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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姐一把抓住了我妈的手,“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谁喂你吃药了?”
我妈甩开我姐的手连连后退,躲到我身后,她探头看着我姐。我妈住疗养院这段时间,我姐一个星期来一次。按理说,就算她忘了我姐是她女儿,也不应该把她当陌生人啊。
“妈,你看清楚,这是我姐,她是晓泊啊。”我扶住我妈,有点害怕她又发作起来。自打那次离院路上发狂后再回到疗养后,她除了睡觉,其他时间几乎都是在发呆中度过。偶尔说话,她的表达也是颠三倒四的。不像今天,她说得这么清楚。
我妈好像听懂了我的话,她看向我姐,很无措:“哦,晓泊啊,你是晓泊,你也是我的女儿。晓谷,这里太闷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不要呆在这里面,我想到外面去。”
“姐,那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说话时,我妈已经拉着我走出了房间。
“晓谷,你跟妈好好好聊聊。”我姐叮嘱了我。
天挺冷的,我妈挽着我的手,我们沿着园区的小径慢慢的走着。路灯将我们的身影拉着很长,草丛里不时传来虫鸣声。
记忆里,我和我妈从来没有过这样温馨的画面。我爸和我妈都是那种比较自私的父母,重视自己远远超过子女。他们感情还好的时候,有时间也是忙着过二人世界。后来,他们感情不好了,他们也是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无暇好好陪陪我们姐妹。但凡周末和假期,我和我姐不是在奶奶家,就是在外婆家。
“妈。”我晃了晃她的手,喊了她一声。
我妈仍旧往前走着,并不回应我。
“妈,你不是特别喜欢XX牌的那款包吗?现在降价了呢。”我试探着从她以前最感兴趣的话题聊起。
“XX牌子?”我妈停住脚步,月色下,她的表情不甚明了,但很显然,她的脑海里,还有关于包的印象。
“对啊对啊,她们家今年出的新款还特别漂亮,尤其是那款粉色的手拿包。”我仔细观察着我妈的反应。
她的眉头开始紧皱,看得出来,她在很努力的回想。
“包,包,我的包呢?”她喃喃低语,然后便自顾自的往前走。
我跟在她身后,决定暂时不打扰她回忆。走了好长一段路,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座凉亭前,看着很眼熟。不是白天,园里的景致又总有重复,我一时间也不太能确定是不是那天遇到那个头的地方。
“小姑娘。”爽朗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吓得差点没跳起来,扭头,正是那天那个老头。夜深露重的,他不好好在房间呆着,也跑出来散步了。
“好久不见啊。”他穿着对襟的唐装,双手背在身后,领导风范扑面而来,气场十足。
“老先生,您好。”我局促不安的朝他笑了笑。
“这是你母亲吧?”他指了指我妈。
“是的。”我礼貌道。
他点了点头:“我住你们对面,走吧,一起回去。”
“好,好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就答应了,他是唐胜元的亲戚,我不是该“厌”乌及屋吗?可金荻也是唐胜元的朋友,还有文阅,哎,这绕来绕去的,我总不能跟每一个认识唐胜元的人切断来往吧。
回去的路上,老先生不再象那天一样滔滔不绝,偶尔开口,也是问我妈的情况。到套房附近的叉道口时,刚好小护士经过。
“蒋小姐,找你们好一阵子了,你妈妈该吃药了。”小护士道。
“哦,我们这就回去。”我连忙应道。
“小姑娘,你留步。”老先生喊住我。
我迟疑了一下。
“唐老先生。”小护士听到声音,恭敬的喊了一声,“蒋小姐,那我先带你妈妈回去。”
我顿在原地,看着那老头:“老先生,您有什么事儿吗?”
“有。”他踱着步走到我面前,“我问过护士了,说你的名字叫蒋晓谷。”
“对啊。”我有些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以后,你喊我三爷,好吗?”他略弯腰,笑得灿烂,有点老顽童的意思。
“老先生,您姓唐是吗?”我反问。
“嗯。”他点头,“你是想叫我唐长老吗?”
“噗嗤”我忍不住笑出声:“老先生,您真幽默。”
他嘿嘿一笑:“我年轻的时候才幽默,话说那个时候……”
“老先生,我得回去陪着我妈了,改天,我找时间陪您侃大山,好不好?”我赶紧打断他。
“那也行。”他即时收住,“那你喊我一声三爷吧,这破地方住久了,每个人都唐老先生前唐老先生后的,我明明不到八十岁,硬是喊出了八百岁的感觉。”他的语气真是可爱得紧,不是太狠心的人根本拒绝不了。
“三爷,那我先回去了。”我笑着道。
“行嘞,我也回去了。”他很高兴的冲我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就走。
回到房间时,我妈吃过药已经睡着了。我姐坐在我妈的床头发呆,听到动静,她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去哪了?”她随口问。
“在路口跟个老头聊了几句。”我没敢看她的眼神,要是她知道我跟唐胜元家的亲戚聊得挺好,肯定要骂我了。
“妈后面还有没有说什么?”她起了身,走到沙发前坐下。
“没有,不过,我提起她喜欢的包包品牌,还有口红那些,她很明显是有印象的。我感觉慢慢引导,她应该能慢慢的记起来。”我道。
她皱眉:“你们出去的时候,我去问过照顾她的护士了,你住院这段时间,妈除了发呆就睡觉,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对着墙壁自言自语。护士跟她说话,她就像聋了一样,根本没有反应。但她今天看到我,情绪一下就激动了。说我给她喂药,在她残存的意识里,这应该最后的记忆了。我想,那个给她喂药的人,身高外形肯定跟我有几分相似。”
我点头,继而又困惑起来:“何明蕊跟你完全不像啊,这么说,何明蕊首先就可以排除了?那会是谁?”
我姐靠到沙发上撑头看着我:“晓谷,我觉得我们要跳出一个思维局限。也许,你被人陷害和妈被人逼疯这些事,真的跟何明蕊没有关系呢?”
“姐,那还有谁?从逻辑上来说,这么仇恨我和我妈的只有何明蕊。除了她还有谁?刘念?刘念跟爸在一起都那么多年了,把爸管得死死的,她根本没有动机啊。还有谁?我实在想不到了。”
“也许有人特别恨何明蕊,嫁祸于她呢?”我姐提出了新的假设。
我张了张嘴,想到何明蕊跟杨漫她爸的地下情,突然变得奇怪的杨妈妈,杨家沙发里的死字。我那天离开杨家时,杨妈妈那瘆人的笑容。我有些不寒而栗起来,这个假设还真的很有可能成立。
“生气了啊?我不是为何明蕊开脱,就是觉得所有的这些事儿不太寻常。”我姐倒了杯水递给了我。
“姐,你这么一说,我有点怀疑杨漫的妈妈。”我接过水杯,默了半晌才说。
“她妈妈……几十年来都是个软弱的人。”我姐也默了半天才说话。
我侧头床上睡得正香的我妈,杨漫那一头长发,跟我姐真的挺像的。我闭了闭眼睛,不敢再往下想。不,不会,我怎么可以这样想。
“我去洗澡。”我姐起了身。
“好,我试试我新买的手机,看好不好用。”我起了身,故作轻松。
我姐第二天上午回了Y城,临走时,要我一定好好观察我妈。送走我姐回到房间,我就接到了杨漫打给我的电话。
电话里,她告诉我,她查出来,何明蕊跟她爸在一起已经有一年之久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的声音,心慌得厉害。敷衍着聊了几句,我借口我妈要吃药赶紧就挂了电话。
站在窗边,阳光很是耀眼,我无端就想哭。
这许多年来,我和杨漫的感情一直很好,我对她的信任跟我亲姐一样没有差别,我真的很害怕那些事情跟她有关。
跟值守的小护士说了一声,我拿出手机离开了房间。走到叉路口时,我停了停脚步,此刻,我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不管说什么,这样能转移我内心的恐慌。
我犹豫着,脚步就往唐老先生住的套房走去。
廊下的躺椅上,有个人躺在上面晒太阳,脸上还盖了本书。还真是个老顽童,我暗暗发笑。
走近后,我发现身形好像不太像唐老先生。正困惑时,躺椅上的人听到脚步声已经坐起来了。
“晓谷。”唐胜元很意外的看着我。
我转过身往回走。
“晓谷,你来找我三爷吗?”他在背后问我。
我不想理他,沉默到底。
“蒋晓谷。”他追上来了,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抿着嘴抬头看他。
“我问你话。”他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怒气,“即使我是你的仇人,你也应该回答我的问题。”
“请问哪条法律规定的?”我嘲弄道。
他抿了抿嘴:“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但这是最基本的社交礼仪。”
“那么,很不好意思。我家家教不好,我从来就不懂什么社交礼仪。”我微笑着。
“晓谷。”他叹了一口气,“即使你这样讨厌我,恨不得我离你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可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在你不能百分百安全的情况下,我会随时出现在你身边。”
“哦?”我扫了他一眼,“这是新流行的追求女人的方式么?那什么,虽然我蒋晓谷离了婚,还不幸差点丢了命,但我还是想再次明确的告诉你,我们之间绝不可能,你死心吧,好吗?借过,让一让。”
“蒋晓谷。”他抓住我的手,双目几乎要喷火,满是疤痕的脸能吓哭整个幼儿园的小朋友,“那我也告诉你好了,如果不是有人刻意陷害,我唐胜就算一张脸烧成了鬼,我也是看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