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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莲生舒适的靠在椅背上,目光恬然的看着四人,嘴角带笑,却不说话。
站的最靠前的中年将军脸色微白,一步上前,怒目端木莲生,“朝廷待咱们不薄,大帅怎能如此?就不怕进逆臣传,留下千古骂名吗?”
端木莲生一只手抬起搭在长案上,修长的手指不紧不缓的轻敲着厚重的几案,眉头微抬,象是思索,“先是臣,才能是逆臣,赵将军,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梁国的逆臣传,大约也写不到我和这帐中诸位。”
“我等自幼束发受教,忠孝二字虽死不敢忘,看来大帅这是早就打定主意了,我等多说无益,却无论如何不能附逆!请大帅处置吧!”赵将军看起来还是个硬骨头。
“折子写好了没有?”端木莲生没理赵将军,却转头问黑山,黑山也不敢打发别人,急忙奔出去寻两位先生拿折子。
看着黑山奔出去,端木莲生转头看向赵将军四人,“赵将军到南军也有四五年了吧?孙将军到南军……到今年腊月正好满七年……”
“是!”紧挨赵将军站着的孙将军上前长揖,“下官流放至此,多赖大帅青眼重用,下官家人虽在南军,可亲眷族人皆在梁地,请大帅恕罪。”
“呵!”何标阴阳怪气的斜瞥着孙将军,“家人在咱们手里,你就不担心了?你这是君子欺之以方是吧?欺负俺们大帅是君子是吧?知道家人在俺们大帅手里也不会怎么着她们是吧?你这心里明明白白啊!我告诉你……”
“嗯!”端木莲生重重一声‘嗯’,何标的话顿时戛然而止,只横着孙将军不停的撇嘴。
“孙将军安顿好了,还是把家人接回去吧,梁帝多疑,王相公也不是好相与的,免得让他们疑你用心不良。”端木莲生和气的出奇。
“谢大帅!大帅之恩……”孙将军单膝跪地,声音有些哽咽。
“不必如此!”端木莲生示意,小厮忙奔上前扶起孙将军,孙将军垂头站在赵将军身后,赵将军拧着头不看端木莲生。
“爷,折子好了。”黑山进来帅帐,将折子递给端木莲生,端木莲生打开仔细看了一遍,又递给黑山道:“再抄三份拿过来。”
黑山出去,端木莲生手指轻敲着案几,目光从一脸梗直的赵将军脸上,移到垂着头的孙将军身上,又从孙将军身上看到脸色苍白、额角全是冷汗,只顾紧盯着赵将军的周统领,最后落在了赵将军的儿子小赵统领脸上。
小赵统领还是一脸犹豫,在父亲时不时的怒目下,别着头,犹豫中透着浓浓的委屈。
黑山拿了四份折子进来,端木莲生示意他分给四人,“好歹跟了我一场,我总得替你们多打算一点,这折子你们拿去呈给梁帝,就算是这事你们事先觉察了,这才回京禀报的吧,总能算得上是一点小功劳。”
孙将军连连长揖,赵将军的脸黑了,捏着折子,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周统领哭丧了脸,小赵将军垂着头,看自己脚尖。
“黑山,送他们走,每人两匹马,十天干粮和水。”
“我还没收拾东西……”小赵将军猛抬头看着端木莲生,端木莲生看着他微笑,赵将军回身一脚踢在儿子身上,推着他往外走,黑山紧跟四人后面,半送半押着四人,直到四人过了永安城。
帅帐内的议事直议到午正才散出。
出了帅帐,没走多几步,就迎上送走四人回来的黑山,何标冲黑山拱了拱手,啐了一口,回头和刘全嘀咕道:“大帅这一趟可变的厉害,就这么把人放走了!可真是大度!”
“我看未必!”刘全捻着稀疏的老鼠须一样的胡子,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咱们大帅,什么时候大度过?那就不是个大度的!我看哪,未必!”
“也是呵!大帅多……那啥……我是说,咱们大帅那人……可是人已经放走了,还给他们一人一份功劳,这会儿功夫,人早就跑进梁地了,还能怎么着?大帅一向讲究打人家个措手不及,这一回怎么先放人把信带回去了?我瞧着这事……”何标想不明白。
“你瞧个屁!”刘全极不客气,“哪回你瞧出来过?我告诉你……”
“刘将军,大帅有请!”刘全话没说完,就被后面飞奔而来的小厮一声喊打断了,“大帅叫我!回头再说话!”
刘全跟着小厮一路小跑进了帅帐,端木莲生面对地图、背对着刘全吩咐道:“你挑五百人,这几天分批混进涟水城,埋伏下来等信号,信号一起,立刻打开城门迎接大军。”
“呃?是!”刘全脑子‘咯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帅这就要动手了!
京城,夜深人静,雲娘盘膝坐在廊下软垫上,心浮气燥的根本没法打坐。
她已经在这间四方小院里侍候了整整三天了,每天被李思浅呼来唤去:给那位小爷擦屎换尿布侍候洗屁股再扑粉,就这三件事,竟一天到晚脚不连地!
她堂堂南周谍报总领,这叫什么事?!
雲娘闷了一肚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当初直奔京城而来,求的不就是有这么个机会,施了恩有了交情,除去了二爷的顾虑,也替自己进门清了障碍,可现在……这机会……这是机会吗?
她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夫人是这么样一个人!
南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有好些天没有二爷的音信了,这一回,是她糊涂了,她不该来京城,她应该进永安城,守在二爷身边……
还是回去吧,现在就回去!雲娘站起来,正要转身进屋,耳边却掠过一丝刀剑相碰的尖锐声音。雲娘顿时浑身紧绷肃杀,这是京城!这刀剑声是怎么回事?是冲夫人和小爷来的?
雲娘正要出去查看,柳叶轻巧的真如同一片柳叶般飘落在院子里,神情凝重,“雲姐,南门口,御林军和京营打起来了,京营说有奸人加害太子,奉命入城保护,御林军说京营要谋反。”
雲娘呆了,南门?这里离南门最近!
“奶奶问出什么事了?”郑嬷嬷掀起帘子,探头问雲娘。
“我去跟夫人说。”雲娘示意柳叶,柳叶冲愕然盯着她的郑嬷嬷笑了笑,从她身边挤进去。
李思浅已经坐了起来,听柳叶说完,也将她打量好一遍了。
“咱们得赶紧躲一躲。”李思浅决定做的极快,“嬷嬷,收拾东西。你抱着哥儿,你只管护好他,你叫柳叶?烦你扶我一把。”
“就算太子造反,也不会血洗京城,出去倒不如在家里安全。”雲娘没想到李思浅这决定做的如此干脆利落,急忙劝道。
“唉!”李思浅长长叹了口气,“京城的事你知道的少,我二哥,还有常山王高王爷,和京城大营大大小小的统领们几乎个个有交情,交情好到两胁插刀的都不在少数,我大哥是四皇子的先生,是四皇子派,二哥自然也是,李家都是,有二哥和小高……高王爷在,京城大营怎么会上了太子的船?”
“交情好能抵什么用……”雲娘的话被李思浅打断,“我一时和你说不清楚,二哥和高王爷这些交情不说,只说一件,有大哥,还有王相公,太子能调动京城大营攻进城?这中间必定有猫腻!我们得赶紧躲一躲,就怕是声东击西,另有所图!”
柳叶还是拧眉,雲娘却已经悟过来,“还是从南门进城,宁信其有,柳叶,快!”
这几句话的功夫,邹嬷嬷已经收拾了一个小包袱自己背着,递了个大包袱给雲娘,“都是哥儿的东西,你背着。”
柳叶一把抢过包袱,不满的横了眼邹嬷嬷,雲娘是她能使唤的?!
李思浅已经从床头拿起件薄斗蓬披上,看着雲娘抱起孩子在怀里缠好,这才搭着柳叶的肩膀,站起来往外走。
刚从院子后门出来,没走几步,就看到宗掌柜拿着鞭子坐在车前,亲自赶着辆青绸车过来了,一看到李思浅等人,急忙跳下车,转身打起帘子,“奶奶快上车!听到动静我就赶过来了,幸亏赶上来!”
李思浅扶着柳叶上了车,雲娘示意邹嬷嬷上车,将孩子放到她怀里,“你抱着,我和柳叶在外头保护。”
“两位姑娘也上车,我特意赶了辆大车,能挤挤。”宗掌柜一边牵着马调头,一边和雲娘道:“两位姑娘走在外头太招眼,赶紧上车,咱们要去的地方离这儿不完,挤一挤,一会儿就到了。”
雲娘上车,却吩咐柳叶,“你去看看怎么样了,还有,去袁先生那里看一看,只说咱们这就要离开京城回南,别的一句别多说。”
李思浅刚才走的急了,脸上泛着潮红,听雲娘吩咐,忙又接了一句,“再问一句,问他要不要跟你们一起回南。”
“这里乱了,正是他发挥的时候,他怎么会回去?”雲娘话没说完就发现自己蠢了一回,夫人添上这句,是暗示袁先生,她和柳叶没找到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