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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将军,不能再拖了,赶紧杀过去,倘若陆将军有失,后果不堪设想啊!”
就在陈子明紧急问询对面那员大将之名姓之际,李慎元也正自焦急地劝说着丁淼,此无他,概因李慎元心中很清楚对面那拨军到底是怎么回事——在陈子明拿下陆自高之际,有一名陆自高的心腹见势不妙,紧着便奔回中军大帐,将陈子明突然出现并拿下了陆自高一事告知了李慎元,自知大事不妙之下,李慎元不得不铤而走险地去通知了在营中休息的丁淼,言称陆自高被乱兵所擒,怂恿其率部前去营救陆自高,用心只有一个,那便是指望着军营中会起乱战,他也好趁机逃出生天,自是不愿见到两军对峙的情况出现。
“不行,将军在乱匪手中,不能强攻,还愣着作甚,布阵,快布阵!”
丁淼乃是陆自高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对陆自高自是有着不二之忠心,投鼠忌器之下,又怎肯就这么发动强攻,挥手间,便已是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李慎元的建议。
“本官乃扬州刺使,有权节制诸军,如今形势危急,岂能如此迁延不进,本官令尔即刻率部出击,务必剿灭叛匪!”
这一见丁淼不肯依令行事,陆自高可就不免有些急了,但见其脸色一沉,已是就此端出了刺使的架子,声色俱厉地便喝令了一嗓子。
“不行,将军之安危为上,本将自有临机决断之权,还请李使君稍安勿躁!”
丁淼虽是陆自高的心腹手下,然则因其生性耿直,为防意外故,陆自高并不曾将要谋反之事告知其,如此一来,他自是不清楚陆自高被擒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自不可能在陆自高的性命得到保障前便发动强攻。
“你……”
见得丁淼如此固执,李慎元当即便被气得个浑身哆嗦不已,待要再劝,丁淼已是不管不顾地别过了头去,根本不打算再听李慎元的“废话”,一见及此,李慎元虽是怒急,却也没法再多言,只能是重重地冷哼了一声,铁青着脸地站到一旁去了。
双方布阵的速度都很快,兵力也大体相当,各有千余人马,所不同的是丁淼一方乃是全建制之军伍,弓、马、步齐全,排列起来的阵型自然是相当之完整,进可攻、退可守,反观陈子明一方的兵卒都是散兵,大多不是同一队的将士,甚至部分士兵连武器都没有,所排出来的阵型么,自也就强不到哪去,很显然,若是双方列阵而战的话,纵使有陈子明这等绝世勇将统领,也难有多少胜算可言,再者,四周还有着不少不明真相的围观者,真要打起来,天晓得那些围观的士兵会帮哪一方,毫无疑问,形势对于陈子明来说,实在难言乐观。
“对面的可是丁淼将军么,本官左仆射陈曦在此,还请将军出来叙话!”
形势固然不利,然则陈子明却并未有丝毫的慌乱,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任由对方列好了阵型,而后方才上前数步,运足了中气地断喝了一声。
“嗡……”
无论是围观者还是丁淼手下的将士,实际上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这会儿一听陈子明这个大唐传奇人物居然就这么站了出来,刹那间便全都哄乱了起来。
“肃静,不许妄动,都给老子站好了!”
丁淼官阶虽说不高,可好歹也是从七品下的武将,当初陈子明夫妇驾临之际,他也有幸列在欢迎的百官中间,倒是曾见过陈子明一面,这会儿见得陈子明站将出来,虽一身的士兵服饰,可那身形与脸庞却无疑正是陈子明本人,一见及此,丁淼的心中自不免便是一阵波澜大起,然则惊疑归惊疑,他却并未就此乱了手脚,这一听得身后的将士们一派哗然,立马板起了脸来,厉声便大吼了一嗓子,强行将众将士们的骚乱压制了下去。
“丁将军,还请出来一叙可好?”
陈子明等了片刻,见丁淼并未出面,眉头不自觉地便是一皱,但却并未放弃和平解决此事之希望,不单不曾退回军阵前,反倒是再次向前走了十数步,扬声又催请了一句道。
“丁将军莫要上当,小心对面有埋伏!”
李慎元先前怂恿丁淼出兵时,所秉持的借口是有叛贼造反,这会儿自是不愿见到丁淼与陈子明之间有所沟通,这会儿见得丁淼似有意动之状,登时便憋不住了,紧着便凑上了前去,低声地提醒了一番。
“哼!”
丁淼虽耿直,却并不傻,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他又怎会不知陆自高被拿下定是别有原因,对于怂恿自己出兵的李慎元也自不免痛恨得很,问题是他又不愿辜负了陆自高的栽培之恩,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不理会李慎元的提议,但见其面色铁青地冷哼了一声,不管不顾地便向前走了十数步,冲着陈子明便是一个抱拳拱手道:“末将扬州守备甲营校尉丁淼见过陈大人。”
“丁将军客气了,本官奉旨巡视江南,偶然发现扬州刺使李慎元贪墨无算,又与陆自高相勾连,意图扯旗造反,不得不以雷霆手段将陆自高拿下,将军乃朝廷命官,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如此聚众而来,究竟是何道理?”
见得丁淼已然站了出来,陈子明紧绷着的心弦当即便是稍稍一松,但却并未带到脸上来,但见其很是客气地拱手还了个礼,一开口便先行抢占了道德的制高点。
“这……,大人明鉴,陆将军素来清廉自守,当非谋逆之人,个中应是有所误会了罢?”
丁淼先前见得陈子明站出来之际,便已疑心陆自高被拿下恐是另有别情,却没想到居然是因谋反被拿下的,当即便大吃了一惊,心下里虽已是信了几分,可一想到陆自高往日里对自己的恩义,他又不愿相信此事为真,迟疑了好一阵子之后,最终还是决定问个清楚再作计较。
“丁将军怕是有所不知,那陆自高看似道貌岸然,实则贪婪成性,去岁陛下本有恩旨,免天下钱粮一年,而李慎元却巧借名目,不单照征赋税,更擅自加捐两成,所得两百余万贯,除部分做了些表面文章之外,百余万贯之巨资皆被李慎元等人私下侵吞,陆自高正是群贪之一,为防事败,更是与李慎元暗中勾结,意图谋反,事实俱在,岂会有假!”
这一听丁淼如此问法,以陈子明之睿智,又怎会不知对方的心防已是出现了动摇,自不会错过这等一举说服其之机会,紧着便将案情简略地道了出来,当即便令四周的兵丁们再次哗然了起来。
“这……”
一听陈子明所言不像有假,丁淼当即便语塞了,木讷讷地张大了嘴,却半晌都没能说出句完整的话来,脸色时红时白地变幻着,显见心中正自挣扎不已。
“丁将军,休要听那厮胡说,此獠血口喷人,妄自加罪于人,图谋兵权,意在谋反,居心叵测,当诛!”
这一见丁淼有被陈子明说动之趋势,站在阵列前的李慎元可就有些吃不住劲了,赶忙扯着嗓子便高呼了起来。
“丁将军,本官知晓陆自高于将军曾有提携之恩,然,那不过是为了要用将军之才而已,就算有几分真心,也不过只是私谊罢了,将军乃忠勇之人,当不会公私不分,作出甚亲者痛、仇者快之蠢事罢?”
饶是李慎元嚷得个山响,陈子明也自不加理睬,双目炯然地看着丁淼,一派语重心长地继续着攻心之道。
“丁某,丁某……”
丁淼虽不算笨人,可就政治智商来说,也着实高不到哪去,心下里虽是信陈子明要多一些,却又不免希望李慎元所言方才是真,再一想到自己悍然聚兵之举措似乎已是在附逆,心绪当即便大乱了起来。
“本官在此宣布,此番查案只究首恶,余者皆既往不咎,但凡放下武器者,皆免其诸般罪行,有拿下逆贼李慎元者,官升三级,赏钱百贯,尔等再不反正,更待何时?”
见得丁淼已是方寸大乱,陈子明倒是不曾再对其攻心,转而望向了前方那些已惊恐不已的甲营将士们,朗声便宣布了赦免之令。
“陈曦,尔安敢妖言惑众,大逆不道之人,也配奢谈正义,狼子野心之徒,不得好死,儿郎们都有了,跟本官来,拿下陈曦,平定匪乱,人人皆有重赏!”
眼瞅着军心士气已被陈子明三言两语弄得彻底崩溃了去,李慎元自不免便急了,也不管前头的丁淼还在那儿发愣个不休,大吼着便要鼓动甲营将士们赶紧发动冲锋。
“都不许动,给本将站好了!”
李慎元这么一嚷嚷,下头那些个本就无所适从的将士们自不免便又起了番骚乱,一时间也不知到底该听谁的命令才是,正自犹豫不决间,却见原本正自呆愣着不动的丁淼已是猛然转回了身去,声线冷厉地便咆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