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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一方小亭,落落湖水上,丞梨或者说夭梨坐在亭子里,桌面上两盏茶,还冒着热气,夭梨手里一本书,认真的看着,亭外仍旧雨蒙蒙,一道白影撑伞缓步而来。
到了亭内,来者收伞搁置在栏杆上,坐到了夭梨的对面,沉静着气息,道:“梨君,我方做好了入局的准备,你却翻了这棋盘,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夭梨合上书,啜饮一口茶,轻笑道:“我岂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之人,不过那个答案,我算是得到了,你未入局,便算我的要求你没有做,所以再请你来帮我一个小忙。”
“齐某可不敢听梨君的一句小忙。”来者抬眼看着丞梨,道:“不过梨君此番来意我知晓,画,齐某可以送你,但梨君可有想好画的内容是什么?”
“无需想,你只管赠我一幅白画。”夭梨随意的轻摇着茶盏,看里面的茶叶旋转成涡,似是不经意地说道:“知宣应该知道我要的白画是什么,我希望到时候知宣交过来对的画不会是故作不知的白画。”
来者笑了,杯子一放,与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道:“梨君怎知齐某会将这白画赠你,要知道当承诺涉及到性命,类似我等非君子,基本上是不会做到的,凭一个要求来向齐某索要性命,凭现在的梨君,是不是有点太自不量力了?”
话音才落,一道气波向外传去,激起湖水波千丈,锋芒毕露。
夭梨却好似没看到一样,面上带着笑,道:“我相信知宣是个聪明的人,应该知道为何自己会存在于世。”
“你……”来者无了言语,看着丞梨,半晌才颓废地垂了肩,道:“你见过她了。”
“你既知我是谁,又如何不能清醒,知道这一切皆在我的测算中呢?”夭梨将杯中的茶往边上湖水一泼,按照常理应是泛起涟漪,可奇怪的是湖水竟然静了下来,没有一丝波澜,道:“你应那城主设画境困我,又怎知她不能在前辈以画境为界的里面同我有一番接触呢?”
来者的眼神有些黯淡,问道:“她……可还好?”
“幻境之中,便是她将你在何处告诉我的。”夭梨又翻开书,一边看一边说道:“你大是不记得了,你们俩也曾见过的,只是那时的她在其中尚且年幼,你……也一心不愿为红尘俗世所扰。”
瞳孔一缩,是她?来者猛地站了起来,道:“念梨君今日一言之恩,待到知宣心愿了了,便将白画双手奉上。”
言罢,来者拿了伞,冲入雨中,不过半刻便在雨中失了身影。
“痴迷苦,自愿苦。”夭梨哈了一声,伸手翻了下一页,继续看。
一梦南柯已三日,黄粱枕梦梦心弦,言磬寒醒过来的时候,身在孟婆客栈的房间里,夭梨不在,但桌上有冒着热气的饭菜,想来是夭梨为他叫的,言磬寒扶了扶额,有些不能习惯一个人的思想,回想梦境中的痴缠与疯狂,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这么一面,沉浸其中了。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夭梨端了两碗汤进来,见言磬寒醒了,便笑道:“师父,来尝尝,听闻孟婆客栈最是有名的就这孟婆汤了,也亏得托了阿左阿右的关系,才能不排队就喝到。”
言磬寒点头,起身,坐到桌边,接过夭梨递过来的汤,一边喝着一边思索梦境,阿梨在梦中说得话,此刻在脑海中清晰,只为一字而乱天下,是不是也可以为了一字而乱三界呢?答案很明显。
“师父,在想什么?”夭梨尝着可口的饭菜,一瞄眼却见言磬寒吃得心不在焉,便问道:“这饭菜不好吃么?师父一脸走神。”
言磬寒摇头,甩开心思,动筷子给徒儿夹了几样喜欢的菜式,专心陪徒儿吃饭。
待吃过饭后,才是正事的时候,言磬寒才醒,是以有些情况并不了解,不过他能感觉到,首恶仍旧不在客栈里,随意也失了气息,至于阿左阿右,气息是有,在他们自己的房间里,只是极为阴寒。
夭梨知道言磬寒的疑惑,低声道:“师父是不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大哥去哪儿了我是当真不知晓,但是天掌一直都待在他自己的房里,面壁思考,徒儿不能察觉到天掌的气息,好像留在那儿的只是一具驱壳。”
“去看看。”说着言磬寒起身,同夭梨一起走到了左边的房间,推开门,是随意看着墙发呆,说是发呆,可全无生气,神凋,言磬寒掐诀上前,一指定随意,划开手掌,凝血为咒,道:“敕。”
咒文冲入随意眉心,却似开了机关匣,随意身体猛地一颤,眼角滑落两行泪,缓缓地睁开眼,初始有些迷茫,反应过来之后看着言磬寒,沉默片刻,道:“此番多谢。”
“你若甘心沉沦,不如不谢。”言磬寒抬手又画了一道符,往上一推,一个结界将三人套在其中,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言磬寒拂袖幻化出桌椅、香茗,尔后道:“坐吧,发生何事。”
三个各自就座,随意虽然初醒时有些沉默,后来倒也反应了过来,只是情绪仍有些怏怏,道:“你二人出去逛街之后,我便回到房里,看着墙发呆,可不止为什么眼皮愈发沉重,自灵魂发出的沉重感,我无力反抗,便就这样,再一睁眼,便看到了你们。”
“天掌你也入了幻境?”夭梨有些吃惊,虽回顾旧梦,却不能在梦境中找出一人似天掌者,若实在要说,就只有一个人,脱口而出道:“徐知卿?”
随意的手一动,动作很小,然而颤动很大,他沉默着点头,却道:“是徐知卿,却不是你们眼中的徐知卿。”
“天掌这是何意?”夭梨有些疑惑,问道:“难道还有两个徐知卿不成?”
言磬寒的手摩挲着杯子,仔细回想道:“你是同首官在一起的那个人,那一夜的丞相府窥探的人,除了首官,还有你。”
“你终于能将两个人的记忆融汇了。”随意这么说着,呼了一口气,道:“徐知卿这个人,被一把火烧了面貌,被人替代了身份,最后沦落哪般境地也实在难说,幸而凭着一身医术,还能有个出头日。”
夭梨看着随意如今这副模样,道:“天掌此番感慨良多,那徐知卿怕也是天掌的一个心魔吧。”
随意猛地看向夭梨,夭梨却不甚在意的抖抖肩,笑道:“天掌自是想问夭梨从何看出,夭梨也在这幻境之中,夭梨的心魔自然也无处不存在这幻境中,就好比师父在幻境中的执着是暗暗的宠着我,而我求一字而乱天下,虽然没有成功乱天下。”
“徐知卿不是我的心魔,我的心魔,是火。”随意低垂着眼,看手中的茶,茶叶在里面漂浮,手不动,茶叶也不动,平静无痕,手动,一应千波,道:“我且问你们一件事,若是你们因为嫉妒而做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举动,对于心上人,你们该如何求得原谅?”
言磬寒一听这话,便知道了,抬眼看随意,对方却不愿意对上他的眼,道:“流华的死,是你故意的?”
“是。”想着过往发生的事,随意低声道:“那时年幼,一心喜欢止寒,然而止寒却对师父那般喜欢,做什么都是要讨师父的欢心,昆仑天峰之上只有三人,我因此心生嫉妒,偶然一次发现了师父的不对劲,妒意一生便将此时告知了昆仑之首,可我是真不知。”
随意抬头,看着言磬寒,道:“我是真不知事情会变成那样,我真的不知师父会被那样处置,我也真不知止寒会那般伤心,竟在接受天掌之位的当日,叛出昆仑,去找了妖世,我后来是真心知错,我真的……师父,止寒。”
听到随意的一番话,言磬寒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看着随意的眼睛说了,道:“你不知,流华他……流华他是一心喜欢着你的。”
“你说什么?”随意心中一惊。
“我说,流华他是一心喜欢着你的。”话已说出口,言磬寒也觉得此事要说完,道:“流华是九尾天狐,是自天地初始便存在的妖尊,他之所以回来到昆仑,只因为捡了一只小白犬,小白犬生了一种病,只能在昆仑天峰养着再配以精魄才能好。”
随意低头,道:“你如何会知道,骗我的,帝宫。”
“我同他早就认识,他来昆仑时我也很是诧异,出言阻止过,所以才会有言帝宫与天掌不合。”言磬寒看着随意,道:“流华知道你心悦止寒,才会待止寒那般好,他死前将眼睛赠予止寒,也不是对止寒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只是因为知道你喜欢止寒,只要跟着止寒,便能够一直看着你,他只要看着你幸福就好。”
“别说了。”低着头,泪已如雨下,那么多年,怀着对师父的悔意,也记起了师父对自己的点点滴滴的好,却不想原来师父怀了那般的心思,所以害死了师父的我,到底算什么呢……
两人谈论的事情其中所含的感情不是夭梨能够理解,夭梨瞥过眼去,却见一人站在门口已久,惊道:“大哥?”
随意猛地一抬头,站在结界外的,门口的,正是首恶,对方虽然没有进入结界,却好似能够看到他们,听到他们的话一样,死着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