧了紧,笑着说,“爸爸,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就想吃你做的红烧茄子,好久没吃了,我饿了,你昨天说出去找你小芸姐,你找到了没有?”他吃力的说话,呼吸非常的急促,说完以后要喘很久。
我点头很用力的点头,“找到了。”
“那她,几时有空回来看我啊,我好久没有见她了,有点儿想她了。她上次说要给我买一个捶背的锤子,不知道她买了没有。”
“买了,很快,她明天就回来了。”
他欣慰的点头,笑了,眼里有泪光涌现,“那就好,那就好……”
我擦掉眼角的泪水,给他拉上被子就去了厨房,屋子里不是很乱,不知道谁来收拾过,顾南延出去找茄子和食材了,我留下收拾屋子。
顾南延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准备好了所有的材料,回来以后就让我生火。
顾南延做菜的厨艺好,所以我就让他主厨了,不一会儿就做好了。
我赶紧端着饭菜去了柳三伯的房间,一口一口的喂他吃。
吃了两口他就停下来不肯吃了,一直盯着我看个不停。
他的眼神很奇怪,我有些不太自在的问他怎么了,他颤抖着身子没有回答,两行清泪从脸颊流下,他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这不是丽丽煮的红烧茄子,不是……”
看着他痛不欲生的用皮包骨的手去抹擦脸上的泪水,我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顾南延夺过了我手上的碗,让我到一边去坐着,“你不能在哭了,今天适可而止,在哭,这双眼睛就要废了。”
我转身出了房间,闭上眼睛把眼泪逼回去,这对于我来说,是一种煎熬,是一种折磨。
我现在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想到的一切,都像一把利剑,一根根射到我的心脏里,疼得让我难以呼吸。如果可以,我愿意为他们承受一切,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过了一会儿,顾南延端着碗出来了,碗里的东西基本是没有怎么动过。他也很无奈。
顾南延说柳三伯只吃了几口就睡了,人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所以胃口不好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让我不要想太多了,一切都听天由命吧。
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我也没有办法了。
他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连人也认不清楚了,看这个样子,我估计也没有几天了,看来我必须得替他准备身后事了。
我拿了些香纸蜡烛去祭拜帘丽,虽然我知道她已经魂飞魄散了,可这坟墓里还埋着她的尸骨,是我和柳三伯的精神寄托。
因为村子里有一个依婶,所以我不敢让顾南延随意走动,只让他谨慎小心一点,尽量的呆在我家里不要出来。
我和奶奶一起去给柳三伯买的寿衣,定的棺材,忙活了一下午天色也暗了下来,我在天黑之前跑遍了所有的商店也没有找到可以捶背的木锤子,只能马上在京东买了一个,让顺丰快递给我送,我加快递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