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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鸣冤者上堂!”
身为雍州府的实际执掌者,错非大案要案,陆远成其实是很少登堂审案的,奈何眼下衙门里的少尹等官员大半都已被派了出去,府内人手不足,值此鸣冤鼓响之时,陆远成也自不得不亲自操刀上阵了的,心情么,自然是好不到哪去,但见其缓步走到文案后头,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了下来,拿起惊堂木便是重重一拍,而后声色俱厉地便断喝了一嗓子。
“威……,武……”
陆远成的断喝声未消,众衙役们的呼威声顿时便大起了,自有两名衙役押解着一名相貌普通的中年汉子从堂下行了上来。
“跪下!”
卜一上了堂,两名衙役根本不给那名中年汉子留下反应的时间,便已是齐齐断喝了一嗓子,各出一脚,重重地踹在了其双脚的腿弯处,当即便令那名中年汉子忍不住便是一声惨嚎。
“堂下所跪何人,嗯?”
尽管心中颇为的不耐,然则陆远成到底顾及着体面,倒也不致于迁怒于前来鸣冤之人,当然了,也不会给其甚好脸色看,也就只是循例开始了问案之程序。
“回青天大老爷的话,小人林昆,乃富贵酒楼的伙计,小人有要紧事要禀报青天大老爷。”
中年汉子明显见过些世面的,尽管被踢得腿脚疼痛不已,却并不为堂上的肃杀之气所动,于回应之际,咬字清晰无比,顺溜得几乎不带丝毫的停顿。
“讲!”
尽管并不以为林昆这等小小的酒楼伙计能说得出甚要紧之事,可陆远成还是依着堂审之规矩断喝了一嗓子。
“启禀青天大老爷,从昨日起就有人在富贵酒楼中兜售今科试卷,至今日,此事愈演愈烈,啸聚酒楼中的举子已有近百之多,私下售、买试卷者众,小人以为兹事体大,不敢隐瞒,特来向青天大老爷告急。”
酒楼伙计皆是能说会道之人,这林昆自然也不例外,一大段言语下来,竟文绉绉地不像个酒楼伙计,反倒像是一久在公门中厮混的文职小吏。
“嗯?大胆林昆,安敢出此妄言,是欲欺瞒本官么?”
一听有大批举子在富贵酒楼售、买今科试卷,陆远成的眼神当即便是一凛,但却并不以为真会有这等蹊跷之事发生,只以为林昆这是在信口开河,或许是欲借官府之力去打压富贵酒楼也说不定,一念及此,陆远成原本就阴沉着的脸色顿时便更难看了几分,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厉声便呵斥了一嗓子。
“青天大老爷明鉴,小人所言句句是实啊,大人若是不信,小人此处有一卷试题,还请大人过目。”
林昆明显就是有备而来的,并未因陆远成的盛怒压迫而退缩,但见其一抖手,便已从衣袖里取出了卷纸,双手捧着,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递上来!”
这一见林昆如此举动,陆远成的眉头不自觉地便是一皱,但却并未再出言训斥,而是一挥手,有些个惊疑不定地下了令。
“诺!”
陆远成此令一下,自有一名见机得快的衙役紧着应了一声,疾步抢上了前去,伸手接过了林昆手中的那卷子,而后紧赶着便转呈到了陆远成的面前。
“林昆,尔可知报假案是何后果么,嗯?”
只一看那份所谓的试卷,陆远成的脸色当即便是一变,无他,概因这么份试题实在是太详实了些,与朝廷所公布的试题模式完全相符,至于真假么,陆远成倒是不敢肯定,可有一条,他却是清楚的,那便是不管这么份试题是否是真题,有人胆敢在大比将至时贩卖试卷,都是大罪一桩,断不能轻纵了去的。
“小人所言句句是实,断不敢虚言哄骗青天大老爷,若是所言非实,叫小人生遭天打五雷劈之罚!”
陆远成这么句问话一出,林昆的眼神里立马有道精芒一闪而过,紧着便出言赌咒了起来。
“嗯……,来人,传本官之令,即刻调集各路巡检人手,将富贵酒楼给本官封了,所有人等一体拿下,有敢顽抗者,一律就地正法!”
雍州府长史说起来也是堂堂从三品的大员,可在京师之地负责绥靖治安显然不是啥好差使,没旁的,这地儿权贵实在是太多了些,惹不起的人自是少不到哪去,可怜陆远成才上任不过两年,头发生生就熬白了大半,早寻思着要想调走了的,只是一来上头没人,二来么,也没啥拿得出手的功绩,只能是在任上苦苦地熬着,而今么,若是能借着科举弊案一事见功,就算不能即刻高升,将来也少不得有个好去处,正因为此,陆远成只略沉吟了片刻,便已是下定了封楼拿人的决断。
“诺!”
陆远成既已下了令,诸般衙役们自是不敢有甚异议,齐齐应诺之余,煞气顿时就此大起了……
“大人,刚传来的消息,雍州府突然召集各路巡检人马兵围富贵酒楼。”
申时一刻,离着下班时分已是不远了,然则陈子明却依旧不曾得闲,正自埋首公文间,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中,陈重已是疾步从外头抢了进来,紧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胡闹!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一听陈重这般说法,陈子明的眉头当即便是一皱,一股子不妙的预感立马打心底里狂涌了起来,厉声便断喝了一嗓子。
“回大人的话,据属下了解,是有一人自称富贵酒楼之伙计,于午后前去雍州府报的案,举报有不轨之徒在富贵酒楼贩卖今科试卷,言曰有不少举子卷入其中,陆大人当即便下令封楼拿人。”
见得陈子明动了怒,陈重自是不敢稍有迁延,紧着便将府衙内线传来的消息简略地禀报了出来。
“一群蟊贼,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尔即刻拿本官的名刺赶去富贵酒楼,勒令诸般人等不许妄动,一切待本官面圣后再行定议,快去!”
此番大比期间的绥靖事宜乃是陈子明之该管,按道理来说,雍州府发现了异常情况,必须先到他陈子明处报备了之后,方才能采取行动,而今,陆远成既是自作主张,其中必定别有蹊跷,不管其是真的与长孙无忌有瓜葛还是仅仅只为了贪功,那都不是陈子明所能容忍得了的,无他,真要是任着陆远成的性子胡来,此番大比可就真要成为千古之笑话了的。
“诺!”
这一见陈子明声色不对,陈重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迁延,紧着应了一声,疾步便冲出了办公室,领着几名亲卫便策马往富贵酒楼方向疾驰而去了……
“呼……”
将陈重打发走了之后,陈子明自是无心再批折子,再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好一阵的步,末了,方才发出一身闷闷的长叹,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缓步便行出了房去,一路径直到了宫门处,递交了请见牌子,不多会,便见赵如海急匆匆地赶了来,宣了太宗准见的口谕。
嗯哼,还真就都到齐了!
这才刚赶到两仪殿,入眼便见长孙无忌与李泰赫然都已在侧,很显然,这两位就是来恶人先告状的,对此,陈子明虽是早有预料,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微皱了下眉头。
“微臣叩见陛下。”
尽自心中犯着嘀咕,可这当口上,陈子明却是不敢失了礼数,也只能是强压着心中的躁意,疾步抢到了御前,紧着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子明来得正好,辅机先前正与朕说起富贵酒楼一事,说是有酒楼之伙计前去雍州府报了案,言称有人在贩卖今科试题,朕倒是好奇得很,那试题皆是朕之亲封,为何外头却有人敢胡乱贩卖了去,子明既是负责绥靖之事,且就解释于朕听听好了。”
太宗本心便不想将试题泄密一案闹大,故而早间方才会同意陈子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意见,可却万万没想到本该由陈子明负责的绥靖事宜居然出了偌大的岔子,心情自是大为的不爽,言语间的寒意也自不免便有些浓了的。
“启奏陛下,微臣深受陛下隆恩,得以负责京师绥靖事宜,却御下无方,以致于下头人等不经请示便自胡为,微臣有罪,不敢自辩,还请陛下重处。”
眼见太宗如此之不满,陈子明自是不敢胡乱辩解,也不急着去解说个中之利害关系,而是极为光棍地便先行认了罪。
“嗯?这么说来,陆远成那厮在动手封楼前并未向你子明报备喽,朕没听错罢?”
太宗本以为陆远成封楼拿人一事是经过了陈子明的准许的,自是恼火陈子明的不知进退,可这一听陆远成竟然是擅作主张,心中的火气当即便更旺了几分,当然了,这股邪火已然转移到了陆远成的身上。
“回陛下的话,确实如此。”
在这等紧要关头上,别说与陆远成之间本来就毫无交情可言,就算有,陈子明也断然不会帮着其说话,死道友终归强过死贫道不是?
“混账东西,陆远成那厮要作甚,不请示便擅作主张,朕看他是想造反么!”
果然不出陈子明之所料,一听事情全都是陆远成独自搅出来的,太宗当即便怒了,用力一拍龙案,已是声色俱厉地咆哮了一嗓子,内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浓浓之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