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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很晚张丰好不容易才找到顾宸,当着大家的面儿他和所有人一样称呼顾宸为中尉,顾队,私底下还是改不掉大学那口儿,“顾少,你上哪去了?暴风雨要来了,咱们快些进去吧。”
张丰将顾宸领上二楼,指着一房间说:“喏,这是他们准备的,我就住你对面儿。”
顾宸轻声嗯。
张丰瞧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难受,不落忍,别人不知道可他张丰是紧跟顾宸脚步进入部队的,这七年顾宸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有他最清楚,顾宸进部队前宸是啥样儿的人,进部队后又是如何一步步把自己冰封起来。
张丰咳嗽两声说:“那个……老许帮兄弟几个都包扎了,你要不要也去……”
“不用,”顾宸摆头,“小伤。”
说罢他关上门,拖着沉重的身体走进浴室,身后留下一堂水印子。
站在喷头底下顾宸忍不住发抖,好冷,从皮肉冷进骨头,全身冰凉……
冲完热水澡顾宸才逐渐缓过来,正在擦头发门突然咚咚咚的被敲响。
顾宸手指一僵,盯着门不动,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
“宸哥,是我,日当午!”
顾宸吞口口水,往门口走去。
打开门,楚河不管三七二十一厚着脸皮扭着身子削尖了脑袋往房间内挤,手里小心翼翼的端着瓷罐子,眯着眼儿,看见顾宸乐成一朵花儿。
顾宸将毛巾往椅子上一扔,问:“有事儿?”
“那个,宸哥,没凉着吧?来,把这个喝了!”
顾宸绕开楚河,没有正眼看他。
“宸哥,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楚河把水蓝色的青花瓷瓷罐谨慎的放在桌面上,坐在顾宸对面望着他泪光闪烁,“你都不知道,这些年我老想你了!”
“想我?”顾宸冷笑。
“当然了,哥,我每天都在惦记着你,真是寝食难安,吃吃不好,睡睡不好,还……”
“行了,别给我扯这些没用的,该干嘛干嘛去,”顾宸冷着脸。
楚河娃娃脸上一双名亮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委屈,“宸哥,你有权利生气,我也知道当年不该那样不告而别,可不是我自个儿想走的,是我老舅派了好几个壮丁把我五花大绑直接捆走的!所以才都没来得及通知你啊!”
顾宸撩起眼皮,“是老许让你走的?”
“是啊是啊!”楚河不住地点头,“宸哥,我对你赤胆忠心,天地可鉴!我当年真的是一心一意的想和你在一起,只是我老舅他……”
“什么时候的事儿?”顾宸打断他。
楚河没反应过来,“嗯?”
顾宸严肃的问:“老许是在什么时候绑你走的?”
楚河想了两秒给出一个确切时间,顾宸掐指一算,那不就是墨彦走货的前三天吗?
顾宸喉咙胸腔里全是苦涩,宛若晕开的墨水无法停止,无奈摇头,“看来早就计划好了。”
“计划什么?”楚河没听懂。
顾宸没解释,没计较,也没有刨根问底或者没有冲出去揪住这群王八蛋的领子问当年到底是为什么,都过去了,到头来在死皮赖脸的把陈年旧事刨出来有什么意义?总不能他娘的被人耍了还跪在人家脚下哀求询一个你为啥玩爷的原因吧?
十年前的顾宸做不到,十年后的顾宸更是想都别想!
楚河也注意到顾宸神色的变化,解释道:“宸哥,其实墨老大他……”
顾宸:“出去吧。”
“呃?”楚河惊愕。
顾宸甩甩脑袋,“淋了雨头有点儿疼,我想睡了。”
楚河忽然想起什么,喊着:“不成啊,你得把这喝了才行!”
顾宸不耐烦,“不想喝,快走。”
“可是……,”楚河焦灼,仿佛让顾宸喝下那东西是必须完成的任务。
顾宸嗅到猫腻,瞄着他问:“怎么,我不喝你还不能走了?”
“不能!”楚河的头摇成拨浪鼓。
“这东西……”顾宸指着瓷罐子问,“你做的?”
楚河毫不犹豫,“当然啦,我亲手弄的!除了我,还有谁会这么关心哥你嘛!”
顾宸看见今天的楚河才知道当年自己在墨彦跟前儿撒谎睁眼说瞎话是个什么臭德行,真的是清泉一眼就能见底。
顾宸:“我喝了,你就走?”
楚河:“嗯嗯!”
顾宸端起瓷罐子,问:“这里面是什么?”
“……药,”楚河手指交叉不自然的说,“那个,祛风寒的药,你不是淋雨了嘛,怕你感冒!”
顾宸揭开盖子一饮而尽,然后将瓷罐儿递给楚河,眼神示意,你可以走了。
“可是我……”楚河想耍赖多粘一会儿,可遇上顾宸刀刃儿般的眼神又怂了,他突然发觉,十年不见,顾宸这冷眉厉目寒气逼人的模样怎么和墨彦有那么三分相像?
楚河最后还是乖乖退了出去,不敢耽搁,心里惦记着楼梯口处某人还在等他的捷报。
“老大。”
“喝了?”
“全喝了!”
“没露馅?”
“没!”楚河小骄傲,拍着胸脯保证,“我亲眼看见宸哥把药全喝下去才安心离开的!”
楚河眼神飘忽,老大,都按照您的要求圆满完成任务了,是不是得有点儿小奖励什么的?
墨彦皱眉,“什么药?”
楚河把控瓷罐儿往墨彦跟前儿送,“喏,这个啊,你不是说是祛风寒的吗?”
墨彦无奈扶额,手在楚河脖子上掐一把,夸奖道:“干的真‘不错’!”
这么普通水平的一掐,楚河觉得自己的颈椎骨已经断裂,老大表扬人的方式未免也太暴力了吧?果然还是冷一点不较好,楚河五官拧在一起哈着腰夹着尾巴急忙逃窜。
药?墨彦怎么会给顾宸药呢?顾宸是最讨厌的就是喝药了,想当初雪地一夜后发那么高的烧还得在墨彦软磨硬泡说破嘴皮子的情况下勉强尝了一勺,他怎么可能答应一口气把药喝完?
墨彦望着顾宸房间里的灯光发呆,如果说顾宸这十年过的如同行尸走肉,那他这十年过的只能用生不如死来形容!
灯光熄灭,顾宸躺在床上舌苔上全是生姜糖水的味儿,那不是药,他不喝药,某人甚至担心他嫌姜汤难喝特意在里面多兑了好几粒冰糖。
顾宸砸巴咂巴嘴,分不清如今是现实还是梦境……
第二天早上顾宸跟往常一样六点钟准时起床,七年的生物钟已经形成无论在哪儿都无法改变,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昨晚是他七年间唯一没有做恶梦的一个夜晚,一觉安稳睡到大天亮,仿佛是突然安心了,那个心中百年的牵绊缓缓降落。
他先是去看了余武和刚子,两个人脸色还是很不好看,但表情显然没有那么痛苦,老许的医术真不是盖的,晚上又有专人看护,好在刚子及时得到输血,余武的腿也保住了,顾宸望着他们仍然在睡梦中突然松口气,缓缓朝木质长廊走去。
昨晚来的太匆忙又遇上了暴风雨,此刻是他第一次这样仔细的瞧着这座岛。
雨后的天空无比湛蓝,空气清新沁人心脾,错落的岛屿建筑十分别致,屋子都是木质的像少数民族的风格,这儿没有城市车流的喧嚣,没有夜晚霓虹灯的刺亮,仿佛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实实在在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太阳从海平线底端探出小脑袋,微风拂过,晶莹洁白的浪花拍打着礁石涌到岸边裹着淡淡的海水味儿划出一条条银边,空透的早晨被几声海鸥的鸣叫打破沉寂,光芒从海面折射洒在软绵绵的沙滩上,金光灿烂!一大片宛若金子一般的砂砾中安稳躺着的是那一颗颗美丽纯洁的贝壳,好不惬意!
顾宸正被这迷人的景象陶醉其中,一瓶带着水珠的啤酒瓶递到他眼皮儿底下。
以前墨彦从来不允许顾宸随便沾酒的,更别提是一大早上。
顾宸目不斜视的接过啤酒瓶,仰头喝下一大半儿,余光里,墨彦的身姿还是那么的高大,每每往顾宸身边一站都能给他带来难以呼吸的压迫感。
“暴风雨之后的景象往往是最好看的,”墨彦不深不浅的说。
顾宸扯动嘴角,望着远方,金色的光芒在他白皙脸上镀上一层金辉,连最细微的汗毛都是金边儿毛茸茸的,“这岛叫什么名字?”
墨彦喝口啤酒,攥紧酒瓶儿说:“金沙岛。”
顾宸望着满地如铺满黄金的沙滩感慨,“岛如其名啊!”
墨彦低头笑笑,点了点下巴。
二人静默的肩并肩站着,谁都没有先看谁,谁都没有先提及什么,好像是心照不宣的老友重逢,又像是平淡如水的陌生人生平首次遇见。
墨彦没有询问,这十年的时间你过的怎么样,也没有打听你一个学金融的怎么会加入部队,墨彦是行家,沙滩上停着的是军用战机,顾宸,他当兵了!
顾宸也没有问十年的光景你这个混蛋是怎么度过的,没有指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没有大发雷霆冲过去狠狠的对他拳打脚踢。十年不是流水,他是实实在在烙印在生命力的印记,曾经他能够因为两本护照疯狂怒打墨彦,如今他再恨再愤怒也没有当年那股子蛮劲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