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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岭市的时候,天果然黑了,家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整理妥当了一切,甄管家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有些讶异地望着她,“甄管家,你还不走吗?”
虽然现在已经过了晚饭的点,但是我却没有丝毫饿意,兴许是一整天的舟车劳顿,这会累得我只想睡觉。
“许少交代过,这些天由我来安排照顾您的衣食起居。”甄管家毕恭毕敬道。
“好吧。”我淡淡地说。
我的体力已然到了极限,再也没有力气去分析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连许昌阳的心,都快看不懂了。
躺在熟悉的床上,耳畔想起的是希希甜美的童音。
“麻麻,我们去临山采花吧,昨晚我做梦,梦见我和你快乐的采花。”
“麻麻,你快看,这里有蘑菇,我要把它们带回家给吴奶奶做菜。”
“麻麻,你今天的连衣裙真好看,你要留给希希长大后穿哦。”
“麻麻,我们时候回到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麻麻……”
希希,妈妈好想念你,好像和你聊天,好像亲亲你的小脸蛋,好想抱抱你。
眼泪不知不觉地滑落,从眼尾滑至耳廓,冰凉的液体提示着我必须要面对现实,希希真的离开了我,或者我早应有所警觉,如果我在和宫询解除婚姻后,我能狠心地与他一刀两段,或者就不会发生这一系列的变故。
可惜,这一切只是如果。
空空的胃发出咕噜噜的生声响,手心顺着胃部情不自禁地覆上肚子,腰部隆起的感觉越发明显,像一只柚子的形状,宝宝的预产期是在秋天,也许,那个可笑的念头是真实的,我用希希换来了,我和许昌阳的孩子。
季美玲寄来的资料,正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的抽屉里,只要我向公安举报,无论宫询在国内还是在日本,都逃不出牢狱之灾。
到底要不要这么做,我连商量的人都没有,此时此刻,唯有无尽的孤单包围着我,充斥着整间卧室,惨白的墙面,在月光的照射下越发凄冷,晚风吹动着窗帘上的串珠,发出清脆而微弱的声响。
“林小姐。”门外响起甄管家的声音。
“进。”我吃力地提高音量,事实上嗓音中掩盖不去的颤抖。
“这是我刚炖的燕窝,”甄管家将碗盅轻放在床头,低眉说道:“许少刚才特地打电话来交代的。”
“谢谢,可是我没有胃口。”我继续望着天花板发呆,全然不顾眼角抑制不住的泪水。
甄管家先是一惊,旋即端着碗盅,沉默地离开了卧室。
房门被关上的一瞬间,我仿佛听到希希在跟甄管家说话,她压低了音调问:“麻麻她为什么不吃啊?”
我腾地从床上挺起,慌忙地趿上拖鞋往门外冲去,生怕迟一秒,她就不见了,嘴里喃喃地叫唤:“希希——希希——”
“甄管家,你有没有看到希希,刚才我听见她和你在说话。”我满脸期待地问道,刚才的确是希希的说话声。
“她小声地问你,我为什么不吃燕窝。”
甄管家木然地注视着蓬头垢面的我,眼神中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林小姐,需要帮忙吗?”
我:“……”
“不……需要。”我尴尬地回到房间,难道,是我出现幻听了吗?
重新躺回床上,脑袋了嗡嗡作响,只要闭上眼晴,希希的音容笑貌止不住地浮出脑海,记忆像被放了闸的水,翻江倒海。
她刚出生皱皱巴巴像个小老太的脸,红彤彤的,还带着茸毛,一声响亮的啼哭向见证她出生的医生护士们,宣布她的正是来临。
她一周岁扶着墙壁,刚会走路的时候,总是逞强,总是摔跤,膝盖,手臂脑袋,隔三差五地留印留疤。
她快两岁才会咿呀咿呀地说话,会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吃。
她三岁看到大人们都在用筷子,她也用抢着用筷子,但总是夹不好菜。
都说时间是神偷,一点也没错,因为她一直在我的身边,我都忘记了她是从什么时候长大的……
“麻麻,你不要多想哦,早点睡觉,希希一直陪伴着麻麻呢。”
“麻麻,在梦里,你要带我去采花哦,我们采很多很多的花,做成一只头箍戴在头发上。”
“麻麻,我在日本过得一点也不开心,你要早点来接我回家哦。”
“麻麻,我会乖乖听话,乖乖吃饭的……”
耳边,响起的依旧是希希的童声,我知道,这只是幻听。
不知是如何睡去的,睡梦中依旧是希希的笑脸。
醒来时脸颊上仍有泪痕。
今天是每月一次的例行孕检,下楼时,程医生已经在坐在客厅等我,距离上一次孕检明明才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却发生了这么多变故。
我甚至有了某种错觉,怀孕只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透过玄关处的镜子,我看到自己疲惫无神,双眼肿成桃子的脸,说不出的憔悴不堪。
“林小姐,早上好。”程医生抬了抬眼镜,态度温和,“您还没有吃早餐吧。”
不容我开口,甄管家在一旁应和:“林小姐并没有用餐。”
“孕检需要空腹。”话落,程医生言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旋即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
简单常规的检查,量血压,血糖,听胎心,十分钟便结束了,只是程医生的面色很不好看。
“从这个月起,往后每半个月孕检一次,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每周过来一趟。”他收起检查工具,语气沉重,似乎有难言之隐。
程医生的表情和言语让我摸不着头脑,孕检的结果是什么?是宝宝,有什么不好吗?不然为何平白无故地缩短孕检日期?
正当我疑惑不解之时,甄管家却递给程医生一个复杂的眼神,似乎在传达着只有他们知道的信息。
“程医生辛苦了。”甄管家扬了扬声调,脸上挂着疏离的微笑。
“司机已在门外等候。”
我蹙了蹙眉,我是宝宝的妈妈,我是孕妇,哪有检查结果连做妈妈都不知道的,宝宝好与不好总得告诉我一声吧。
程医生心领神会,拎起药箱起身告辞。
“等等——”我冲程医生的背影喊道,“程医生,您还没有告诉我孕检的结果是什么,为何要调整孕期日期?”
程医生顿住了脚步,沉吟片刻,他清冷的开口:“林小姐,胎儿一切正常,您安心养胎,切勿动心动气。”
“是吗?”我冷声道。
我不是傻子,量完胎心后,我明显注意到程医生的神色起了变化,作为医生,是有职业素养的,但凡发生些许异常,从他的表情中便能看出一二。
只不过,程医生不愿意告诉我。
“程医生,司机已在门外等候。”甄管家督促道。
“甄管家,我现在很不舒服,程医生不能离开。”我沉了沉语气,直面甄管家,我明白程医生和甄管家都是许姑姑安排的人,但是常规例检的结果却不告诉我,这算什么事?
我难道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吗?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结果,胎儿健康有问题,而这,是我最担心的。
“林小姐,您有那里不舒服?”程医生淡定的问道,想必,他明白我是在故意留他。
“心里不舒服。”我冷静地说。
“做为宝宝的妈妈,我连自己孩子的健康都不得知,为此我感到心痛。”
程医生攒聚眉心,放下手中的药箱,并看向甄管家。
四目相对时,有些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林小姐,您怀的是同卵双胞胎,今天检查……发现其中一个胎儿心率不齐,应该与您平时胡思乱想,忧思多虑有关。”程医生严肃地解释道。
“作为孕妇,最忌讳的就是忧虑,这一点,我反复强调过,孕妇的好心情胜过所有名贵的营养品……”
“心率不齐是什么意思?”我失声打断程医生,眸底止不住涌上慌乱,“对孩子的健康有多大的影响?”
“影响不好说,还得再过半个月后看具体情况,目前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林小姐整日沉湎于消极的情绪当中,对胎儿的发育是极其不利的,严重的,恐怕要引起不必要的,流产。”
“因为,另一只胎心已有明显的紊乱,情况不容乐观,但好在发现及时,只要林小姐安心养胎,仍可以保证胎发育良好,切勿动心动气。”
我:“……”
切勿动心动气?
呵呵。
此刻的我如同行尸走肉般过活,没有心哪来的气。
程医生的眸心中写满来堪忧,而我连自嘲的力气都没有,我怀的是许家的孩子,却没有许家的待遇,被扔在岭市,无人问津,那些消极的悲观的就是我,日常的状态,面对程医生的状态。
程医生走后,房子恢复空荡,我坐在沙发里,再次陷入无穷无尽的无助中,这个孩子来的是不是错的?
我和希希失去了联系,也不知许昌阳身在何处,孤身单影的留在这栋空荡荡的房子……
一连几日,我每天都在神游,直到这天傍晚,许昌阳终于出现了,并带回了吴妈,我拼命地往汽车后排的位置找去,依旧没有发现希希的影子,他不是答应我,要带回希希的吗?
“希希在哪?”我冷冷地望着无人的车窗。
“欢好,你给我一点时间。”许昌阳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我紧咬下唇,目光始终落在空空的车车位上,几乎是咬牙切次地挤出五个字:“你这个骗子!”
许昌阳缄口不语,片刻,他深吸一口气,眸底浮上一缕阴鸷,沉声道:“欢好,我已经说了会将希希带回来,你为什么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