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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只是凌晨三四点钟,桂花姐便把她的丈夫黄忠叫了起来,让他开着家里的长安送连翘去市里看望石川泽。连翘给石尤风打了几个电话没接后,桂花姐便猜测石川泽的情况可能很严重。
“妹子,你尽管去,娃有我看着,你不用担心。”
本来连翘想把石生也带去,但是孩子太小,而且还时常喂奶,桂花姐便自告奋勇帮她带孩子。看到桂花姐如此热心,连翘也不便拒绝。
年前黄忠买了这部长安,桂花姐心疼油费钱,因此这部车也没开到几次。
夜里的风还有点冷,刚出门的连翘不由瑟缩起肩膀,她看着天色,夜空里只有几个可怜巴巴的星子,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莫名地连翘又有点舍不得孩子了,转身进入屋里,石生躺在床|上睡得正熟,连翘忍不住在他红苹果似的脸蛋上猛亲了一口,这才在桂花姐的催促下离开。
车驶出了村子,连翘瞧着车窗外,忽然想起了一年多前随石尤风第一次来到黄村,她的脸不禁羞红了,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大胆啊,简直不像一个正经女人。
窗外快速地飘过了一片黑色的乌云,连翘眨了一下眼睛,把头伸出窗外去看,外面的夜色如墨一般稠厚,似乎整个天地就是一片巨大的乌云。
车继续向前飞奔,连翘疲倦地靠在椅背上打盹,但后背刚触碰到椅背她的身体便腾了起来,霎时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过。
那不是一片乌云,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大和弑手盟的杀手。
“黄大哥,赶紧把车掉头,我们快点回去。”连翘吓得不轻。
“怎么了?不是要去市里医院吗?”黄忠有点不解。
“现在先不去了,快把车开回去。”连翘的声音不禁颤抖起来,如果自己的猜测属实那是多可怕的事情,所以最好的是自己想错了,那仅仅真的只是一片乌云。
长安掉转过头向着村子驶回去,路上一直寂静寥然,可在连翘的眼中,那条沙子路似乎突然变得没有尽头了,在连翘的焦灼中长安终于返回了她的家门。
这时连翘的一颗心几乎是要从心腔里蹦出来,屋子里的灯是熄的,她冲了进去按开灯,桂花姐和石生不在卧室里,厨房里也没有,其他房间更没有。连翘赶紧又奔到桂花姐家,此时黄忠已经进入家里,当连翘冲进来时只看见黄忠已经瘫软在地上。
从堂屋到卧室里一路上都是抛洒飞溅的血迹,桂花姐躺倒在堂屋的正中,她的脖颈处有一道很深的刀口,这刀将她的颈动脉割断了。连翘伸手去摸桂花姐的手,她的手心还是软的,显见是刚刚被害。这个人的刀法很快,也很准,桂花姐几乎是立即气绝身亡。
连翘心中悲痛,但却又哭不出来,在卧室里连翘又发现了四个孩子的尸体,有的躺在地上,有的半卧在床|上,他们同样是被凶手割断了颈动脉大出血致死。
“石生。”连翘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孩子,然而她找遍了屋子没有发现。忽然连翘又想起桂花姐死前的样子,怒目圆瞪,双手向前呈抓的姿势,她在临死前还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连翘不由想到那个凶手抢走了石生,桂花姐从屋里追出来,然后就被凶手杀害了。
顿时连翘几乎可以肯定了,对方是要抢夺自己的孩子,而无辜的桂花姐和她的四个孩子却不幸惨死在了弑手盟的手中。
连翘将四个孩子抱上床,又走到堂屋,黄忠仍是瘫软状态,两眼发直,只有出气而没有进气。连翘赶紧去推他,没料到黄忠却突然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了。连翘忙去抚触他的鼻端,这时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这个憨厚的汉子目睹自己的妻子惨死,他悲痛之下竟然也气绝身亡了。
霎时连翘整个人都空了。
不知过了多久连翘才回过神拨打王全清的电话,半个小时后警车风驰电掣般赶到了黄村,王全清勘查现场的痕迹,屋子里没有打斗痕迹,这个凶手武艺极高强,全部是一刀致命。
“是鬼脸人吗?”
连翘摇着头,道:“不像是他的手法,鬼脸人不喜欢用刀。”鬼脸人最擅长扭断别人的颈骨,干净利落而没有血迹。
“他们是针对你,所以才抢走了孩子,我估计很快他们就会用孩子来要胁你了。”
连翘双眼如打了鸡血一般红,热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手里握着手机,但她就是不敢和石尤风打电话。该怎么说呢?没有照顾好儿子,也没保护好桂花姐一家。
“你现在想怎么办?是去市里医院还是留在这里?”王全清盯着她,这个坚强的女人现在已经六神无主了。
“王局,这里你帮我处理吧,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她伸手摸着眼睛,没想到眼泪就在这一抹之间全掉了下来,霎时泪水就止不住了,她号嚎大哭起来。
“不要哭了,我们要坚强,这样才能为死去的人复仇。”王全清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去市里,桂花姐一家就不会死了。”
“别想太多了,你现在还在做月子,不能太悲伤。”
屋外聚满了不明事情真相的围观群众,大家议论纷纷,王全清着手通知桂花姐的亲属赶来处理后事。连翘一直精神恍惚,此刻她的心中充满了浓浓的愧疚感,如果不是因为她,桂花姐一家就不出全部死于非命。
桂花姐没有直系的亲属,仅剩下几个远房堂叔伯的,王全清打了电话但是对方推脱家中有事,要么身体不好不能来。黄忠的情况也差不多,他是上门女婿,虽有一个亲弟弟,但是远在北方,表示回不来,让公安局帮忙处理。
“我去找尤风。”连翘没有处理后事的经验,父亲去世是石决明亲手操办,母亲去世则是石尤风代劳,她觉得目前只有让自己的丈夫来处理,况且此事也必须要马上告诉他才行。
屋子外拉着红绳围成的警戒线,连翘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晕眩,幸好身畔的王全清扶住了她。这一年多的时间,她身受两次重伤,又接着怀孕,生产,身子骨还是不如以前结实。
司机小杨送连翘去市里的人民医院,一路上连翘忐忑不安,那该怎样和石尤风讲,桂花姐对他来说不亚于自己的亲人。
到了医院,连翘从值班的护士问清石川泽的病房,得知石川泽仍在手术室中进行手术。连翘赶紧跑到门诊三楼的手术室,一眼就瞧到了满面急色的石尤风。石尤风和石决明坐在最前面的一排椅子上,石决明低着头,一副沉思的模样,而石尤风始终盯着手术室的大门,紧张而不安。
“尤风。”连翘的眼圈一红。
石尤风看到她心中先是一喜,可是看到她的神情心不免沉了下来,瞬间从椅子上冲过去,抓住她的两条胳膊道:“怎么了?连翘,你来干嘛?怎么不在家里?”他下意识地瞧着连翘的身后,并没有其他人跟在她的后面。
“对不起。”连翘一张开嘴眼泪便哗地往下掉。
“到底怎么了?”石尤风心头扑通乱跳,总不会是孩子出事了吧。但是他不敢问,害怕一旦问出便成为事实。
连翘扑到了他的怀中,抽抽咽咽道:“对不起,孩子不见了。”
顿时石尤风便如坠冰窖,果然就是被他猜中了,但这时他不忍心责备连翘,他伸手擦拭着连翘面上的泪痕,柔声道:“别哭了,我们可以把孩子找回来的。”他的心里如同流血,感觉喘气都很困难了。
可是没想到还有更令他恐惧的事情,从连翘的嘴里毫无隐瞒地说出来了。
“我本来想来看公公,所以桂花姐让黄大哥送我来,车刚开出村子,我就发现了不妥。可是我回去的太晚了,桂花姐已经被人杀死了,还有那几个孩子也被害了。黄大哥看到后,也伤心过度过世了。”
抓住连翘胳膊的手无力地滑了下来,石尤风的身体向后倒退了两步,所有可怕的事情都在两天之内全部来临了。
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几个穿戴着手术衣的医生走了出来,向他们弯腰示意。“对不起,你的父亲脑部积血太多,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进去看他最后一眼吧。”
石川泽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他的脸上并无痛苦之色,相反还有一些喜意。石尤风和石决明轻声叫唤着,石川泽似乎听到了儿子的呼唤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虚弱地在众人面上晃过,便落在了石尤风的脸上,他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抓住了石尤风。
石决明揣测是父亲有话要和石尤风单独说,便拉了拉连翘的衣襟,道:“我们出去。”
连翘跟在石决明的后面走出手术室,这时石尤风将石川泽的手反握在手心中,道:“爸,我是尤风,我在这里呢。”
“嗯,尤风。”石川泽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道:“孩子,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你大哥我不担心,他机灵,而你太死心眼了。”
“爸。”
石川泽叹了一口气,此时他说了太多的话变得更虚弱了,那似乎耗尽了他身体所有的力量,他瞧着石尤风眼里满是柔情,低声说了一句话,但是石尤风什么都没听清。石尤风俯下身去,这时终于听清了石川泽的声音。
“做一个华夏人。”
说到这里石川泽的声音嘎然而止,那只手从石尤风的手心里沉重地摔了下来,石川泽的头部也歪向了里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