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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官风波起得突兀,消停下去也快,没旁的,双方既然都有妥协之心思,自然都不愿此事久拖不决,所差的不过就只是个讨价还价的戏码而已,而这,无疑不算太难,毕竟陈子明也没打算真将吏部整锅都端走,仅仅只是要了一个郎中外加三个主事罢了,双方拢共也不过只花了一个多时辰便已达成了共识,于是乎,四天不到的时间里,选官一事便已顺利解决,两百名新晋进士、同进士除了极个别因口吃等缘故,表现实在太差的之外,都已是各有去处。
贞观二十一年四月初七,陈子明与杜楚客联名上了本章,说明了前番本章之谬所出,将责任一股脑地压在了吏部司郎中孙严的身上,建议将其以及其余三位负责具体操作选官之主事尽皆外派地方,所缺由吏部自行递补,并附上了重新选官之后的各新晋官员之去向,帝阅之,以为可;四月初八,杜楚客又上了一本,自言御下不严,又有御前失礼之过,自请惩处,帝阅后,召其进了两仪殿,并未降罪于其,而是好言好语地安抚了一番,仍旧着其在吏部任上尽职,至此,一场选官的闹剧便算是就此落下了帷幕。
时光荏苒,一转眼便已是五月初,已然烽火遍地的辽东大地捷报频传,先是二月二十七日,程名振所部密遣靺鞨人千余混入安市城中以为内应,而后自率辽东军一万五千兵力两日一夜狂奔三百里,连破高句丽七军寨,于夜里兵临安市城下,并不稍作停留,在靺鞨族内应的纵火造乱中,连夜急攻安市城西门,趁敌大乱之际,一举拿下西城,而后大军入城横扫残敌,守将杨万春率残部死守府衙,战至午间,弹尽粮绝,手下死伤殆尽,走投无路的杨万春自尽而死,至此,辽之重地安市城落入了唐军的掌控之中。
三月初七,兵部尚书李勣率幽州军两万八千兵力直奔建安城(今辽宁营口),强攻三日不下,是时,程名振率辽东军赶至,联军再攻,高句丽守军不敌,苦战四日,城破,有感于攻城部队死伤四千之多,李勣愤然下了屠城令,将建安城中六万百姓尽皆坑杀,此举一出,高句丽举国振动,望风而降者固然有之,可誓死抗争之心愈坚者却是更多,很快,李勣与程名振所部便在凤城再次遭到了高句丽军的殊死抵抗,连攻数日而不克。
三月十五日,走东道进击高句丽的薛万彻率并州军两万五千余进抵重镇玄菟城(今之新宾城),高句丽守将孙文泉惧,不敢出战,率七千余军据城死守,薛万彻下令强攻,日夜不停地连攻了四天,损兵近五千,终于摧毁了高句丽人的抵抗决心,城破,孙文泉率残部四千余投降,薛万彻允之,在玄菟城中休整了五日之后,留部分兵力把守玄菟城,自率一万七千精锐再度向前挺进,兵锋直指高句丽故都丸都城,所过之处,高句丽诸多小城、军寨皆望风而逃,薛万彻所部进展极快,再有一日行程便可进抵丸都城下,可就在此时,屡攻凤城不下的李勣发出命令,召薛万彻所部南下,包抄凤城之后路,薛万彻明确表示反对,理由是大军骤然南下,有着被丸都城之敌袭扰后路之危,更有令所占据之诸多城池再度被高句丽收复之危险。
五月初三,薛万彻所部进抵丸都城下,准备展开新一轮的攻城之战,而此时,李勣的将令再至,还是急调薛万彻所部南下,言称凤城乃是战略要地,拿下此处后,鸭绿江西岸之敌将再无立足之基础,诸如丸都等诸城皆可容后再一一横扫,薛万彻置之不理,回信称拿下丸都之后,大军再南下方可无后顾之忧,旋即,不理李勣之强令,挥军狂攻丸都城,激战连日,兀自未能突破城防,战事暂时陷入了僵局。
凤城久攻不下,而薛万彻又不听调遣,李勣大怒,上本弹劾薛万彻擅作主张,又言其牢骚满腹,屡多怨上之怪论,与此同时,薛万彻也上了本章,弹劾李勣不顾将士苦困,瞎指挥,是为庸才,有趣的是双方的本章几乎是前后脚送到了朝中,太宗阅之,大为恼火,急召诸般宰辅进宫议事。
“李、薛二人互讦之本章,卿等都已是看过了的,朕就不再多言啰唣,都说说罢,此事当何如之,嗯?”
太宗的心情极其之恶劣,这也不奇怪,本来么,辽东战事顺遂无比,就连易守难攻的安市城都已被唐军拿下,照此攻击节奏来看,完成预定之拿下鸭绿江西岸所有地域的战略目标有着极大的实现之可能,可眼下呢,将帅不和,彼此互讦,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同心协力,真若是因此惨遭败绩,那太宗明春亲征的大计岂不是便得再往后延了么,对此,太宗心火自不免是熊熊狂燃不已了的。
……
说?诸般宰辅们中除了陈子明精通军略之外,其余人等都是半吊子水平,值此微妙关头,又有谁敢乱进言的,自是尽皆保持着缄默,只是各自的眼光之余角却是不免投到了陈子明的身上,显然是指望着陈子明能站出来开一个头炮,问题是陈子明根本就没这么个打算,这等烫手的山芋往外推都还来不及呢,他又怎肯轻易开口的,自然是装糊涂要紧来着。
“怎么?都哑巴了,嗯?子明,你来说!”
太宗等了片刻,见诸般宰辅们全在那儿装木头人,当即便怒了,气极地一拍龙案,声色俱厉地断喝了一嗓子,索性直接点了陈子明的名。
啧,果然还是躲不开!
这一听太宗点了名,陈子明的心中也自是无奈得很,可也知晓这本就是题中应之义,谁让诸般宰辅中就只有他一人军略了得,这会儿太宗不找他出来说事,那才真是怪了的。
“陛下明鉴,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今,两路大军皆远在万里之外,具体战况虽有奏报,却难名实际,故,窃以为断不可强行干涉,且看两路之战事进展如何再行定夺为宜。”
无论是李勣还是薛万彻,都是军中重将,也都不是好气性之人,这会儿说谁对谁错,那都是得罪人的事儿,若无必要,陈子明自然不会去干这等蠢事,再说了,这桩争执本身就很难说清到底谁更占理一些,从战略战术的角度来说,双方的要求都自有其合理性——薛万彻以下抗上固然有不是处,然则他所坚持的也不能说不对,毕竟丸都之敌不少,尽管都是被唐军打怕了的,可万一要是真袭了薛万彻的后路,薛部几个月来所打下的诸多城池军寨势必又要得而复失,从此意义来说,薛万彻不肯前去凤城会师自是不能说不对,而从李勣的命令来看,也有着其合理性,无他,凤城确实是个战略要点,一旦拿下,回头再去横扫鸭绿江西岸各城也确实不算难,问题是就算薛万彻前去会师,也未见得一准便能攻下高句丽重兵把守的凤城,如此一来,胜负可就有些难料了去了。
“嗯……,那依卿看来,若是不有所更易,今冬之前可有尽陷鸭绿江西岸诸城之可能?”
太宗打了大半辈子的仗,自然不会不清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之所在,只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此际一听陈子明这般说法,也自觉得此际确实不宜强行干预前线之战事,只是又不免担心战事进展不顺的话,会影响到明春的亲征,故而,犹豫了片刻之后,虽是倾向于采纳陈子明的提议,可到底还是不太放心,这便紧着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话,若是丸都与凤城皆陷,则原定之计划当可无碍,若有一城未下,则恐难矣。”
早在接到前线军报之际,陈子明便已推断出了此战的最终结果其实并不甚乐观,只是这话显然是不能明着说的,他也只能是给出了个大体的判断。
“嗯,朕知道了,卿等可还有甚要说的么?”
太宗的思路其实与陈子明并无太大的不同,所差的只在对结果的认定上,很显然,太宗明显要远比陈子明乐观上许多,虽尚不曾有所表态,可原本紧绷着的脸色却已是就此放缓了下来。
“一切听凭陛下圣裁,臣等别无异议。”
众宰辅们都是人精,只一看太宗的脸色,便已清楚太宗心中其实已有了决断,自是都不愿再多生枝节,紧着便齐声表了态。
“既如此,那就给李、薛二部去道旨意,让薛万彻尽快拿下丸都,而后迂回攻击凤城之后路,务必确保在一个月内拿下凤城,全歼鸭绿江西岸之高句丽诸军!”
太宗皱着眉头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采取稳妥的折中方案,很显然,太宗对薛万彻能及时拿下丸都有着相当的信心。
“陛下圣明。”
太宗旨意既下,众宰辅们自是须得紧着称颂上一句,此乃题中应有之义,却也无甚可多言处,至于各人心中作何感想么,那就只有上天才晓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