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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白川穹有些紧张的拽了刘氏的胳膊一把,“娘,瞎说啥呢。”
“我没瞎说。”刘氏回头瞪了小儿子一眼,“那是吴家村离咱们这远,还不知道老三一家搬出去的事儿,这要是知道了,肯定跟他们没完。我生的儿子,不孝敬我就算了,怎么能让吴家占了便宜呢?这不行,这不行!”
白芍在一旁,听的好气又好笑,同时又有些隐隐的担心,这次搬家恐怕不会善了。
堂屋门前,刘氏低着头,还在嘟嘟囔囔的说些什么。
她身旁的白川穹贼眉鼠眼的,一直在瞄白微和白云实跟前放着的一些物什,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门口,一辆骡车被赶车人喊停,车上白川柏还不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正手脚利落的从骡子拉的平车上跳了下来。
“芍儿,云实,微儿,搬东西了。”白川柏站在白家门口,对着院子里大喊了一声。
白微和白云实应了一声,就开始手脚麻利的往骡车上搬东西。
只有白芍,一直死死的盯着刘氏,没有动弹。
白川柏有些奇怪的伸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结果就瞧见刘氏用一种渗人的眼光盯着他,让他头皮有些发麻,尴尬的同刘氏打招呼,“娘吃过午饭了啊。”
“吃过了,早就吃过了。”刘氏冷梆梆的道。
“哦。”白川柏点了点头,就想扭头继续搬东西。
“等一下。”刘氏叫住了他,“老三,你进堂屋,我有事儿找你。”
说完,一掀帘子,先行进了堂屋。
白川穹紧跟其后,也走了进去。
白川柏站在大门口,对刘氏的了解让他敏锐的感到了不安,他不想进堂屋,可从牙牙学语长到三十多岁,白川柏可以说从未拒绝过刘氏。
他不敢拒绝刘氏,所以他只能垂着头,低头丧气的往堂屋走。
白芍在门口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小声道,“爹,其实我们可以现在搬了东西就走的。”
白微和白云实已经把东西搬的差不多了,只剩两三个小板凳,到时候爷几个一人拎了一个,坐上骡车就走了,刘氏也没办法。
何苦上去巴巴的找骂呐?
白川柏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低声道,“芍儿,咋说我也得给你爷奶道个别啊。”
说完,一掀帘子进了堂屋。
白微站在白家大门口,有些不解的看了白芍一眼。
白芍冲她们摆了摆手,抿抿嘴,也跟着钻进了堂屋里。
因为在外面的光亮处站久了的缘故,乍一进堂屋,扑面而来的灰暗,让白芍的眼睛晕了一瞬。
她勉强的站在原地,使劲眨了几次眼之后,才看清楚堂屋里的阵仗。
平日里吃饭的那个大方桌子后面,坐着白老爷子和刘氏两个人。
堂屋的两面墙壁跟前,左边坐着白川羌一家,右边坐着白川连一家和白川穹一家。
白川柏站在最下风,一个人孤零零的,低着头,像极了被三堂会审的犯人。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扭头,有些担忧的望了一眼白芍,道,“芍儿你咋来了,还是出去吧。”
“对,你出去。”刘氏巴不得让白芍赶紧离开,因为她发现,只要有白芍在,她就总是吃亏。
所以对于白芍,她总是恨不得能远离就远离。
当然这个远离并不是她走,而是让白芍走。
“不,我不走。”白芍倔强的咬着下唇,上前一步,站在了和白川柏肩并肩的位置,“爷,奶,你们有啥话,就跟我说。”
“你个小崽子,跟你说什么说,还没脱了土坷垃裤子,就想插手大人的事情个,赶紧出去出去。”刘氏两眼一竖,狠狠地瞪了白芍一眼。
在十里铺,小孩子们包褥子之后总是尿,洗褥子代价太大,所以便有人用沙土充当吸水的棉布,给小孩子垫在屁股底下。
形容人年纪小不知事儿,就是没脱了土坷垃裤子。
“奶不说是吧。”白芍此刻脾气也上来了,竟是拉起白川柏的手腕要离开堂屋,“不说我们就走,反正这事儿是爷当初应下来的,我们也打过招呼了,如今眼瞅着天要黑了,我娘一个人在镇子上我们不放心,所以先走了。”
开玩笑,她爹多么木讷懦弱善良的一个人啊,要是白芍不在,真的能被刘氏和白川穹生吞活剥了不成。
“你……”刘氏气结,看着白芍的目光愈发不善了起来,“老三,你就这么被个孩子拉来拉去的,你还是不是一家之主,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娘,明慧她一个人在那里我也真不放心,而且天真的快要黑了,我们还要安顿下来,还要做晚饭……”白川柏也被这阵仗吓到了,支支吾吾的,就想离去。
刘氏怕他真的走了,此刻再忌惮白芍,也不得不说了,“老三,你这一去镇子上,怕是得好长时间不回来了吧。”
“哪能,家里还有地呢,不可能不回来的。”白川柏就憨憨的道。
刘氏气的翻了个白眼,“那你爹和你娘呢,你光顾着地,就不回来看你爹和娘?”
“肯定要看的,那是肯定要看的。”白川柏连忙道,“逢年过节,肯定少不了爹和娘的东西,娘你放心。”
刘氏气的更厉害了,“行行行,你闭嘴,我也不是要你逢年过节那点东西,我就是想跟你说,你这一走,怕是要好长时间回不来,也照顾不到我和你爹,所以……”
“所以你就给我和你爹一点养老钱,以备不时之需。”刘氏看了一眼白川柏,加重了语气。
白川柏愣住了,半晌之后,才磕磕巴巴的反问道,“养……养老钱?”
“对,就是养老钱。”刘氏说起话来掷地有声,“你以后住在镇子上了,不经常回来了,照顾我和你爹的事儿就由你兄弟代替了,但你也不能不闻不问,给点养老钱总归是应该的。”
这话听着,其实也没啥不对的。
不能在老人跟前照顾着,给年迈的父母一点钱,以表孝心,是正确的。
可关键是,这养老钱是从今往后的,还是给一段时间,需要给多少?这些都是问题。
白川柏就扭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小闺女,“芍儿,你说……”
“什么都问你闺女,你是不是个男人,能不能立得起来了。”刘氏不耐烦的打断了白川柏的话,“孝敬爹娘天经地义,老三,你不能不给这个钱。”
“可是,可是……”白川柏想说,可是家里的钱都是芍儿赚的啊,他虽然是白芍的爹,却也不能擅自做女儿银钱的主啊。
“奶,其实给钱也不是不可以。”白芍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奶希望我们给多少?”
以白芍对刘氏的了解,刘氏肯定会狮子大开口的。
果不其然的,在白芍话音才落之后,刘氏就双眼放光的道,“五百两。”
白川柏的身体抖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白家其他人也都是一愣,似乎没想到,刘氏能说出这么一个庞大的数字。
五百两啊,多少人家二十年都赚不来的银钱,卖了白老三一家三口都未必能拿出来。
“娘,娘你这是要了我的命啊。”白川柏双手用力的握成了拳头,红着双眼看向刘氏,“五百两啊娘,你就是卖了我的血,卖了我的肉,我也拿不出来啊。”
“拿不出来?”刘氏脸上的贪婪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漠,“你们都有钱租房子,就没有钱给你娘?老三,做人不能太过分了,你带着你的孩子去镇上住,吃香的喝辣的,每个月都有不少的银钱可赚,却让你爹和你娘在山沟沟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老三你其心何忍?”
其心何忍?
其心何忍?
跟他要五百两银子的时候,刘氏怎么就没有其心何忍呢?
白川柏深深地低下了头,佝偻着腰身,两眼通红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到底是什么样的娘,能颠倒黑白说他离开是因为赚了钱抛弃了这一家老小不管不问?
到底是什么样的娘,能狮子大开口对着孩子要五百两银子做养老钱?
到底,是什么样的娘?
这一刻,白川柏的心里,升起了浓浓的质疑。
他,到底是不是刘氏的亲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