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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父,甥儿这几日分头着人去探了探父皇的口风,皆无下文,看样子,父皇已是放弃了明春再行东征之想法了,唉,若非陈曦那狗贼多事,何至于此哉,偏偏父皇又不愿责罚此獠,当真令人扼腕啊,舅父,您看这当如何是好来着?”
两仪殿沙盘推演的事情已然过去了三天,可太宗却始终对此事不发表任何的意见,也没再提起明春东征之事,甚或也不曾下诏令程名振率部发动袭扰战,就宛若那一系列戏剧性的场景不曾发生过一般,这等情形一出,满朝文武们自不免便都有些茫然不已,李泰也自不例外,抽了个旬假之日,紧着便去了长孙无忌府上,寒暄一过,便已是絮絮叨叨地埋汰上了。
“等。”
长孙无忌这几天虽不曾亲自去试探太宗的反应,然,却是早就通过宫中的内线知晓了房玄龄劝谏太宗的事情,心中早已了然明春东征之事必然已是搁浅无疑了的,只不过他却并不打算跟李泰多做解释,仅仅只是给出了个简单无比的字眼。
“等?舅父之意可是将此事顺延了下去么?”
听得长孙无忌这般说法,李泰的眼神立马便是一亮,紧着便追问了起来,没旁的,于李泰来说,只要计划能执行下去,早一年迟一年,其实也当真差不到哪去。
“嗯,积粮一年而已,殿下莫非便等不得了么?”
尽管李泰比之从前已是大有长进了的,至少再无早年那等骄横之气,可长孙无忌的心中其实还是不怎么待见其,之所以选择力挺之,不过是没得选择的选择罢了,真若是扶其上了位之后,长孙无忌可不想让其真将位置坐稳了去,终归还有着后手之埋伏,当然了,这等心思,长孙无忌却是断然不会有丝毫的流露的。
“哪能呢,一切听凭舅父做主,甥儿自无异议。”
一听长孙无忌语气有些不善,李泰哪敢再多问,紧着便表了态。
“《周易》有言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其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殿下切莫忘了此点方好。”
尽管李泰已是表现得极为虚心了的,可长孙无忌还是不依不饶地敲打了其一番,此无他,概因所谋之事实在是太过重大了些,虽说长孙无忌并不曾将具体部署告知李泰,可还是不免担心李泰无意中说漏了嘴。
“舅父放心,甥儿自当牢记您的教诲,断不敢或忘焉。”
李泰眼下唯一能依靠的就只剩下长孙无忌了,自然是长孙无忌说甚便是甚,哪怕心里头再不爽,也断不敢有丝毫的流露。
“罢了,殿下能记住便好,唔,你家欣儿如今也该有十四了罢?”
敲打李泰只是手段,并不是目的,长孙无忌自然不会过于己甚,但见其一挥手,便已是就此转开了话题。
“舅父说得是,欣儿是年头生的,如今确已满十四了的。”
李泰只有两子,皆庶出,长子李欣、次子李徽,前者十四岁,后者十二岁,如今都在王府里住着,甚少外出,即便是李泰到长孙无忌府上,也很少将二子带来,故而,这冷不丁地听得长孙无忌问起李欣的情况,李泰还真有些茫然不已的。
“十四了,嗯,不小了,可曾定了亲了么?”
长孙无忌并未理睬李泰的探询目光之凝视,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慢条斯理地便往下追问了一句道。
“倒是不曾,舅父之意是……”
天家子弟往往成亲早,李泰自己十三岁便大婚了,其兄弟也大多如此,真要算起来,所有天家子女中,唯有汝南公主是个特例,直到满十六岁方才嫁给了陈子明,本来么,李泰也有意要为李欣张罗婚事的,只可惜后头他自己被废了,哪有心思去管儿子的婚事,待得重回京师,又忙着争权夺利,早忘了儿子已到了婚娶之龄,这会儿听得长孙无忌问起,心下里还真不免有些愧疚的。
“听闻陈曦有女名陈妍,年已十岁,尽自尚未长成,却已是出落得颇为端庄,虽是庶出,可配欣儿倒也是可行的,殿下您看呢?”
长孙无忌这回倒是没卖啥关子,淡然地笑了笑,意有所指地点了一句道。
“啊,这……”
李泰从来就没想过要跟陈子明结亲家,此际一听长孙无忌这般说法,当场便傻了眼,愣了良久之后,突然一醒神,已然领悟到了此举的妙处之所在,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彼此间乃是死敌的关系,陈子明又如何肯将女儿嫁给自家儿子。
“陛下想来会乐见此事的,殿下以为如何呢?”
长孙无忌静静地等了片刻,见李泰似乎还没能转过弯来,不得不再次出言点醒道。
“妙啊,哈哈……,小王知道该如何做了,事不宜迟,小王这就进宫去。”
李泰到底不是愚钝之辈,长孙无忌都已将话点得如此之透了,他自是不会听不懂,大喜之下,忍不住便一拍大腿,哈哈大笑着起了身,朝着长孙无忌躬身一礼,便就此扬长而去了……
“叫吃!”
难得一个旬假,太宗也趁机偷了回闲,猫在寝宫里,与武媚娘下起了围棋,很显然,太宗的棋要赢了,这不,没见太宗的喊声里明显透着股兴奋之情绪。
“启奏陛下,濮王殿下在宫门处求见。”
太宗的喊声方才刚落,就见赵如海已是匆匆从屏风处行了进来,疾步抢到了御前,小心翼翼地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宣。”
眼看着棋就要赢了,太宗心情正爽,也自不在意赵如海的打岔,头也不抬地便吩咐了一声。
“诺!”
见得太宗开了金口,赵如海自是不敢稍有耽搁,紧着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寝宫,不多会,便又陪着一身整齐王服的李泰从外头行了进来。
“儿臣叩见父皇。”
李泰本想着能跟太宗私下沟通上一番的,可这一看太宗正下着棋呢,也自没了辙,只能是疾步抢到了近前,紧着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何事,说罢。”
太宗这会儿明显心思全在棋上,根本不愿分心旁顾,叫起之际,也就不免显得有些敷衍了事。
“谢父皇隆恩,儿臣此来是有一事想请父皇做主的。”
见得太宗如此心不在焉,李泰的眉头不自觉地便是微微一皱,本想改日再言正事,可转念一想,又唯恐夜长梦多,这便低声地回应了一句道。
“哦?甚事,且说来听听好了。”
一见李泰这等慎重其事的请示态度,太宗的好奇心当即便起了,抬起了头来,略有些讶异地看了李泰一眼。
“好叫父皇得知,事情是这样的,犬子欣儿年已十四,是到了该论婚娶之际了,儿臣听闻右仆射陈曦家有一女,端庄贤淑,又不曾许人,故而就想着请父皇为儿臣做主,算是给欣儿找个贤内助,也免得其总是长不大。”
见得太宗抬起了头来,李泰忙紧着便是深深一躬,言语恳切地出言请求了一番。
“嗯,此乃好事么,朕知晓了,尔且自去,回头朕将子明叫来一问也就是了。”
李泰与陈子明一向不对路,这一点,太宗自是清楚的,正因为清楚,这一听李泰居然打算跟陈子明结亲家,也自不免为之一愣,可再一想,若是此事能成,就算将来李恪上了位,陈子明也断不会让李恪将李泰往死里处置了去,如此一来,也算是给李泰找了张平安符,怎么看,都是好事一桩来着,太宗也自不会有甚异议,只是事情终归牵涉到陈子明这个自家女婿,太宗倒也不好将话说得太满,这便无可无不可地便允了说项之事。
“谢父皇隆恩,儿臣告退。”
太宗虽不曾满口子应承,可能答应召陈子明来谈此事,那就意味着事情至少是成了大半了的,除非陈子明有胆子拒绝太宗的提亲,否则的话,根本不会有意外可言,对此,李泰自是能满意了的,也自不敢再多迁延,紧着谢了恩,便即兴冲冲地回转长孙无忌府上报喜去了,却是没注意到正在下棋的武媚娘悄悄地冲着一名随侍在侧的小宦官比划了个暗号,旋即便见那名小宦官溜达着便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出了寝宫……
“禀大人,殿下发来了紧急信号,说是请您赶紧去一趟。”
午时将近,陈子明兀自在书房里拟写着奏本,正自挥笔速书间,却见墨雨从屏风后头疾步行了出来,赶到了陈子明的身旁,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哦?备车。”
一听是李恪有召,陈子明第一个念头便是东征一事有可能出了岔子,自是不敢大意了去,紧着便下了令。
“诺!”
听得陈子明这般吩咐,墨雨又哪敢有甚耽搁,恭谨地应了一声,疾步便退出了书房,自去安排了一番,不久后,便见一身便装的陈子明已是由陈重等几名心腹陪着,从后园的小门出了府,乘着辆无甚标示的小马车便往东面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