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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细细想来,倒是叹了口气:“是哀家急切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人老的老死的死,哀家只道那宜妃也不过如此,没想到如今碰上了敏之的事情,还是心头一惊失了分寸。”
“母后只是谨慎得过了些罢了,当初宜妃在时,母后的反应并无不妥,只是宜妃已经故去多年,她的党羽也早四散零落,西辽在南燕的势力早已不复如初,母后这时候还拿敏之当宜妃在时待,岂不小题大做了?”祁敬之说罢,倒是摇了摇头笑了出来。
“皇上的意思是,哀家杞人忧天了?”太后眉头一跳,略有不悦。
“杞人忧天倒不至于,只是母后把事情想得忒大了。凭敏之一句话,母后先由萧嫔扯到了棠儿身上,再由棠儿扯到了九歌身上,咱们南燕皇家子嗣原就有些单薄,母后这一怀疑,竟把小辈之中近一半的人连锅端了,若儿臣真个照母后的意思,处置了敏之九歌棠儿,这京里还成个天下吗?”
太后微怔,倒也将祁敬之的话听了进去,祁敏之凤九歌自不必说是人中龙凤,单是这京中贵胄,这两人也是数一数二的,到底是两个王爷呢。叶棠花就更不必提,自除旧宴以来,这丫头便一路往自个儿身上贴金,如今说她是贵女之中的榜样也不为过,这三人若是被一并办了,只怕这京里真不成个体统了。
如此一想,太后也回过味儿来,再一想,心里倒有些哭笑不得,两个王爷一个王妃,且不说祁敏之如何,这凤九歌和叶棠花也是西辽动得的?且不说长平王府如何,便是叶棠花,也不是寻常人便能近身的,更别提神不知鬼不觉偷梁换柱了,她刚才居然能疑到这两人身上,实在是有些糊涂了。
心里头明白过来,太后脸色也平和了些,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复又看向祁敬之:“方才哀家固然是有些多虑了,可事情总是空穴来风的,旁的不提,敏之……只怕还是要顾忌着些吧。”
“这个儿臣也想到了,说不得以后提防着些,白羽骑原是父皇立了给敏之玩的,如今听他的也是无可奈何,好在儿臣自有禁卫,也不惧他,敏之既然想走,咱们也不留他就是了,天地虽大,莫非王土,他走能走到哪里去呢?咱们又有什么好怕的呢?”祁敬之应声答道。
太后听罢,沉默片刻,点点头,挥手示意祁敬之下去了。
在她看来,事情固然没有祁敬之想得这般轻巧,但到了这般地步,也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左右的了,如今也只有看着罢了!
另一边,祁敬之出了门之后便拐去了未央楼,一进门便瞧见那宝珠公主跪着迎在门口,祁敬之照例挥退了服侍的下人,自己则坐到了床榻之上:“起来吧,没有外人,不必跪了。”
“谢皇上。”宝珠公主应了声,便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了,低着头不去看祁敬之。
祁敬之沉吟了下,淡然道:“今儿的事朕已经知道了,你做的很好,只要你忠心为朕做事,少不了你的好处,南诏能给你的,朕能给你更多。”
“皇上的意思宝珠明白,不然宝珠也不会从自进宫之日起就对皇上的话言听计从了。”宝珠公主与叶棠花酷肖的容貌上泛起一阵得意的笑来。
自她有印象起,她就被教导着去学那沐家小姐的行止,几百个女孩儿里,唯她学的最像,模样也生的最好,是以她的主人才选了她认作义女,让她和亲南燕。
她的主人大概是觉得,以她的模样性子,拿出来定然是一张极好的牌,这如意算盘打得极好,可偏偏忘了一点,牌是怎么想的。
宝珠这般想着,唇角的笑便多了几分嘲弄,那猪猡一半的王爷固然是养大了她还教了她无双才艺,可是这又如何呢?她不过是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女,只因这一张脸得了福缘,能顺顺当当活到现在,在南诏的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就罢了,出了南诏入了这南燕皇宫,她凭什么还要看着南诏眼色行事?
因此甫入宫的第一天,在祁敬之第一次来看她的时候,她就一股脑地把南诏的计划劝说了。
她又不傻,犯得着在南燕的深宫里提心吊胆地为南诏卖命,却不抓住机会赶紧抱住南燕的大腿,弃暗投明?
祁敬之出神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正事来,抬起头看向宝珠:“你在南诏多年,对那西辽皇太子有没有什么印象?”
宝珠一愣,继而老实地摇摇头:“当初临行前,见是见过几面,但却称不得有印象。西辽似乎并无与南诏合作的诚意,每回来的西辽太子都不是同一人,只是因为戴着面具,所以南诏并没有认出来,但宝珠自小便要揣摩自己这张脸与沐家小姐哪处不同,是以极善于从人脸细微处分辨二人差距,那西辽皇太子这手花枪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宝珠。”
“如此说来,这西辽本无与南诏合作的诚意了?”祁敬之听到这里,倒是触动了心事。
宝珠点点头:“千真万确,不然何至于连见一面都要耍这样的花招?”
“这就怪了……你可知道,南诏近日递了国书,说要来探望于你?”祁敬之皱着眉,面上颇有些不解。
“探望?他们回去才不到两个月,怎的又要来?”宝珠也是皱眉。
“朕的意思,恐怕他们以为这宫中的贵妃不是你,想着要抓朕一个理亏吧,可这也说不通,知道朕曾经调过包的人有限,无非长平永安二人,西辽知道的可能性不大,但如此一来,这消息是从谁那里泄露出去的?”
宝珠公主哑然,这确实有些蹊跷,长平王和永安王到底是南燕的王爷,没有跟南诏那弹丸之地勾结的道理,可这二人不说,南诏是如何知道的?
祁敬之亦是想不通,就算是他处事不密,让西辽知道了去,可西辽把这事告诉南诏干嘛?南诏来兴师问罪,得了好处全是自己的,西辽哪里能分到一杯羹?西辽吃饱了撑的,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二人在宫里头百思不得其解,另一边,西辽皇宫里,南怀沙又与西辽国师争了个脸红脖子粗。
“王爷,既然您如此不信任老臣,何不任老臣自去送死,倒免了你我二人日日争辩之烦!”西辽国师是真让南怀沙闹得没脾气,前些日子那述律光已经让他吃够了苦头,好不容易摆平了述律光,谁知这南怀沙又冒出来了?
这南怀沙既是西辽皇族又战功赫赫,而且常年不在京师亦不受他控制,这么个玩意儿现在跟他唱反调,他还真是颇有些头疼。
在西辽国师对面,南怀沙负手而立,睨了他一眼:“任你送死?好啊!只要你不带一兵一卒,不害我大辽将士性命,我才懒得管你这匹夫死活!”
“王爷这话未免可笑,两军交战哪有不死人之理!便是王爷也不敢夸下海口,说是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打得赢仗吧?”
“哼,国师日前不是夸下海口,说是只要有了舆图,就能踏破南燕边疆吗?原来还是要靠我西辽将士性命去拼杀啊?我西辽将士英勇无比,南燕如何抵挡得住?原来国师那舆图,不过是个开战的借口罢了!”
“好了好了!”西辽皇帝坐在龙椅上揉着额角,被这二人吵得头疼,前两天是述律光与国师相争,如今述律光好不容易服了软,南怀沙竟又闹腾起来了,这么下去,什么时候能消停啊!
“今个时候也不早了,有事明天再议,退朝退朝!”老皇帝一甩袖子径自走了,气得西辽国师无可奈何,南怀沙倒没所谓,只要事情一天悬而未决,西辽国师就一天不能出征,他倒不在乎多腾些日子。
瞧着朝堂里人都散了,西辽国师也只能愤愤一甩袖子,扬长而去,南怀沙想了想,还是拐去了观星台见南琢。
对于南攻玉的话,他不可不信,但也不能全信,至于能信几分,还得找南琢确认一下才行。
观星台还是一样的幽深冷寂,但南怀沙没什么心思去在意,他大踏步走了进去,几步便到南琢面前:“西辽天命,还请公主赐教。”
南琢眨了眨眼睛,看向南怀沙,微微皱了皱眉头:“天机不可泄露,何况我也并没有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过去之事,皇叔与我所见本无不同,不过是知多知少的区别罢了。”
“若果真是如此,公主何以独独告知太子殿下?如今太子不在京中,臣必须主持大局,若臣真的一无所知,又如何能与国师相抗?”南怀沙话里毫不让步,“请公主赐教!”
南琢犹豫了一下,但也知道南怀沙所言非虚,她叹了口气:“我本想让这秘密烂在肚子里,如今也非说不可了。”
她抬起头盯着南怀沙的眼睛:“君非君,臣非臣,父非父,子非子,天下大势,俱在于此,皇叔自己参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