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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慢地行驶在崎岖的偏僻小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老旧的车辕好像下一刻就要散架,饶是如此破旧,小小的马车里却载着十几个少女,各个如花似月,却又惊慌失措,发出低低的哭泣声。月谣头昏脑涨地醒来,入目就是这般情景。马车里空间有限,她一坐起来,头几乎碰到了车顶。
她重重揉了揉眉心,那颠簸产生的眩晕感才消退一些。她只记得自己离开山里后,打算去双身城,沿途几乎都是荒原,好不容易才有了一家客栈,便进去想要吃一顿热的,之后的记忆就很模糊了……
她目光在所有的女子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身旁泪痕干了的女子身上,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嗓子嘶哑得好像锯子一样。
“他们要把我们卖掉。”那紫衣姑娘情绪低迷,抱紧了自己的双膝,显得十分无措。
“卖去窑子里?”
那姑娘不说话了。
马车是全封闭的,除了前面的车门,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月谣悄悄爬过去掀开车帘,看到两个车夫一左一右地坐在前头聊天,前方还有两个人,各个人高马大,看起来似乎是盗匪。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有异常,赶车的忽然转过头来,只看到车帘因马车颠簸而轻微晃动的样子,他暗暗骂了句娘,继续和身边人说话。
“大哥真是的,一向都是卖进鹊尾城的,怎么这次要大老远去什么君子城,要是路上死了一个,不是亏死了!”
“鹊尾城的那些老婆子们精得就跟猴子一样,每次都要砍价。”
“诶,我瞧着这批都不错,要不玩玩?反正迟早要给别人的,还不如我们……”
“得了吧!被你糟蹋过还能卖个好价钱吗!”
月谣坐在车帘边,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若放在平时她早就一剑一个宰了,可眼下虽然清醒,但浑身无力,别说这些人了,这里随便一个姑娘都能制服她。
她抓住隔壁的姑娘低声问:“马车走了几天了?”
被抓住的姑娘除了哭什么反应也没有,反而是方才的紫衣姑娘细弱地说:“五天了,你已经昏睡了五天了。”
难怪浑身无力,恐怕不仅是药效问题,五天没有进食,体力剧烈流失才是主因。她又问:“这些人都是什么人?”
紫衣姑娘摇头说不知,“大概……是流匪吧。”
月谣推测他们方才说的话,差不多可以肯定在进君子城之前,只要不出意外,这里的人都不会有大碍,眼下最关键的就是尽快恢复体力。
她靠在马车上休息,可五天没有吃喝的身体太过虚弱无力。
马车颠簸了一天,天黑时,顺利地到了一个废旧的村子,月谣被拉扯着下马车,这才看清楚流匪的面目——个个人高马大,好在细数下来才四个人。
她混在姑娘们,低头佯装害怕,一路乖乖的,成功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呜呜……”紫衣姑娘忽然哭了起来,声音不大,却引得其他的姑娘们纷纷啜泣,一时间到处都是低泣的声音,晦气得很。
“不准哭了!”髯须大汉恶狠狠地走过来,一手一个抓过姑娘们的头发狠狠晃了几下,力道之大生生扯断了她们的一缕头发,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却散发着因过度害怕而诡异的寂静。
月谣低着头躲在后面,忽然感觉头顶笼罩下来一阵阴影,紧接着身边传来一阵惊呼,隔壁的姑娘就像拎小鸡一样被一把拎走了。
“过来!”髯须大汉拖着她粗暴地往外走,嘴里吐着粗话,“妈的憋死老子了!这一路只准看不让干!今晚说什么也要爽一下!弟兄们!大哥那边有什么事兄弟我担着!来来来!哈哈哈哈!”
那被拎走的姑娘吓坏了,拼尽吃奶的气力挣扎,然而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抵不过壮汉的气力,身体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终究还是无力地被拖走了。伴随着她尖锐的哭声,人群中再也抑制不住地充满了哭泣声。
月谣的手被紫衣姑娘无意识地攥着,只见她睁大了一双眼睛没有哭,但已经完全被吓懵了。随着髯须壮汉说完话,剩下的三个男子眼睛里泛着不加掩饰的光芒,手里掂着两个馒头,就像扔骨头一样随手丢过来,一边丢一边喊:“快抢啊!谁抢不到大爷我就找谁好好痛快痛快!哈哈哈!”
剩下的姑娘们就跟疯了一样扑上去抢馒头,即便有谁运气好抢到了馒头,也很快被其他的姑娘们抠着嘴抢走了。月谣体力不济,根本连站起来都没气力,更别提跟别人抢了。那紫衣姑娘有心去抢,却又灰头土脸地无功而返。
“姑娘们!”独眼男子上下抛着手里的馒头,笑得一脸诡谲,“想不想吃啊?”
所有人都饿了整整一天了,刚才的馒头也几乎没有抢到多少,各个睁大眼用哀求的眼神可怜地看着他,然而独眼男的视线在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突然手向下一翻,将白花花的馒头一把丢在地上,紧接着用沾满了泥土的靴子狠狠踩了几脚,直到馒头上布满了黑黄色的泥土,看不出馒头的形状后,才恶劣地笑着说,“哎呀,掉在地上了!真是太可惜了!你们谁没有抢到啊,乖乖出来吧!叔叔会好好疼爱你们的!”
一共才两个馒头,十几个人抢,几乎是所有人都没有抢到。姑娘们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谁都阻止不了剩下的三个男子就像挑选奴隶一样挑选她们。
正当他们尽兴挑人的时候,月谣陡然从人群里爬出来,手脚并用地爬到那个沾满了泥土的馒头边上,几乎想也没有想地就抓起那只馒头,仿佛那是人间最美味的珍馐一样,张口就咬。
她的举动令所有人都十分意外,就连那三个悍匪也惊讶极了,然而随即而来的却是哄然大笑,“像狗一样!哈哈哈!”
“这也吃得下去!瞧她!连狗都不如!”
始作俑者独眼男放开了手里的女子,好奇地走过来,在月谣面前蹲下,笑得一脸阴毒,“哈哈哈好好好!吃吃吃!我这儿还有,还有呢!”说着从同伴手里接过又一只白馒头,用力在地上踩几脚,直到比月谣嘴里这只还有脏之后,递过去在月谣嘴边粗暴地做塞的动作,一边恶声恶气地喊,“快吃快吃!吃了它今晚就放过你!哈哈哈!好孩子!来来!”月谣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第一个,喉咙因长时间没有进水而被噎住,她憋红了脸用力地咳嗽,独眼男转身就去舀了一小碗水来,却当着月谣的面抓了一把泥土丢进去,“渴了吧,来!喝了它。喝了它就不渴了。”
月谣死死地盯着那碗黑乎乎的水,眼神就像狼一样凶狠满含戾气,却掩藏在凌乱的额发下,谁也没有注意到。
她一把捧过满是泥土的水,仰头一饮而尽,再一次抓过独眼男强迫塞过来的馒头,大口大口地下咽。直到她将两个大馒头吃下,独眼男这才带着餍足的笑容站起来,一脚将她踢开。
她跪趴在地上,耳旁充斥着姑娘们痛苦的呼喊和男人们恶劣的大笑,像是利剑刺破她的耳膜。她冷冷望着地上的泥土和脚印,若是有人看到她的眼神,一定会被那仿佛地狱里的恶鬼一样阴戾的目光吓到,但此时除了头顶一轮皎洁的明月,什么也没有。
月光那样明亮,肆无忌惮地照亮这个废旧村子里发生的一切……
“嗷呜——!嗷呜——!”
狼嚎毫无预兆地传入这个荒无人烟的小村庄,在这个乱世,到处都是这样被废弃的村庄,最后都成了野兽绝佳的栖息地,在这样的野外出现狼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四个男人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个个竖起了耳朵,警惕地看着四周。髯须大汉走进来,高声道,“好像有狼!”
独眼男极不爽地从一姑娘身上下来,一边提裤子一边道:“妈的好好的兴致被搅了!哪里有狼!老子一手一头,把他们都活剥了皮!”说着走过去抄起大刀,吆喝着叫上髯须大汉一起往外走。
被那么一搅和,姑娘们暂时又安全了,只可惜方才已有两个相貌出挑的惨遭毒手,剩下的全都吓得魂不附体,一眼看去,只有那个紫衣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了坛子里,竟毫发无损。
月谣用力握了握手,发现体力已经开始恢复了。
过不了多久,外面传来叫骂声,紧接着独眼男和髯须大汉恶狠狠地揪着一个瘦弱的男子走了进来。说那男子瘦弱其实有些不符,但是他的体型和髯须大汉一比,就像一只小鸡一样可怜。髯须大汉一脚往他肚子里踹,紧接着拳脚就像雨点一样密集地砸了下去。
“叫你装神弄鬼!妈的!还狼嚎!吓唬谁!看你爷爷我今天弄不死你!”
那男子竟也十分硬气,那么重的拳头落在身上,一声也不吭。
他沉默不反抗的样子不知怎的刺激了施暴者的神经,竟抬起脚朝那个男子的心窝子狠狠踹了下去。若是这一觉踹中了,这个男子必死无疑……
咻——!
一道极其细微的黑影破空袭来,像是一把利剑凭空划破平静的气流,与髯须大汉那一脚正面迎击上,逼得髯须汉毫无预兆地后退了一步。
“谁!”
这一变故令四个悍匪再一次提高警惕,然而目光在周围搜寻一圈,却只看见原本毫无抵抗力地趴在地上的月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冰冷的夜风吹得她凌乱的额发危险地扬起来,月色下的眼睛阴戾得就好像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