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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满脸怒容的冰蕴我不禁有些哑然,她心中的感受我或许不能逐一感触,但对一个人情根深种的爱恋我是深有体会的。我忽然有些悲哀,为这样爱而不得,得而不牢的恋情。
马凌风步履沉重的走来,晴阳下,他的脸越发显得阴沉。他冷冷呵斥冰蕴:“萤儿不能管你,我可以管你吗?”
马凌风的话一出,冰蕴整身子一僵。她怒容满布的脸忽然一片苍白,她后退了两步,仅仅两步而已,却显得如此吃力。
她道:“公......子,我.......我......”
马凌风冷眼瞥过她,那令人心寒的眸光好似晴阳下化不掉的寒冰。他沉声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驱赶常姑娘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谁做武平王妃的事情了?”
此时的冰蕴木然地靠在了石阶旁的一棵大树上,就着大树的阴影歇息,缓缓喘着气。她是万万没想到方才的话竟被马凌风悉数听去,不管如何,她是绝不愿意马凌风因此事而对她斥责的。
她眼里有泪光,跟随马凌风多年,在她心里,马凌风早已是她的一切。她爱他,胜过自己的命。可他是武平王,而她只是他的一个侍女,任凭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将这道坎跨过去。
“冰蕴错了,请公子处罚。”半晌,冰蕴木然地走上前来朝马凌风跪倒。她垂低了头,我却依稀看见有泪从她眸中滑落于地。我的心猛然揪了一下,为这爱而不得的痛楚。
“凌风......”我抬眸看着马凌风,见他阴沉之色并未褪去,心里紧了一紧,难道他真要处罚她么?
“你跟随我并非一日一月一年,冰蕴,我不想见你犯错而被处罚。也不希望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你记住,以后不可再犯。”马凌风语气淡然却冰冷,让人听了有说不出的凉薄如斯。
“是!”冰蕴声音细微,情绪虽然已经平顺,但脸上露出的惨然神色却清晰可见。她只是木然地跪着,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马凌风再次看住她,淡漠道:“闹了这么久,你不厌烦么?还不退下!”冰蕴抬起苍白的脸,乌黑的眼珠子凝向他。疑惑、失望的眼神居然让我的心再次抽搐。冰蕴,竟然爱他如此之深,而他,对冰蕴如此漠然。君心,果然凉薄。
冰蕴有些恍惚地离去,萤儿知趣地转身进屋,我呆呆地静立于马凌风身侧没有言语。他那一闪而过的阴鹜眼神将我摄住,在我还没来得及逃走的时候我那纤细的臂膀便被他残忍地捏住了。
“你傻站着干什么?你别妄想让冰蕴她帮忙你逃走。告诉你,你若敢偷偷离开,我便将水幽、冰蕴以及萤儿通通杀了。”他瞪着我,说着无情的话来伤我。
“放开、放开我......”我抖动着失血的双唇,他不仅捏痛了我,那话中的冷酷更是伤了我。为何,为何他是那样残忍,残忍得可以漠视一个对他痴心一片的女人的哀伤。
“我当然会放开你!”马凌风看我无助至极的样子邪魅一笑,他的嘴角微翘,好似嘲讽般看着我道:“就凭你病怏怏的样子也想逃出这留香苑,我看你省省吧。最好乖一点,好好给我留在这,我想见你时你就得在我眼前。否则,别怪我无情。”
“我是你的囚犯吗?你一时对我柔情似水,一时对我好似千年冰山,你知道你此刻说的话很伤人吗?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我虚弱地语气带着不甘,我实在无法分辨眼前男人的胸膛里长着一颗怎样的心?
他手里的力道似乎轻了一些,眼里的嘲讽却丝毫未减,他依旧冷着脸看着我:“记住,乖乖留在此地,我便不折磨你。”
“你......”
“还有,别用你那千娇百媚的样子去俘虏其他男人的心,那样,我会看不起你!”
“你......”
“醉红楼妓女那一套勾引男人的招数你给我忘掉,除非对我,你可以用尽功夫讨我欢心。对其他的男人,你最好试都别试。”马凌风残忍地笑着,他毫不在意我的羞窘难堪。
妓女二字让我的头脑一片馄饨,我的心口似被什么利器狠狠戳了一下,痛得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死命挣脱开他的手,转身踉跄着跑回了屋子。
一进屋,我便跌倒在地,我感到满脸是冰凉的一片湿意。心口似有一道伤口在撕裂,在流血,这痛,竟不比冷寒霜拒绝我来得轻。我伏在地上,使不出一丝力气。萤儿从里屋出来见我痛心的样子,慌得赶紧将我抱起。幸好萤儿武功不弱,一人已足够将我连扶带抱抱上床榻。
“姑娘,别伤心了。公子他对你是爱之深,恨之切。”萤儿将我沾染泪水的发丝一根根细细地从脸庞拂开。
我冷笑两声,却又哽咽道:“爱,像他这样变化无常,喜怒难测的人也有爱么?我只知道,他总是会在我稍微安心时便拿那些混账话来伤我。”
“他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他怕姑娘的心里没有他,或者是不及其他人在姑娘心里的分量。”萤儿一边用干净绢子替我拭泪,一边温言安慰我。
“可用得着拿醉红楼的妓女来比我么?是,不错,我是曾经身陷醉红楼。可那是我情愿的么,我是遭人暗算才被卖到那的。我一直是清白之躯,更不屑用自己的媚态去迷惑男人。”我越说情绪越是激动,只要想起马凌风嘴里道出的妓女二字,我便如吃了苍蝇般难受。
因着这“妓女”二字,我不得不去猜想,马凌风他是否真正对我有丝毫的尊重。来留香苑这么久,他从头到尾是否真的正眼看过我一次?我想,他是不在意我的吧,是看不起我的吧?
想到这,我便从床榻迅速爬起,冲到窗边,将悬挂在窗边的一篮子草药拿下朝窗外扔去。
既然如此讨厌我,轻视我,我没有理由去在乎他,关心他。他病是他的事情,此后与我无关!这样想,似乎胸口的伤痛便减轻了好多。
萤儿见我扔掉药草,便轻微叹了口气。她瞅了我片刻后,轻声道:“为他,药也扔了,哭也哭了,这气总该消了吧。”
闻言,心口的痛又重了。看来我是听不得提他的,只要是提到他看到他,便会伤心。我想,以后的日子我就坐在屋子里再不出去,我可以看书,可以写字,只要不见他不提他就好。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再一次逃走。这,难道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么?
一天在我的百无聊赖中过去,我未出忆香居的门。我只是找来一些书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一天的时光,感觉竟是如此的漫长。萤儿静静侍候于身旁,偶尔也会拿起其他的书瞅两眼,然后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
我总是知无不言,因为萤儿能看书,我认为是很好的。至少,多看看书能减少她身上作为一个杀手的戾气。
这天,萤儿随手翻看的却是《诗经》中的第一首,她认真低吟:“关关什么,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什么。 参差什么,左右流之。窈窕淑女,什么求之。 求之不得,什么思服。什么什么,辗转反侧。 参差什么,左右采之......”
念完,她便将书页合上,睁大了双眼奇怪地看着我。我被她这么多什么什么给逗得忍不住笑出声,便道:“你这是怎么了?哪里来那么多什么什么?”
萤儿见我笑她,无奈道:“人家不认得字,所以只好用什么什么来代替呀。”
我笑笑,轻声道:“这个没事,你不认得哪个字我来教你。”
萤儿闻言,便走上前来将书打开,用手指着那些不认识的字让我教她。我见她如此认真,便放下手中自己正看的《史记》,教她逐一认字。费了好大工夫,才把她不识的字一一教会。
可问题又来了,字是认得了,萤儿还是皱着眉道:“这诗我曾听别人吟诵过,人家都说这诗写得极好,只是我实在不明白,它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低笑,温和看着萤儿道:“你哪里不懂,说来听听。”
“这里面又是鸟,又是菜的,还有乐器,可这和君子、淑女有什么关系呢?”萤儿眨着眼睛,侧首望着我,脸上满是疑惑:“莫非是说,那君子和淑女,为了一只鸟儿、为了几棵菜、或者又为了一件乐器,在抢夺?”
听到这,我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又笑开了,萤儿慌忙道:“姑娘别笑啊,难道我说错了?要不就是这鸟儿见了菜也吃,还不怕君子和淑女,到最后索性搅得人睡不了觉,跳到乐器上去捣乱了?”
我笑弯了腰,笑岔了气,捂住了肚子拼命叫萤儿住嘴。萤儿见我大笑不已,一时弄不清楚原因,只有傻愣愣地等我慢慢平稳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