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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讶的低呼。
月漱落仍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而语气则无比诚恳,“诸位,我是侯爷的总管月漱落,侯爷暂时分身乏术,我谨代表侯爷向各位表示歉意。狂心少爷虽是好心,但仍有过错。在这里,他郑重向南厅长和南厅长的家人谢罪。”
谢狂心跪在地上,脸孔朝下,众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他静默了几秒后,忽然伏下身子,大声地说道:“是我的疏忽,对不起!”说着,他重重地一顿首,十分用力。
南泽姣看得目瞪口呆,她难以接受自己心里的白马王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自己的父亲下跪认错。她忿忿不平地盯着月漱落,恨不能将这笑眯眯的女人给撕碎。
南泽雨呆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他赶紧松开门卫,上前扶起谢狂心,“算了,算了,没事!”他看向月漱落,“月总管,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月漱落向门卫使了一个眼色,后者虽然面露不安,但仍旧客客气气地说:“欢迎您来到皇冠,请进。”
南泽雨心中诧异,这女子虽然自称是管家,但万国侯手下的人,对她竟如同对待女主人一般。
谢狂心站在一旁,依旧垂着头,万分愧疚的样子。南泽姣冲到他身边,挽住他的手臂,“狂心哥哥,我们不怪你!没人会怪你!”说着,她昂起头,斜眼乜着月漱落。
月漱落却只是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来为诸位带路。”
这时,从他们背后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嘿,南厅长!”
南泽雨扭头一看,竟是高靳。他左手挽着女儿高襄绮,右手挽着一个高挑苗条的短发女子。
南泽雨勉强地挤出笑容,“噢,是高总啊,这位是?”
高靳满面笑容,“这是游津兰小姐。兰兰,这是南厅长,他可是我的贵人呢。”
南泽雨见高靳神情爽朗,似乎没有看到刚才的闹剧,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高总,你总是这样谦虚。贵人什么的,就不要再提了吧。”
游津兰落落大方地握住了南泽雨的手:“南厅长,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南泽雨微笑着说:“高总身边总是有漂亮的女孩子,但都自己藏着,不让我们这些朋友认识。”
陶白荷故意“咳”了一声,大家都笑了起来。高靳上前一步,跟陶白荷握手,“可最漂亮的女孩子都在南厅长家里。”
游津兰也跟着笑了,但她的心里却有些忐忑:不知道南泽雨的话纯粹是场面客套,还是真的在暗示高靳身边的女人来去如风?
这时,高靳注意到了月漱落,他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正当他踌躇着用什么措辞的时候,月漱落已经云淡风轻地开了口:“南厅长,高总,要不要先去观景台转转?”
“好。”南泽雨对于去哪儿参观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想赶快换个地方。
“高先生,我想去一下洗手间。”游津兰小声对高靳说。高靳点点头,又笑着看向高襄绮,“襄襄,你要不要去?”
高襄绮摇摇头,“南泽姣要找我玩儿。”她调皮地一笑,“你是怕兰姐迷路了是吗?安啦,不会有事的,你看这里这么多佣人。”
高靳对女儿毫无办法,他略带歉意地看着游津兰,“兰兰,要不,我在洗手间附近等你?”
游津兰摇摇头,“不用担心,我很快会去找你们。”她停顿了一下,“观景台是吧,我一会儿就到。”
暂别了高氏父女,游津兰问过服务员,很快确定了洗手间的方向。她顺着铺满红地毯的阶梯,走了好几分钟,又转了一个弯,才看到一个挂着红色丝绒幔帐的入口。她对着入口看了好几遍,一时有点错愕:这入口怎么看都像是通向豪华的舞台或者展览馆。
一个身穿深红色制服的外国服务人员从她身边走过,对她施以礼貌而诚恳的微笑。她鼓足勇气,对服务员说:“请问这里是洗手间吗?”她生怕对方听不懂中文,便尽量讲得很慢。
“就是这里,女士。”虽然服务员的普通话发音有点别扭,但总体还算清楚流利。这多少让游津兰放松了一点,她可不想展示自己那点可怜的单词量。
她走进入口,沿着那似乎没有尽头的红地毯又走了几分钟,才终于看到一扇宽阔的门。
一路上,游津兰都没有心情去欣赏墙上挂着的巨幅油画。她看了一眼洗手间的门上镶嵌的宝石,便匆匆冲进了最里面的单间。直到坐在马桶上,方便完毕,她才开始打量这间比她自己家客厅还要大得多的单间。
这单间的墙壁上贴着光滑如镜的金色大理石,隔墙上装着两个纯金的纸巾架,游津兰从中分别抽出一张纸,发现是干湿两种不同的纸巾。湿纸巾上面有精致的印花图案,她仔细观察,才赫然意识到是一幅西洋名画。她又好奇地扯了一张湿纸巾,而这张的图案和上一张不一样。
游津兰叹了一口气,将三张纸都丢进了马桶。
她原本并不想参加这听起来就很奢华的晚宴,但实在架不住高靳的软磨硬泡。另一方面,她多少也对这远在云端之上的贵族社会有些好奇,毕竟她从来没接触过。
但游津兰没有想到,就连这里的洗手间都如此阔绰。她看着门把手上镶嵌的黄色宝石,突发奇想:假如这些都是真的,是不是撬走几颗就能换成钱?当游津兰猛然清醒过来时,不禁挖苦了自己一句:“真是穷苦命!”
她身上的这条海蓝色露背真丝长裙是高靳送给她的,她佩戴的蓝宝石耳钉和项链是高襄绮借给她的,她自己根本没有能出席这种场合的衣服,有的只是脚上那双用戴天给的钱买的鞋子。
这双鞋花了游津兰九千多块,她心疼得不得了。九千多块钱,是她和家人至少四个月的生活费。
她拉起裙子,看着这双尖头高跟鞋。“我把一家人四个多月的饭钱都穿在脚上了。”游津兰想到这儿,心情有些复杂。她有点愧疚,但又有点莫名的兴奋,因为,她能从他人的目光里看出来,她这样打扮是很美丽的。
游津兰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有人进来了。她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裙子,正准备拉开单间的门时,来人的几句话却把她钉在了地上。
“现在这些警察都是干什么吃的?一点儿用都没有!”一个年纪较大的女声说。
“唉,没办法,涉及到外国人嘛,总要做做样子吧,沙夫人,你也不要太生气了。”另一个女声的语气较为温和,听起来也更年轻一些。
“哼,一个女服务员自己发神经跳楼,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游津兰几乎屏住了呼吸,她敏感地意识到,来人提到的“女服务员”很可能是叶颖君。
“主要是后面又出现了马道生的事情,唉。令公子也真的是有些不走运。”温和的女声说。
“说来说去,不就是欺负我家老头子快下去了嘛!”沙夫人忿忿不平地说。
“哪有!沙部长年富力强,事业正当年呢!”温和的女声赶快附和道。
两个女人进了不同的单间,很快就传来一阵流水的声音。
游津兰握着门把手,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想到要是现在出去,会显得她是在刻意偷听,便决定先等那两个女人离开。
“哎,不行,小隋,这事我得去找南泽雨。”沙夫人忽然提到“南泽雨”的名字,让游津兰颇为吃惊,她隐隐地察觉到,这些人的关系极为复杂。
被叫做“小隋”的女人答道,“我听我老公说,高总已经跟南泽雨打过招呼了,你就放心吧。”
沙夫人似乎仍有些疑虑,“是吗?哼,我家老头子是不上网的,成天都扑在工作上。他哪里知道,有些网上的人,把这事说得可难听了!”她越说越来气,“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他们都在现场一样!”
“嗐,那些网民的话,你就不要往心里去了。你想啊,成天上网的,能是什么好人?”小隋似乎不以为然。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沙夫人,“哎呀,想到我就生气!嘉嘉以前也喜欢用电脑看那些奇怪的动画片,后来认识了俞院长,才开始出去玩。”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真是要多谢你老公了。虽然嘉嘉出去玩也是惹事精,但总好过成天在家里看着个电脑。”
“就是!出去玩他至少可以认识一些外面的朋友,能学些本事。”小隋说,“我老公管得严,不然我看俞以渐也是玩起来就天昏地暗的。唉,简直操碎了心。”
“你家俞以渐还小嘛,嘉嘉下半年就十九了。”沙夫人似乎在整理衣服,从她的单间里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也不小了,快十三岁了。”小隋的声音听上去闷闷不乐,“我倒是希望他快点长大,现在真的把我累坏了。”
沙夫人似乎对小隋的家庭琐事并不感兴趣,“还好是在国内,之前嘉嘉跟我说想出国来着,幸亏我没同意。他要是在国外遇到个女服务员跳楼,我得急死。”她拉开门,声音顿时变得清晰了一些,“算了,不说这些了。走吧,去见识一下那个万国侯。我本来都不想来,家里一堆事情,老头子非要我代表他来。”
“谁说不是呢……”两个女人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游津兰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走了出来。她的掌心不知何时渗出了一些汗,滑腻腻的。她走到水池边,将手放到自动水龙头下冲洗。
对于上流社会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她是又羡慕又厌恶。她想起惨死的女儿,感到一阵心酸。若不是为了女儿,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也就不会见识到这些东西了。
此时,宾客都已经穿过皇冠主楼,来到了后面的庭院里。天黑了,而主人却还没有出现。在这些人的面前,有一座扇形的两层小楼,不同于皇冠的富丽堂皇,这座小楼的外墙是用白色波特兰石砌成的,这令它多了几分典雅,少了几分排场。小楼没有对外开放,一些宾客因此猜测:这座楼会不会是万国侯日常起居的地方?
南泽雨轻声对陶白荷说了几句话,陶白荷会过意来,便走到月漱落身边,亲热地聊了几句。
其实,陶白荷也拿不准这女人的身份。对方气度不凡,举止有度,还始终以一副管事人的姿态处理事情,再加上谢狂心的微妙态度,使得她有理由相信,对方很可能是万国侯的情妇。尽管富豪养情妇很正常,但能抛头露面接待客人的,想必不一般。基于此,陶白荷实际上已经将月漱落当成了皇冠的女主人。
“月总管,我有件事想了解,不知道方不方便问呢?”陶白荷热情地笑着,语气颇为认真。
“请问。只要是我职责范围之内,一定告知。”月漱落也含着笑,但却带着礼貌的疏离。
“这也不早了,怎么还没有看到侯爷呢?”陶白荷此刻正好站在一张长条形的餐桌旁,她漫不经心地摘下桌上的一盘甜品顶端点缀的黄金奇异果切片,再丢到旁边的托盘里。
月漱落犹豫再三,谨慎地说:“南夫人,你是侯爷的贵客,我就不妨告诉你吧,但是千万不要让其他客人知道。”
陶白荷瞪大了眼睛,兴奋得几乎屏住了呼吸。
“其实,侯爷现在,不在皇冠。”
“天哪!”陶白荷一声轻呼,又赶紧掩住口。她转了转眼珠,压低声音说:“那么,侯爷在哪里呢?”
“侯爷现在在陆家嘴。”月漱落面露担忧之色,“说巧也巧,迪拜酋长国的一位储君今天中午忽然来了,侯爷便去拜访他,现在应该还在喝茶呢。”说到这里,月漱落意识到自己有些多言,“南夫人,你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侯爷不在府中。”
就在这时,一声黄鹂似的鸣叫掠过,犹如一线极细的钢丝抛入天际,接着,又是此起彼伏的清脆悦耳的燕语莺啼。宾客们好奇地四处张望,却没有见到任何鸟儿的踪影。
月漱落看了一眼手表,略带歉意地躬身鞠了一躬,“南夫人,原谅我有事要离开,失陪了。”
陶白荷点点头。待月漱落走远,她才回到南泽雨身边,神秘兮兮地说,“你猜,万国侯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