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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石光珠只一思量,就明白了徒述斐面色沉重的原因。只是这种事情,总也劝不过的,只能等本人自己想通。
但石光珠心中还是对徒述斐的好感稍微提升了一些:身为皇子,身份贵重如斯还能保有怜悯之心,也是殊为不易。
徒述斐捏着手里的单子出了一会儿神,之后叹了一口气,才又定下心来细细观瞧手中的单子。待看到单子上有一座位于扬州左近的船厂,徒述斐的呼吸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心脏也砰砰的直跳。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这船坊是一定要留着的,只是不知是什么规格?你告诉太子哥哥,就说让他手底下得用的人去跑一趟,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石榴笑眯眯的应了,然后又继续说:“六殿下您也太和我们殿下见外了,只要个江南的坊子,太子殿下回去可要骂咱不上心了!您还是挑几个京里的铺子,直隶的也行不是?”
“我挑了铺子,谁替我打理?还不是太子哥哥受累我光拿银子?你放心,我不为难你,只挑自己稀罕的。千金难买心头好,太子哥哥不会因为我只挑自己喜欢的就怪你的!”徒述斐抖了一下手里的单子,最后指着一座直隶的瓷器作坊和一家布坊给石榴看。
石榴记下了徒述斐看重的三个作坊,收了徒述斐送给太子的一匣子点心就告辞了。
稍晚的时候石榴又过来一趟,送来了三个作坊的契纸,连带还有些和作坊绑在一起的匠人的身契,满满当当的有大半个匣子那么多。
徒述斐看着那厚厚的一摞压在作坊地契、房契、户部转地方知府批准等契约下的卖身契后,感叹着人命不值钱。只石光珠等确实见惯了这些的,对徒述斐的叹息不以为然。
翌日,徒述斐才刚起床,翊坤宫的内监吉祥也捧着一个匣子过来了。进来之后就给徒述斐行礼,奉上了匣子:“殿下,这是娘娘给您的。”
话音才落,就有祁顺手底下的小内监也捧着匣子进来了。
徒述斐还纳闷着,怎么一个个大早晨的都来送东西,待打开了匣子,才发现自己的母亲甄贵妃送了自己一个绸缎庄子,而圣人送的,则是一家专卖瓷器之类摆件的铺子。
徒述斐捏着这两个铺子合计了半天,觉得自己明白圣人和甄贵妃的意思了:光有作坊没有铺子,你作坊里的东西怎么销出去?
好吧,从这点来看,徒述斐的确是顾前不顾后了。可实际上他要这两个作坊的原因,是想要做些别的事情啊!不是为了产出啊!
不过既然都把铺子给他了,那他也不能凉了父母的疼爱之心不是?徒述斐心里暗自欢喜白得了两个铺子,可嘴上还是什么都没解释,只收了匣子之后老老实实的谢恩。
进了二月,再有几日就是徒述斐的生辰了。之前龙凤胎的百日也没有大办,许多想要亲近甄贵妃的人找不到由头,却正好趁着这次机会送些礼物拉拉关系了!
甄贵妃是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委屈的,让人在撷芳殿徒述斐的小院子里摆了十几桌的流水席,好让徒述斐和撷芳殿里其他的宗室、伴读好好热闹一番。
因为撷芳殿不属内宫范围,所以当日但凡有头脸能进宫的人家,都让自家的小辈去撷芳殿里讨上一杯水酒,而后送上寿礼,也算是和徒述斐拉近关系了。
原本还有想要灌徒述斐酒的。平日里徒述斐不喝酒是出了名的!只是今天他是寿星,敬酒的人身后的长辈也是朝中有头脸的,徒述斐还真的不能不喝。
最后还是太子端着酒杯替徒述斐解了围:“六弟向来不饮酒,开宴时敬诸位的那辈已是勉强了。这杯水酒,就让孤代六弟饮下便是。稍后众位,可要对孤手下留情啊!”
太子的面子是不能不给的,没的招了储君的记恨。这件事也再一次刷新了众人对徒述斐在太子心中地位的重要性。
寿星公不能饮酒,可是贾赦和冯唐这两个与徒述斐荣辱一体的伴读能喝啊!于是大批的人又都跑去给贾赦敬酒去了。等太子和几个已经出仕的同辈宗室说完话之后,就发现贾赦已经醉得找不着北了。
别看冯唐平时听老实木讷的,其实饮酒、避酒的功夫早就属于鲜有人敌的水平了。贾赦就不一样了,虽然看起来机灵,其实就是个别人一劝就喝的笨蛋。
太子让人把贾赦扶到花厅去,那里人少清静,加上之前一杯就上头的徒述斐也在那里,还真没有人敢不长眼的往里闯。
徒述斐此时正因为喝了酒而坐在暖炕上傻乐呢,恰好贾赦也被石榴扶了进来,太子也随后而至。
石榴扶着贾赦坐到了徒述斐的身边,给贾赦脱了靴子外袍,又另外拿了一条裘被给贾赦盖上之后,就退了出去。太子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的贾赦,又看看只知道笑的徒述斐,觉得有点头疼了。
贾赦喝了酒之后正浑身发热,虽然膝上盖着裘被,可还是觉得发冷。正好有个同样喝了酒之后的徒述斐在身边,脑子也不很清楚的贾赦就凑了过去,搂着徒述斐的胳膊把自己整个人都塞进了徒述斐盖到胸口的裘被里。
人埋进去了还不满意,继续把头往徒述斐和裘被之间钻,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屁股还露在外面,贾赦把自己的上半身和膝盖消退都塞进裘被里。
而徒述斐呢,忽然发现肚子上多了一个热乎乎的大抱枕,虽然有点重,可也不觉得难受,反倒是很热乎舒适,也就顺势半压在了贾赦的上半身上。
太子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太阳穴上的青筋开始跳动了。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也脱了靴子上了暖炕,蹲在这两个团成一团的孩子身前,一手一个的分开他们。
只是贾赦和裘被缠的太紧,贾赦一被揪开,徒述斐身上的裘被也一起被掀走了!这让徒述斐很不满意。还好暖炕边上另有几床叠好的裘被,徒述斐索性也不去找贾赦身上还裹着的那条了,自力更生的从暖架上拽了一条过来,盖住自己之后,顺着暖炕滚到最边上靠墙的位置去了。
徒述斐是滚到墙边上去了,可贾赦还被太子拽在手里呢!后领被拽住的贾赦身后还披着一条裘被,后背也不觉得多冷,只是前半面有点空落落冷飕飕的。正好太子还没松手,贾赦就顺着力道直接扑到太子的怀里了。
要说贾赦,虽然这半年里因为和徒述斐一起坚持学习骑射,体格壮实了不少,个头也蹿高了一头,可和已经快要成年的太子相比,身高还是有差距的。他扑进太子怀里,其实就和一个大娃娃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是太子觉得很别扭!他自小就不太常和别人亲近,因为储君的身份,无论是父皇还是外祖父外祖母,虽然心中对他十分关爱,可却不会对他如同大表哥张玉庭一般连亲带抱的。
待他长大了一些,唯一比较亲近的也只有六弟小宝。小宝还小的时候,太子可是经常抱着徒述斐的,很是满足了一把太子有爱无处撒的憋屈心情。但是后来小宝长大了,虽然兄弟俩还是很亲近,可也不会互相动不动就抱在一起了!那不成样子啊!所以今天贾赦这么一抱,还真让太子有点不忍心、舍不得推开他。
这样想着,太子搂着抱着自己的贾赦,也就慢慢坐到了暖炕上去。身下是暖烘烘的热炕,身上是个暖烘烘的贾赦,太子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发昏了,竟然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石榴进来的时候并没发出太大的声音,看到太子搂着一个人盖着裘被在暖炕上,还以为是六殿下呢!又看了一眼在墙边上的那位,也以为是贾赦呢!可正好徒述斐脸对着墙觉得呼吸困难就转了一个身,石榴看见徒述斐的正脸,又看看太子身上压着的那一坨看不到脸的人,抽了抽嘴角还是没说话,老老实实的关上门又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的几个人就都发出了绵长均匀的呼吸,睡着了。前院来的人也都不是没眼色的,而且大多数来赴宴的人都住在撷芳殿里,也不用巴巴的可这一天拉关系,热闹过后就都散了。
徒述斐大概是睡了小半个时辰后清醒过来的。一张开眼睛,就看见太子搂着贾赦睡得正香呢!
原本徒述斐还想过去作弄作弄太子,只是凑近了之后才发现,太子的眼眶底下还带着些微的乌青,很显然是睡眠不足导致的。
虽然不知道太子每日里在六部到底忙些什么,但徒述斐也清楚,顶着上面各部尚书两朝元老的名头,太子就算再如何才智机敏,恐怕也会有人下绊子。这才大半年的时光,太子的眼底才有了这明显的痕迹!平时还看不出来,太子这一睡下,徒述斐看得是一清二楚。
这样一来,徒述斐也下不去手作弄人了,没的搅了太子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的时光。他蹑手蹑脚的下了暖炕,自己够到靴子穿上,又踮着脚出去关上了房门才松了一口气。
“六殿下,殿下如何了?”石榴看徒述斐出来了,弯着身子问动作终于大方起来的徒述斐。
“太子哥还睡着呢!”徒述斐摆摆手想了一下,然后又招手示意石榴过来。
石榴自然不敢不来,跟着徒述斐到了离花厅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就听见徒述斐问道:“太子哥哥最近在哪一部了?怎么看起来这么累?之前在户部和礼部的时候也不见太子哥哥这样。”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石榴也没遮掩着,直接就回答了徒述斐:“咱们殿下在工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