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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谣深深地叩头。
姬桓微微地仰头,望着无穷无尽的天穹,苍茫得好像未来的命数,只能模糊地看,却看不清楚。他忽然长长地一声叹息,蹲下来扣住月谣的肩膀,让她抬头看着自己,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你、今后就在藏书阁,不许再踏出那里一步!”
月谣亦与他对视,目光没有一丝服软,即使肩膀上传来剧痛,也没有皱一下眉头。
“我没有错!”
姬桓紧紧地捏着她肩膀,双方好像两柄利剑交锋一样相互对峙着,他第一次强烈地察觉到来自月谣的巨大威胁。
也许……韩萱说的没有错。
他将她一把提起来,不管大武试还没有结束,就强行取消了她继续比赛的资格,带回藏书阁,并命息微好生看守,如无他的命令,不许再踏出藏书阁一步。
“日后,不许她再进书阁打扫,只准在外执勤,若要看任何书,需得经过我的同意。否则,我便将你二人一同逐出逍遥门!”
“师兄!”
“师兄……!”
息微只觉得自己被连累得莫名其妙,连声问月谣发生了什么。然而月谣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姬桓离去时的方向,眼眶里隐隐有泪光闪动,却一滴眼泪也没有落下来,只余无限的冤屈和不甘,全都被死死地压在了腹中。
明月毫无悬念地赢了,一下场就听说了月谣因病弃赛——姬桓是私下里处置的月谣,所以对外宣称是身体不适。
她心知有异,匆匆去找月谣,却被息微拦住。
“好师妹,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现在不是文课的时间,我不敢放你进来啊。掌事师兄说了,没他的允许不许月谣出来,你就莫要为难我啦!”
明月碰了壁,只得失望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月谣完全被限制了自由,息微得了姬桓的命,看她看得比藏书阁那些孤本还要紧。
“我说你也别垂头丧气的,掌事师兄虽然为人严厉,但那都是为你好呀!我呢,也不知道你到底又犯了什么错,但是师兄只是将你拘在这里,已经是莫大的宽容了。你呀,别怨师兄!”
月谣低头默默地扫地,息微见劝说无果,悻悻然闭了嘴,走到一边去了。没过多久他又抱着几本书走过来,道,“掌事师兄昨天晚上来看你了,你睡得早,便吩咐我以后日日监督你抄道书,诺!这几本你先拿去抄吧。”
月谣盯着厚厚一摞的书好一会儿,才放下笤帚接过,手在书面上细细摸了一会,低声问,“师兄……昨天来过了?”
“是啊!”
昨天被罚扫了整整七层的地,虽然只是书阁外头,但也十分辛苦,加上心里委屈怨忿,从身到心都极为疲惫,几乎是一沾着枕头就睡着了。她的声音有些哑,带着几分颓然之气,道,“我知道了。”
息微本来还在为月谣走了之后没人帮自己看书阁而发愁,眼下她莫名其妙被打发回来,明里虽然同情,暗地里也有几分高兴。月谣这次显然有些备受打击,常常整日整日地不说话,要么扫地干活,要么就是埋头抄书。加起来有半人高的书半个月的时间就抄完了,好几次他半夜去起夜都看见她房间的灯火通明,正埋头抄书。
他将此事告知姬桓,谁知姬桓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让他每个月多领一些灯油。
如此一个月之后,月谣才慢慢地从低落地情绪中走出来。
那日,息微依例整理了书阁,正将每一层的钥匙都收起来。月谣正好抄完了《南华经》来归还,见到他手里一大串钥匙,问道,“师兄,你每个月都要整理归置书阁,但是我好像从来没见你去七层、八层和九层整理过。”
息微道:“那里是禁地,我一个看书阁的小弟子,哪里有资格进那里去。”
月谣抬头看了眼漆黑的阁顶,七八九三层的楼高的在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却像藏着巨大秘密的深渊一样。她道,“那里有什么呀?连你都进不去。”
息微摇摇头,将钥匙锁进柜子最深处,“不知道……不过我听说七层里面都是本门的高级心法和剑术,八层好像是本门历来的年度大纪事,至于九层……没人知道里面有什么,连掌门都不能进去,听说只有逍遥门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才能打开。”
月谣深深地看了一眼被他锁上的柜子,冲他一笑,道了声晚安便如平常一样回去了。
迫近黎明时分,正是阴气极盛、万物都沉睡的时刻,她悄没声息地来到息微平日里待的小书屋,趁着月色找到了他放置钥匙的抽屉前,虽然息微从未用过七、八、九层的钥匙,但是她看到过他藏钥匙的地方。于是她打开抽屉,从中取出一把小钥匙,又蹑手蹑脚地来到一方古朴又不起眼的砚台前,将砚台倒置,抽去底部的隔层,只见一个钥匙孔赫然暴露在月光下,她将小钥匙插入,轻轻地一转,只听哒地一声,内置的锁便被打开,打开锁,赫然可见里面躺着的两把钥匙。
月谣眉头一皱,明明是三层书阁,却只有两把钥匙,不知道缺失的是哪一层的钥匙。她看不出哪一把对应的是哪一层,便索性全部取出,轻盈地上了七层,将两把钥匙逐一对着钥匙孔核对,很快就找到了七层的钥匙,于是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软泥狠狠摁出钥匙的形状,返回小房间里将一切复原。
如此这般,天快要亮了。月谣没有睡意,索性坐在灯前望着模具,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事情如此顺利地达成,本应是高兴的,但是更多的却是沉重。
从那日起,姬桓就再也没有为她特意踏足藏书阁了,即使有什么事来,也没有召见过自己,更别说教授文课和武功,虽然她现在是上元阴阳境,但若无人授与功夫,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时日一长,她仍旧会成为那个在鹊尾城任人欺凌的乞丐。
半个月之后是春秋宗每月两次的文课时间,月谣特意等了明月下课,把她叫到角落里。明月半个月没见她,正挂念得紧,见她没什么事就放心了,又问她到底做了什么惹得姬桓大怒,月谣却摇头不说,问候了她的近况,又问了她大武试的结果。明月道前二十名中,有十三名是春秋的弟子,新弟子中只有齐诗华一人入围,这十三名弟子全部都有机会入藏书阁第七层学习那里的心法秘术。
月谣简单询问后,便将钥匙模具交给她,道:“我昨天晚上不小心丢了我卧室的钥匙,你也知道如今掌事师兄对我印象十分不好,我不敢告诉他,又怕时间长了被发现。这是我事前印好的模具,眼下只能劳烦你帮忙去再打一把来。”
明月道:“没问题,我这就去铸造房,请师兄帮忙。”
“不!”月谣拦住她,十分警惕地看了眼花丛外面,轻声说,“这里人多口杂,你去米脂镇吧,现在掌事师兄不是已经允许你们一个月可以有一次机会离开逍遥门,去镇上采购物资吗?”
明月虽感觉这样有些小题大做了,但由于信任月谣,没有细想,满口应下后便走了。
又过了半个月,明月才趁着文课下课的时间将钥匙交给月谣,还好心叮嘱她下次别再丢了。月谣捏着钥匙,微微地一笑,目送明月离去,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藏书阁七层三年来从未被人踏足过,一进去便是薄薄的灰尘,四周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点燃火折子,也只能隐隐地看到三步以内的场景。七层不似前六层到处都是书架和书籍,周遭一片空旷,围绕着十根纯铜镀金大柱子,上面刻着许多小人,不难看出刻的都是逍遥门的剑招。月谣一一看去,因火折子火光微弱,只能看到柱子底部的一些画面,前面五根柱子上的内容十分熟悉,正是十招剑术的前五招,至于后面五根柱子,则是她一直想学但姬桓还没教过的。
她本想学,但姬桓却道后五招全部是威力极大的群伤,太耗内力,若非到了成化境,根本无法施展,因此拒绝了她。她一一看过去,果然如姬桓所说,无论是海纳百川、九天星坠还是其他三招,全都是威力极大的招式,动辄地动山摇,十分厉害,而眼下她的功力只有阴阳境,并不适合学习。
她放弃了这十根柱子上的剑招,走向中间矗立的二人高书架,一一找过去,很轻松就找到了成化境的修习秘籍。她欣喜若狂,小心地取出书,拿出随身携带的空白簿子和一根针,翻开小元成化境的第一页之后,便左手拿火折子,右手用针在簿子上刻字,逐字逐句地将秘籍内容刻下来……
大半个夜过去后,为了谨慎起见,她将一切都复原,像猫儿一样回了自己房间。如此又是半个月,三本成化境的秘籍全部抄录完毕,她将刻满了字的空白簿子翻开,因是针尖刻字,因此只能看到浅浅的刻痕,却看不清具体内容。月谣取出一块松烟墨,打碎磨细了,将之均匀地洒在每一页上,再全部吹去,上面的刻字便十分清晰地出现了。
从阴阳境到成化境,不仅是内力上的巨大突破,更有甚者,能窥探宇宙过去未来泛泛之命数。而这一段境界的修习,至少需要十年。
月谣无人指点,自己学习起来自然是困难重重,但好在她资质上佳,又不曾正儿八经地读过书,不受那些泥古守旧的道经影响,而是有着自己的解悟,反而更加地质朴,因此成化境的内容虽无人指导,但也能理解,只是理解得费力了些。
如此夏去冬来,整整半年的时间,除了每月两次的文课,月谣再也没有见过姬桓。
而每当夜深人静、练功累了的时候,她独自一人大汗淋漓地坐在床上,脑海中常常浮现出姬桓的身影,每当此时,心里头便不可遏制地有些疼。她始终想不透自己哪里错了,只能将这一切归咎为他是一个严厉的人,眼里容不得一点瑕疵。
然而思及此,心中更是难过。
这样的姬桓,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偷盗秘籍心法的自己呢?
她毕竟不如明月,出身名门、身家清白,性子也单纯,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所爱。而她,再怎么努力,也终究像阴沟里的小老鼠,没有人会好心给小老鼠吃食,而她想要一切,都只能偷偷地从角落里偷。
过去是骗,现在是偷……即使离开了鹊尾城,一切却仍在原地打转。
月谣直直地望着无声跳动的烛火,低低地冷笑了一声。
不过这没关系,只要有足够的力量,只要足够地强大,她终于会有一天成长为能与他并肩的人,哪怕……是站在阴暗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