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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顾升将硬盘通过刚子之手交给了蒋华东,过程是刚子扮成一个扒手,在蒋华东走出饭店时过去蹭过他身体抢劫钱包,被蒋华东捉住,在这个时刻将硬盘塞入他手中,蒋华东装成失手没有抓住的样子,让刚子逃掉。
而随从保镖打算追赶,被蒋华东以也许他非常贫苦需要钱为由制止住。
等刚子回来后,他浑身都湿透了,顾升以为他是害怕,刚子非常不认同说,“我没有害怕的!我是跑得太逼真了,闯红灯时差点被一辆拉货卡车压住,我吓得!”
原本以为这件事后,蒋华东会直接警方,人证物证齐全,沈张这个组织一网打尽不是不可能。
但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沈张非常保护的一处存放炸药和枪火的仓库,发生了有陌生人闯入事件,他如临大敌,当天下午要调集三十名保镖去现场查看,蒋华东制止他说,“也许是敌人调虎离山,目标是您的书房或者宁姒,这么多保镖带去,庄园这边人手不够。”
沈张权衡后决定只带去十名,而蒋华东毛遂自荐跟随他前往。
这条消息被顾升了解到后,本想隐瞒我,可被我在卧房内听到,他带着刚子正要离开,我冲过去挡住他,“到底怎么了。”
顾升知道瞒不了我,只好对我全盘托出,“深入到仓库内部的陌生人,是肃城警方,你要知道,黑道的人,不比普通百姓,虽然掌握了犯罪证据也有人证,但也不能直接抓人,因为他的势力散布太广,每个能坐到黑道大佬位置的人,都有一群誓死效忠的心腹,俗称敢死队,一旦沈张被关押,像这些非常危险的危害到社会安定的场所,都会造成可怕后果,警方原本想将那批危险物转移,但封闭得太紧密,箱子上的锁是特质,除了原配钥匙根本无法打开,深更半夜太静,警方又不敢闹出声响,所以空手而回,他们偷偷联系到蒋华东,要他想办法进入,拿到钥匙,警方再趁机端入,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事情,蒋华东手下那名司机联系到我,要我去外面接应一下。”
我听得浑身冷汗都冒出来,“卧底,这是可能会死人的事,警方这么愚蠢无能吗?还要别人来打头阵,他们是吃白饭的猪?”
“不是,因为警方不了解内部情况,需要蒋华东进去查看现场,将损失和伤亡降到最低,警方也不能白白送死,但沈张还要利用蒋华东,怎么可能让他们进去出事?所以这是非常安全的。只是风险很大,毕竟蒋华东做的事警方卧底,稍微有一点不对劲,沈张会发现,就看他怎样应变解释。”
顾升见我一脸不相信,他想了一下,“也许沈张做了两手准备,会来这里挟持你,而他突然出动,我一个人也寡不敌众,你跟着我去,在我眼皮底下,我可以更安心。”
于是顾升和刚子两个人带着我一起坐入车内开向肃城郊外的新港仓库。
我们到达后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刚子将借来的一辆黑车隐藏在一片非常高大狼藉的废墟一侧,另外的一片空地停着沈张手下开来的五辆黑车,所以乍一眼看过来,并不会引发怀疑。而且他们进去后也不会看。
蒋华东守在大门口位置,沈张带着十名保镖走到仓库小门外的位置,蒋华东在这个时候,反手用一枚铁锁锁住了大门,顾升看到这一幕后脸色有些僵硬,刚子说,“我/操,蒋华东不会做了最坏打算,假如被发现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吧。”
顾升捏紧拳头说,“他为何要沈张将三十名保镖精剪为十名你他妈听不明白?就是因为十个好对付。”
我瞪大眼睛死死望着里面情况,眼睛一会儿就变得非常模糊,我抹了抹,再继续死盯。
沈张进入仓库后,蒋华东也跟随进去,里面竟然并不像想象中那样黑暗,反而特别明亮,还有一扇天窗,人影在晃动着,弯腰打开箱子,沈张从里面摸出一捆捆用牛皮纸包裹住的方包,大约就是炸药,他们似乎在清点数目,大约半个小时,全部从里面走出。
沈张拄着一根拐杖深思说,“靖临,你看闯进来可能是什么人。”
蒋华东说,“大约是和您敌对的人,在南三角,不知是有肃城,还有很多其他城市,久仰您大名想要分杯羹或者害您的,应该不在少数。”
沈张双目非常惆怅凝视着他说,“我猜是条子的人,来打探情况。”
蒋华东的手分明捏紧一下,但他脸色如常,“怎么会,条子的人恐怕不会这样打草惊蛇,而且在南三角,您是几十年的资历,他们有本事拿下,早就拿了,不会等到现在。”
沈张呵呵笑了一声,他戳了戳拐杖,“条子的本事有限,但是就怕他们安插了人在我身边,如果有这样情况,你说该怎么办。”
蒋华东沉默了一会儿,沈张看着他挑眉问,“怎么不说话。”
“我认为这种情况不存在,是一种假设。”
“就当是假设。”沈张非常果断干脆打断了他,“你觉得怎样处置。”
蒋华东似乎在深吸口气,“沈老在组织内有您的规定,背叛和不忠是大罪,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大约是轻的剁手剁脚,重的将家里亲人带来,女的轮,男的打,再卸下点什么,亲眼看着喂狼狗。沈老不是专门为此还养了几条大狼狗吗。”
“是啊。那些狼狗馋了,窝囊废都不肯吃,偏偏喜欢吃那种我欣赏的人。”
蒋华东不动声色将手摸进口袋内,朝着身侧轻轻迈了一步,沈张转头定定望着他,他们两个人这样对峙了半分钟,蒋华东忽然张开嘴笑,露出非常洁白的牙齿,“沈老既然怀疑我了,就直说,您什么时候也喜欢兜圈子。”
沈张抬起一只手,他手下保镖以非常迅速的动作将枪掏出,齐刷刷对准了蒋华东,而蒋华东也几乎分秒不差的掏出枪对准了沈张。
沈张脸色平静看着那黑漆漆的枪口,笑了笑,“靖临啊,你还是太冲动,你应该再骗骗我的。这样就承认,让我很难过。在我印象里,你非常的冷静,沉默寡言,可是一旦开口,说出的话都非常有用。”
蒋华东说,“我是什么身手你清楚,我能扛的,你未必,他们就算十个人同时对准我开枪,我也能提着最后这口气崩了你,我觉得亏。”
沈张垂眸沉思了一会儿,“你以为你投诚,条子就能免你的罪吗,你是手上没有人命,可你到底也犯了太多罪,警方这么多年都拿你我无可奈何,这口气早也憋住了,他们有时候说话就像放屁,为了达到目的,什么话都能说,但做不做又是一套,你这样辛苦卖命,我知道你想怎样,无非是保住那个女人和孩子,我也可以答应你,我承认,你一个人就能在今天将我和我手下人都撂在这里,我自然清楚你能本事,可又能怎样?这不一样是人命,条子会放过你吗。不如我们一起离开,我迅速将这里的东西搬走,让他们再次扑个空,我承诺放你离开,不动你的女人和孩子,这样你也不亏。”
蒋华东没有说话,但是他持枪的手微微顿了顿。
沈张见状后,从身上摸出一枚定时炸弹,拉响了按钮,“只有二十分钟,这枚炸弹的威力足够将这里夷为平地,而仓库内还要炸药,这就是连环炸,任凭你再有本事,也插翅难逃。其实十分钟足够我们离开这里,但我再给十分钟思考你的选择,这个响了,我们都死,但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们可以都活。总之我不会让自己落入条子手中,这太侮辱我。”
嘀嘀嘀的声响,在广茂的仓库内非常清晰,蒋华东握枪的手顿了顿,他看着那枚定时炸弹,“你什么时候怀疑我的,还随身携带这样的东西。”
“从你让我少带二十名保镖,我就怀疑了,但我不确定,所以我没有拒绝。现在想想,你确实够冷静,这样的提议,无非是为了给自己挣条活路,三十个人你再大本事也逃不过,但十个人就另当别论。”
蒋华东笑了笑,“不愧是老狐狸,这几十年你横行霸道,多少次难关都让你闯了过去,没这点本事,你也的确做不到今天。”
蒋华东说完后,看着那群保镖,“我数一二三,我们同时把枪放下。我怎知我同意后,你们会不会再对我下手,我到底寡不敌众。”
沈张势在必得的笑意说,“怎么,同意和我合作。”
蒋华东冷笑,“最好你能信守承诺。”
沈张非常满意点头,他抬手示意那群人可以这样做,蒋华东数了三下后,那群保镖齐刷刷将枪放下,而蒋华东仅仅是弯下腰做出将枪放在地面上的姿势,在他们全部放下后,他又猛然持枪起身,再次对准了沈张,那些保镖同样要拿枪,蒋华东厉声说,“我这里十发子弹,我可以解决了你们,再用武力解决沈张。你们和我对着干的胜算是多少?”
那些保镖止住动作,沈张脸色倏然崩塌,他咬牙说,“你敢骗我。”
蒋华东非常轻松的语气,“你也清楚,我有很多罪,如今我决定投诚,就不会再背叛我的选择,沈张,你走错了路,你用我的软肋威胁我,就该知道我不会真心为你办事,我平生最恨威胁。你早该想到今天,我宁可和你死在这里,也不会再为我自己多添一条罪。”
此时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炸弹的黄色提示灯亮起,进入最后倒计时,顾升冷着脸敲了一下椅背,“怎么办!”
刚子摇头,“办也办不了,难道我们去送死?”
我听他们几乎绝望的对话,疯了一样要冲下车,刚子死死按住我身体,另一只手想要将车门锁住,但顾升大约怕他会伤到我,所以非常迅速大拍掉他那只禁锢住我的手,我趁这个机会推开车门飞奔出去,身后是顾升不可置信的闷吼尖叫,我捂住小腹,在我奔向蒋华东的路程中,我告诉自己,薛宛,你虽然这二十年过得非常苦,受尽了人世间最耻辱的目光,最下贱的岁月,你总是在每个睡不着的深夜奇怪到底为什么要苦苦挽留住这最后的清白,它成了你的底线,可你却不知道缘故。
冥冥之中你总会遇到那样一个男人,你会有预感,预感他的出现,所以不管情势怎么逼迫你,你都解不开那最后一颗扣子。
蒋华东是你的劫数。
生要同欢,死也要同冢。
我气喘吁吁站在那扇被封锁的铁门前,我用力摇晃,可是打不开,沈张和几名誓死护卫的保镖在角落处也同样有些慌张,他们想冲出来,也没有任何办法。
蒋华东原本握着枪的手忽然一顿,他扭头看着我,“宛宛,会爆炸的,快离开!”
我滑坐在地上嚎哭着,顾升在这时冲过来,他不由分说将我抱住,我死死扣住铁门上那一截铁锁,“求你让我留下吧,我活不下去,我不会苟活,我听到蒋华东说,他要和她们同归于尽,让我一起,我怎样面对他死在我面前那一幕!你告诉我,血肉横飞那一幕我怎样面对!”
顾升忽然朝着我后脖颈狠狠一敲,我早就知道他会这样对我,我朝着他身下一滑,他的手敲在我后脑勺,闷闷的一声重响,我眼前陡然一黑,一抹黑影从对面的土坝上滚下,那人很熟悉,他手上拿着一把长枪,身手极其迅速,他喊了一声,“华哥!跟我走!”
我眼前的黑色褪去,裴岸南穿着一身格外乍眼的白色运动衫,在这里到处都是黑色的地方,蒋华东一眼便看到了他,他愣了一下,非常冷的脸色,“谁让你来的?你不要命了?滚出去!”
裴岸南不顾他的呵斥,他飞身跃起,从高高的铁门上蹿入,沈张非常冷笑说,“竟然还带了帮手,蒋华东,你以为你要杀了我,你就能走出去吗。”
蒋华东说,“不能,今天来之前,我给自己做了两条路的假设,第一条,你发现我的背叛,我们同归于尽,我决不会放虎归山,就算你会被法律枪毙,我也不能让你活口离开这里,否则你会让没有跟来的手下,解决了我妻子和孩子。我当然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而第二条,你死,我活。”
沈张听他说完仰天大笑,“如果我能死在你手中,对我而言,比死在条子那群酒囊饭袋手中要光彩痛快得多。至少你是条汉子,不会脏了我的血。”
裴岸南此时忽然一把握住蒋华东的手,“杀他不用你,我已经通知警方了,你跟我走!”
就在这时,沈张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短枪,他朝着这边对准,我大喊一声“小心!”他们两个人反应极快,朝着同一位置翻身一棍,接连两枪都打空,蒋华东以一处砖堆作为掩护,对准沈张瞄准,“砰”地一声,恰好击中沈张持枪的手腕,手/枪应声而落,他身后保镖弯身要去拿,裴岸南用长枪扫射,虽然没有击中要害,但都是打在膝盖或者手臂,那些人因为巨痛倒地,顾升忽然将我抱起来,一边转身朝着车的方向跑,一边回身大喊,“要爆炸了!快往土坝上躲!”
就在快要爆炸的前几秒,裴岸南一把扯住蒋华东推向土坝上,而他没有来得及再迈上去,“砰”地一声巨响,浓烟滚滚,火苗蹿起,整座仓库都笼罩在漫天的黑雾中,我撕心裂肺的大叫一声,整个人都瘫软在顾升怀中,巨大的热流冲击力,将顾升朝前推了好几步,他护住我身体塞入车中,背部有些灼伤,他咬牙看着刚子,“离开这里。”
我抓住他袖子,“华东呢?”
“进不去,生死有命,你还要保护孩子!”
刚子没有理会我的哭嚎和挣扎,他一踩油门迅速将车驶离,那火光染透了半边天空,冲天的警笛从我们对面驶来,与这辆车擦身而过,足有十几辆消防车跟随警车后面,形成一道巨大的长龙,我透过车窗看去,在仓库内,土坝已经被烟雾笼罩覆盖,站在土坝最上面的两个人,一倒一跪,在这夕阳残留的黄昏,格外悲壮哀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