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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李义府满心眼里都是郁闷,今日好不容易才跟着陈子明进了回内禁,可除了在太宗面前陈述了一下发现有人贩卖试题的事实之外,就再没他什么事了,甚至都没能再觐见太宗一回,这一路无言地跟着陈子明转回到了尚书省办公室中之后,李义府终于是再也憋不住了,只是他又不敢胡乱发问,只能是冲着陈子明一躬身,满脸探询意味地唤了一声,显然是等着陈子明给其一个交代来着。
“李大人能察隐患于微末,实是社稷之良才也,陛下对此也自嘉许得很,自不会亏待了去,唔,这么说罢,此番试题一案牵涉过巨,此际实不宜深究,终归须得待放榜后再行计议,到那时,还有须得依重李大人处。”
对于李义府其人,陈子明虽是不甚感冒,也不打算重用于其,然则此番他到底是立下了大功,却也不能不嘉奖上一番,至于该如何任用其么,陈子明虽是已有所考虑,但却并不打算急着说出,而是先行温言慰籍了其一番。
“大人放心,但消有用得着下官处,断不敢辞焉。”
能得陈子明如此夸奖,李义府心中自是欢喜得很,不过么,他显然不甚满意只有口头的嘉奖,口中虽是紧着表忠心,可闪烁的眼神里却满是掩饰不住的渴望之色。
“嗯,如此便好,本官可以给李大人两个选择,一是调蓝田任县令(中县令,正七品上),于地方上历练一番,将来回朝必能得大用,至于其二么,便是晋殿中侍御史(从七品上),李大人愿取何职皆可,不必急着给本官答复,何时有决定,皆可来与本官说便好。”
有功就必须赏,此乃御下之道也,自是不能因个人好恶便有所违背,若不然,不说旁人会说闲话,便是太宗处都交代不过去,此一条,陈子明心中自是有数得很,故而,也没让李义府去瞎琢磨,语调淡然地便给出了两个晋升办法。
“谢大人隆恩,下官之意已决,愿在朝中为官。”
殿中侍御史的官阶虽低,可却是不折不扣的朝臣,可以上朝言事,而中县令么,看似官阶高了两级,却只是地方官,根本入不得朝,李义府自忖朝中无人支持,自是不愿去地方上任职,连考虑都不曾考虑,便即紧着给出了答复。
“嗯,那好,李大人且先回去,本官这几日便着吏部下文好了。”
按陈子明之本意,是想给李义府来上个明升暗降的,却不料这厮不肯上钩,心中虽不喜,却也不好强压,也就只能是无可无不可地准了其之选择,当然了,心下里却已是另下了个决断,打算过段时日,找个借口将其打发到地方上去闲置起来了事。
“谢大人隆恩,下官告辞了。”
能从监察御史(从八品上)晋升为殿中侍御史,已然是连升了两级,还依旧有着朝臣之身份,对此,李义府也自无甚可不满的,喜滋滋地再次谢了恩之后,便即乖巧地请辞而去了……
“舅父。”
长孙无忌虽贵为大司徒,又有着参知政事之权限,算是位在宰辅之列,可实际上么,他却是并无甚分管的部门,只能是在门下省政事堂附近占了个办公室,算是帮着侍中崔仁师处理些公务,自然谈不上有多忙,尤其是在午后,基本上都在闲着,今日也自不例外,正自百无聊赖地拿着份已签批过的公文打发时间之际,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中,满头大汗的李泰已是从外头闯了进来,急吼吼地便唤了一声。
“嗯,尔等全都退下!”
这一见李泰惶急若此,长孙无忌的眉头当即便是一皱,不过么,倒是没出言呵斥李泰的失态,而是紧着一挥手,寒着声便下了令。
“诺!”
长孙无忌这么一声令下,边上侍候着的诸般随员自是不敢稍有耽搁,齐齐应诺之下,便已是鱼贯着退出了房去。
“舅父,事情怕是出意外了,甥儿刚从内里得到消息,父皇突然更换了考题,这当如何是好?”
李泰这会儿可谓是心急如焚,这不,众随员们方才刚退下,也不等长孙无忌发问,他便已是焦躁万分地道出了原委。
“什么?怎会如此,说清楚了!”
为了能借大比一事搅乱朝局,长孙无忌可谓是费尽了心机,早将诸多方面的细节全都反复推敲过几回了,确定不会出甚差池才对,却不曾想算来算去,都没算到太宗会来上这么一手,气怒之下,哪还有甚心情讲究宰辅之气度,双眼一瞪,便已是气急败坏地喝问了一嗓子。
“好叫舅父得知,甥儿午后得内线通报,说是父皇突然下令更换了考题,甥儿也自急了,忙寻人问了根底,却无人能说得清楚,只知道今早陈曦那厮曾带着监察御史李义府去见了父皇,是时,父皇曾大发过一阵雷霆,可其后却又没了声息,莫非是陈曦那厮闹出的这般事端不成?”
这一见长孙无忌失态若此,李泰自是不敢稍有迁延,赶忙出言解释了一番。
“李义府?”
李义府不过微末之官而已,又出身贫寒,在朝中根本无甚地位可言,长孙无忌还真想不起有这么号人物的。
“舅父明鉴,此人,甥儿倒是有些印象,当年刘洎曾向甥儿推荐过,只是位份太低,甥儿也没怎么理会于其,却不曾想今番竟坏了我等之大事,当真可恶!”
李义府当年曾想投靠李泰,只不过李泰嫌弃其出身微寒,官位又低,根本不怎么理睬,若不是此番内线提起,李泰也自想不起这厮到底是何许人来着。
“唔……,看来应是此人从中作祟无疑,只是不清楚此獠是从何处看出了蹊跷,这倒是奇也怪哉了的。”
尽管没有实据,可长孙无忌却认定事情一准便是出在李义府的身上。
“舅父,甭管那厮是如何知晓此事的,眼下事已急,我等当何如之为宜?”
这当口上,李泰根本不想去了解李义府是如何知晓试题泄露一事的,他担心的只是太宗会不会采取断然手段。
“急个甚,殿下不是早将线索全都掐断了么?又有甚可慌的!”
长孙无忌到底是心机深沉之辈,很快便将心态调整好了,这一见李泰兀自在那儿惶急个不休,当即便不满地皱紧了眉头,毫不客气地便呵斥了其一句道。
“舅父教训得是,是甥儿失态了,只可恨此番又让陈曦那厮逃过了一劫,唉……”
一见长孙无忌不满,李泰当即便萎了,认错不迭之余,心下里的不甘之意却是就此狂涌了起来。
“逃过一劫?嘿,那也未必!”
长孙无忌当初虽是定下了待太宗再度亲征高句丽时猛然发动之谋划,可从太宗的身体状况来看,长孙无忌又觉得原定之计划恐怕难以实现了,没旁的,概因太宗的身体已是每况愈下,再多拖上一年,纵使有心,怕也未必有体力与精力再去沙场征战,如此一来,留给他绸缪的时间已是不多了,若不能紧着颠覆朝局,却恐成事之机会渺茫,故而,哪怕明知此际再在科举一事上搅事是在行险,他也自顾不得那么许多了的。
“舅父之意是……”
李泰本都已是打算认命了的,可这一听长孙无忌似乎还有妙招,精神立马便是一振,紧着便探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殿下且附耳过来,当得……”
事既紧急,长孙无忌也自没工夫卖甚关子,这便一招手,将李泰唤到了近前,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其一番,直听得李泰连连点头不已。
“那好,事不宜迟,甥儿这就去安排!”
既是有了翻盘之希望,李泰自是不愿轻易放弃,紧着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冲出了房去,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雍州府衙,向来是肃静之地,错非开堂审案,否则的话,少有行人敢到这地儿乱闯的,尤其是这等大比将至之际,不单州衙差役们全体动员了起来,更调动了州军参与巡检,加之还有御史台诸般官吏在此处进出,别说寻常百姓了,便是权贵们,也断然不愿在此际登雍州府的门,也正因为此,雍州府长史陆远成反倒是难得地清闲了起来,没旁的,巡检各处的事都是下头人等在办着,大体上都是照着尚书省那头拟好的章程在走着,当真无须陆远成太过操心的,这才末时而已,陆远成便已是悠闲地在书房里挥笔泼墨了起来。
“咚咚……”
上天显然是看不得陆远成如此这般地不务正业着,这不,就在陆远成一张山水写意方才刚画到一半之际,一阵激烈的鼓声突然炸响了起来,当即便令陆远成持笔的手不由自主地便是一抖,一大滴墨汁顿时滴落在了宣纸上,瞬间荡漾成了一大团的乌迹,好端端的一幅画就这么彻底给毁了。
“混账,来人!”
望着面前这么幅已无挽救价值的画作,陆远成忍不住便骂了一声,只是骂归骂,他却是断然不敢耽搁了正事,无他,概因那鼓声响自衙门前的鸣冤鼓,但消鼓响,就必须升堂,此乃朝廷铁律,陆远成自是不敢轻犯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