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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杀人不见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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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道(刘洎的字)老哥,小弟敬您一樽。”

    天已擦黑,宽敞的厅堂里点起了数十支粗大的牛角烛,将整个厅堂照得一派透亮,鼓乐班子在堂下可着劲地吹奏着,欢快的乐曲声中,十数名衣着暴露的舞女正自跳着胡旋舞,这等宴会的规格无疑很高,可在座的人却不多,除了正自端着酒樽、一派恭谦状地敬着酒的主人乔良之外,主客只有一人,赫然正是当朝侍中刘洎,至于陪客么,也同样只有一人,身份虽不及刘洎那般显赫,却也不是等闲之辈,此人正是素来与刘洎有着通家之好的新任刑部尚书刘德威。

    “嗯。”

    饶是乔良的敬酒几乎已是卑谦至极了,可刘洎却显然不甚领情,但听其矜持地吭了一声,爱理不理地端起了酒樽,随意地晃了一下,便算是回过礼了,而后么,也没管乔良是怎个表情,仰头便将樽中的酒一气饮了个干净,又随手将空酒樽往堆满了各色佳肴的几子上一丢,架子当真大到了极点,无他,本来么,刘洎就没准备来乔良处赴宴,而是想着要去李泰处请安的,却不料李泰被太宗留宿在了宫中,根本不得空接见下头人等,加之又有着刘德威的面子在,刘洎这才勉勉强强地到了乔良府上赴宴,可纵使如此,刘洎对乔良也依旧没甚好感可言,此无他,概因自打李泰倒了台,乔良便即转到了陈子明麾下,在刘洎看来,这明显就是背主求荣,实在不是君子所应为之事,自命李泰的铁杆支持者,刘洎瞧乔良不顺眼,也就不足为奇了的。

    “思道老弟果然好酒量,来,为兄也敬老弟一樽。”

    一见刘洎樽中酒已空,自有边上随侍的一名俏丽丫鬟紧着便为其又满满地斟上了一樽,旋即便见刘德威也跟着举起了酒樽,笑呵呵地接着要敬酒。

    “德威老哥,请。”

    刘洎可以不怎么给乔良面子,可对于刘德威却是不敢太过怠慢,一来么,刘德威乃是刑部尚书,堂堂的朝廷顶级大员,加之又与刘洎有旧交,他既是敬酒,刘洎的态度倒是没敢随意了去。

    “好,思道老哥真酒中仙也,小弟可是望尘莫及的,然,纵使量小,小弟也须得舍命陪君子,还请老哥再满饮一樽。”

    乔良有心要讨好刘洎,言语间的谄媚之态着实是太过明显了些。

    “不急,容某缓缓。”

    乔良有心,可刘洎却不领情,并未再次举起酒樽,而是大刺刺地一摆手,自顾自地拿起了银筷子,夹了口菜肴,好整以暇地咀嚼着,愣是将乔良这个主人谅在了一旁。

    “该当的,该当的,小弟先饮为敬,老哥您随意,随意。”

    尽管是热脸贴了冷臀,可乔良却并未因此而勃然变色,依旧是卑谦地笑着,自饮了个干净,却任由刘洎在那儿爱饮不饮地。

    “思道老哥,小弟等都已是多日不曾得蒙陛下召见了,不知陛下龙体……”

    刘洎的架子虽是不小,可在乔良的曲意奉承以及刘德威的不时敬酒之下,很快也已是喝得有些兴起了,话也自说得多了些,一见及此,乔良寻了个机会,便紧着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对此问,刘德威虽不曾出言附和,可双眼也已是紧紧地盯着刘洎,显然对此事也是颇为的关切。

    “唉……,龙体患痈疽,令人忧惧,某恨不能以身代也,惜乎不能,惧愈盛焉。”

    听得乔良问起了太宗的病情,刘洎倒也不曾隐瞒,但见其眼圈陡然便是一红,颇为伤心地便感慨了起来。

    “啊,这,这当如何是好啊。”

    刘德威虽是刑部尚书,可也同样无缘得太宗之召见,此际一见刘洎这般模样,似乎太宗此关难过,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沉,忧心忡忡地便呢喃了一声。

    “唉……,陛下乃千古明君也,竟会遭此恶疾,我等身为臣下者,心实难安矣,今储君未明,倘若……,唉,那该如何是好啊。”

    乔良同样也在感慨着,只是他的感慨明显透着股别样的心思,语焉不详,可内里明显是在探听立储之虚实。

    “哼,甚的未名!自古以来,有嫡立嫡,无嫡方才立长,今濮王殿下尚在,又岂有别立他人之理,没见陛下紧着召濮王殿下来见么,这就是明证!”

    刘洎是从来不掩饰自己支持李泰的政治倾向的,哪怕当着太宗的面,他也是这般说法,而今酒一上了头,自是更无甚顾忌可言,但见其脸一板,便已是毫不客气地训斥了乔良一番。

    “思道老哥息怒,小弟这不是担心么,您看濮王殿下方回,若是,啊,若是……,那……”

    饶是刘洎所言甚是刺耳,可乔良却并不曾计较那么许多,但见其面色一红,结结巴巴地又出言探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尔这就是杞人忧天,今上乃明君也,又岂会不做妥当之安排,纵有事,不是还有我等身为臣下者,君不见伊尹、霍光之旧事乎,但消提三尺剑,自可诛杀奸佞,何愁有乱焉!”

    刘洎就是个大嘴巴,从来都管不住自己的嘴,这会儿正值心情激荡之际,也不管合适不合适,大逆不道的话脱口便扯了一大通。

    “思道老哥,慎言,慎言啊,此等话语,实非我等臣子所应言者。”

    听得刘洎这般说法,乔良的眼神里瞬间便闪过了一丝精芒,可脸上却是堆满了惶恐之色,紧着便出言劝谏了一番。

    “思道老弟,言过了,言过了,莫谈国事,喝酒,喝酒。”

    刘德威显然也被刘洎这等肆无忌惮的言语给吓了一大跳,赶忙跟着出言谏止了一句道。

    “嘿,怕个甚,刘某一心为国,心中只有社稷,何须担心过甚,尔等也未免太小看刘某了,纵使陛下当面,刘某也自敢这般说了去!”

    刘洎就是个刚疏之辈,此际牛脾气一上来,当真啥话语都敢往外喷,当即便令刘德威为之色变不已。

    “思道老弟醉了,今日且就先到此处好了,为兄不甚酒力,就先告辞了。”

    刘德威实在是坐不下去了,唯恐刘洎再说出更大逆不道的言语,紧着放下了酒樽,当即便起了身,也不顾乔良如何殷勤挽留,匆匆便就此走了人。

    “德威老哥啥都好,就是越老胆越小,哼,不足为谋,罢了,今日酒性已尽,刘某也告辞了。”

    刘洎本来就不怎么乐意搭理乔良,之所以来赴宴,那都是看在刘德威的面子上,而今么,见得刘德威如此不给面子地落荒而逃了,刘洎的心情自是大坏,也懒得跟乔良再多啰唣,跟着也起了身,丢下句场面话,便即大摇大摆地也走了人……

    “小王又输了。”

    戌时四刻,夜已是有些深了,然则操劳了一天的李恪与陈子明都不曾休息,就这么对坐而弈,除了落子棋盘之外,并无甚多的言语,双方下子都快,一盘棋转眼便已到了中盘,持白先走,又被陈子明让了四子的李恪居然落在了下风,中腹一条大龙已是陷入了四面楚歌之窘境,苦苦腾挪来腾挪去地折腾着,可惜既找不到作出两个眼的空间,也盼不到出头之机,眼瞅着败局已定,李恪也只能是无奈地投子认了负,推盘而起,颇见焦躁地在书房里来回地踱着步。

    “殿下心乱了。”

    陈子明一边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一边头也不抬地便刺了李恪一句道。

    “嗯……”

    被陈子明这么一刺,李恪的脸色当即便是一红,只是所谋事大,他又怎能不关切,无奈之余,也只能是苦笑了一下,再次坐回了原位,闷闷地长出了口大气了事。

    “禀殿下,陈大人,那头已发来信号,事已谐,请殿下明示行止。”

    就在李恪刚坐回原位不多久,却听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中,一身便装的陈重已是疾步从外头行了进来,但见其朝着李恪便是一躬,紧着便禀报了一句道。

    “哦?好!子明,你看此事……”

    尽管陈重言语含糊得很,可李恪却是一听便懂了,心情振奋之下,忍不住便击掌叫了声好,可待得见陈子明依旧稳稳地端坐着不动,这才惊觉自己又失态了,自不免便有些个讪讪然不已。

    “殿下乾坤独断便好,下官别无异议。”

    该交待的,陈子明早就交待清楚了,能说的话,也早已是说过了,到了这等下决断的时候,他自是不会去干喧宾夺主的蠢事,但见其神情淡然地朝着李恪一拱手,便已将决定权交到了李恪的手中。

    “嗯,那好,尔即刻发出信号,这就开始好了!”

    兹事体大,李恪还真就不敢轻忽了去,但见其默默地沉思了片刻,将所有的细节再次过了一番之后,这才一挥手,就此下了最后的决断。

    “诺!”

    听得李恪有令,陈重自不敢稍有耽搁,紧着应了诺,急匆匆地便就此退出了书房,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