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结婚(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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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孙大伟一时语塞。

    二狗认为,黄老邪这个小资男人和毛琴之间的爱情,很像是杜拉斯笔下的《广岛之恋》。

    “广岛的夜难道没有尽头吗?”

    “广岛的夜永远没有尽头。”

    “我喜欢这样……喜欢无论白天黑夜都有人醒着的城市。有时不该去想世上的种种困难,否则,人就会感到窒息……你走吧,离开我吧!”

    “天还没有亮呢……”

    “没有亮吗?广岛的夜是没有尽头的,可是我们即将走到了尽头。”

    当年黄老邪和毛琴那一夜过后,黄老邪极其痛苦地发现:那不是一夜情,那是爱情。

    黄老邪被刘海柱砍伤后,一直优雅地悲伤着。他想念毛琴,虽然他们只有一夜,但是,这并不能阻碍他对毛琴的爱蔓延与滋生。那一年,是1988年。那年,黄老邪的伤痊愈以后,出院时沙尘暴和重工业城市的灰尘迷蒙了黄老邪的眼睛,他已无法再看到毛琴。

    黄老邪,毕竟是当地小资男人的鼻祖,他当时很可能在他家门前的树上挖了个洞,对着那个洞吐露了他心中的秘密,然后用泥土把他的秘密封在了树里,永远。

    “如果我不是一个作家,那我就是一个荡女。”杜拉斯曾经这样说。毛琴则恰恰相反,如果毛琴不是一个荡女,那她将是个作家、左岸派的电影人、诗人。是的,其实骨子里,毛琴是个极其浪漫的人。“发生一次爱情远比上四十五次床更重要,更有意义。”杜拉斯还曾这样说。毛琴懂这个道理。

    破鞋往往都是感性的,毛琴更是如此。无论艺术家还是诗人,都需要毛琴这份感性与童真。

    “都道是,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在黄老邪心中,不可能有人能够取代毛琴的地位。毛琴和黄老邪之间,毫无疑问,的确是爱情。

    五年后,又一阵沙尘暴刮进黄老邪的眼睛时,毛琴和黄老邪又邂逅了,漫天的黄沙中,他们又相遇了。当然,这得益于巴黎夜总会的暂时性停业。

    据说,毛琴和黄老邪再次重逢的那一夜,他们喝了很多酒。十年后,曾经有一个叫刀郎的新疆帅哥唱了一首歌,歌名叫《冲动的惩罚》,这首歌,应该就是专门为黄老邪和毛琴所作。歌词是这样的:“如果那天你不知道我喝了多少杯,你就不会明白你究竟有多美;我也不会相信第一次看见你,就爱你爱得那么干脆……”

    二狗每次去K歌,都不忘首先点这首歌。这不仅仅因为二狗对这首悱恻缠绵、凄胜柳永哀似纳兰的字字珠玑辞藻华美的歌词的热爱,更是对黄老邪和毛琴这份始自搞破鞋的爱情的深情祭奠。

    毕竟,黄老邪当时要面对的,是铺天盖地的流言与飞语。

    “黄老破鞋,你真的要和毛琴结婚?”

    “叫我黄哥,谢谢。”

    “黄哥,你真的要和毛琴结婚?你知道……”

    “我知道。”黄老邪打断了对方的话,“爱一个人,不是爱她的过去,而是,现在。”黄老邪,永远,那么坚定。

    黄老邪结婚那天,高朋满座,在座的人很多都是黄老邪的连襟。为了连襟之谊,他们还集体起立,共同干了一杯。据说,当天站起来黑压压的一片,起码有200人。

    江湖中,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关于毛琴的新故事。毛琴和黄老邪一起,携手专攻色情业。

    二十七、赌场

    过了好久,小北京、富贵、范进三人才从小模特家中回来。据说,在和范进一起出去的几个小时中,小北京也接受了范进这个人。范进这人,真的不坏。

    “把张岳他们叫过来,咱们一起吃顿饭吧!也都认识认识范进。”赵红兵说。当晚,赵红兵的几个兄弟费四、小纪等人都来了;张岳带着富贵、蒋门神、马三等人来了;李四也带着王宇和刚伤愈的王亮来了。

    这又是一次改变当地黑道格局的盛会。

    当张岳等人发现当地的混子正由古典流氓向拜金流氓转型时,他们要与时俱进。

    “开个赌场吧!”席间,费四说。

    “好!”小纪说。

    “呵呵,真要开赌场啊?”赵红兵还以为费四在开玩笑。

    “不算赌场,就是开个局,租两间不错的房子,给愿意赌博的人凑个局。咱们也不参与赌博,就抽水,不撑船。”费四说。

    “费四这想法不错,整呗,反正费四你朋友多。”小纪说。

    林语堂曾经这样评价过国人:中华民族是世界上赌性最重的一个民族,经常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去赌上一把,反正是50%的机会;即使输了,20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所以,中国人杀身成仁的特别多。而且国外也有研究机构研究表明,华人对赌博的热衷程度远远超过世界上其他任何一个民族,这是因为华人有嗜赌的血统。

    而且,二狗还要加上一句,只要没输得倾家荡产的爱赌博的国人都认为自己是赌神。恨不得在别人给他照相时都要拦住,说一声:“我从不拍照。”

    “小纪,的确是这样。我那录像厅虽然生意还可以,但是赚的钱也就够我糊口的。我朋友还多,今天吃顿饭,明天喝顿酒,钱就没了。这么多年,我是一点儿钱都没攒下。”费四说。

    “费四,你的确不太适合开录像厅。”赵红兵说。

    “嗯,红兵你说得对。你也知道,我这脾气不好,虽然说社会上的人来我这里都给我几分面子,但是也的确有些十八九岁的小崽子喝了点儿酒来我这里闹事的。我这么大的人总不能去和他们打架吧?再说我现在也多少有点儿残疾,手和脚都不大利索,但是那些小崽子就是看我有点儿名气,非来我这里闹事不可,恨不得一刀把我扎了然后他出名。我自己找兄弟收拾过他们,也找过四儿、张岳他们手下的兄弟帮我收拾过那些小崽子几次。但是就和割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出来一茬,隔三差五地就来闹一次。你说烦不烦?”

    费四说的是实话。在1993年时,当地尚无KTV、保龄球等休闲娱乐活动,小混子们的生活极其单调,除了游戏厅、台球厅,就是录像厅了。费四的录像厅内每日鱼龙混杂,乌烟瘴气,什么人都有,整天都因为挑片儿等事大打出手。

    1993年,二狗在费四的录像厅里曾亲眼见到了一次因为一点儿小事引发的血案。

    “老板,换个片儿呗?”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男孩子喊。

    “呵呵,换啥片儿啊?”费四悠然地抽着烟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他明白这个男孩子的意思。

    “换点儿带色儿的呗!”男孩子嬉皮笑脸地说。

    “呵呵,你毛长齐了吗就要看带色儿的?”费四和这个男孩子开着玩笑。

    “那你就别管了。哈哈,费老板,是不是你这里没带色儿的片子?”这男孩子还在激费四。

    “扯淡,全市我这儿没好片儿,别的地方更没好片儿了!儿白!”费四说。

    “那就看看呗。”

    “等会儿天黑了,咱关上门看。”费四笑笑说。

    天黑以后,费四关上门,开始放他昨天刚刚从沈阳进来的新黄片儿。这片儿,费四还没来得及看呢。

    那是二狗第一次看黄片,但十分遗憾的是,那个黄片一点儿都不黄。说这个录像是绿片、蓝片、黑片什么片都行,但它肯定不是黄片。

    几年后,我们的CCTV—6套节目上映,那时候有一档电影节目叫《流金岁月》,专门演一些五六十年代的老电影,偶尔也有国外的。某日,二狗在CCTV—6的《流金岁月》中看到一个20世纪60年代的外国电影,感觉似曾相识,仔细一回味:哦,这电影的确是看过,那次在费四那儿看到的“黄片”就是这个。显然,费四在沈阳上当了。后来据费四说,他买这片儿时街头的小贩神神秘秘地小声对他说:“这带子黄,嗷嗷黄,刚刚的!”费四刚开始放这片子时,大家还在耐心地等待“黄”的镜头出现,15分钟过后,大家有点儿按捺不住了。

    “老板,这片子哪儿黄啊?快20分钟了,连个女的都没有,黄啥啊?”

    “女的马上就来了!你等着,一会儿就出来女的了!”费四对沈阳那个小贩当时以极其神秘的眼神小声对他说的“这带子黄,嗷嗷黄,刚刚的”深信不疑,谁让费四是实在人呢?

    又过了大概5分钟。

    “这咋还没女的呀?就看见一群傻爷们儿在这儿瞎吵吵,哪来的女的啊?”

    “哎,你看。那不是女的吗?”录像中终于出现了个50来岁的女人,费四如获至宝。

    “我操,就看她这岁数,能黄到哪儿去?”

    “别着急,一会儿就来年轻的了。再说,50多岁的老娘们儿也许更猛!”

    费四还在那儿解释。费四也看出来这片子可能的确不黄,溜了。“老板,那年轻的女人咋还没出来呢?换片儿啊!”这个男孩子很是聒噪。“别他妈的磨叽,别吵,我都在这儿躺下睡着了!”这男孩子身后的长椅上睡着的一个混子骂了这男孩子一句。“我操……”

    俩人很快就扭打到了一起……两分钟后,这俩人胜负已分,被大家拉开了。要看黄片的男孩子显然没吃亏,那个睡在男孩子后面的混子转头走了出去。

    半小时后,这个混子带来了两个人,个个手持卡簧,进来后二话没说就朝这个男孩子一通乱捅,坐在旁”费四大喝一声。

    “不用了,捅完了边的二狗吓得心惊肉跳。

    “要打就出去打。”

    “操!”费四说,“滚!”

    费四对这样的斗殴早已司空见惯了,连看都懒得看。

    这样的事情,几乎每个礼拜都会在费四的录像厅发生。开了四年多的录像厅,死了两个,重伤无数,公安局几乎每周都要来这里做笔录。费四真是腻了。

    “你去弄赌局,你看范进怎么样?要不让他去帮你吧!”赵红兵说。“兄弟,那以后要多辛苦你了。”费四用他那只仅仅能端起酒杯的手端起酒杯,敬了范进一杯。赵红兵的各位兄弟有一个共同的优点:对任何人都有必要的尊重。范进的确曾经是小北京和富贵的仇家,但是既然能一笑泯恩仇,以后就是兄弟。

    二狗认为:无论是朋友之间、同事之间、男女之间,都需要必要的尊重;就算不尊重,也不能伤害对方的自尊心。即使是再真挚的友谊和再坚定的爱情,也经受不住几次对自尊心的伤害。

    “能跟四爷干活儿,是我的荣幸。”范进一口干了杯中酒。当时热播《戏说乾隆》,有满族血统的费四被大家戏称为“四爷”,和乾隆一个名字。这个绰号一直流传至今。

    从那天起,范进就带着几个兄弟跟了费四。

    “现在这社会不一样喽。”小纪感慨。

    “是。”赵红兵说。

    接着,小北京总结了当今社会混子的变迁现象,并且,透过现象看本质,深度剖析。

    现象有四:

    1.以前是小弟给大哥赚钱,现在是大哥要带小弟赚钱。以前是小弟抠皮子养大哥,现在是大哥找事儿给小弟干。

    2.以前混社会的混子都以混出名气为终极目标,现在多数的混子都把混出名气当成过程,以名气赚钱才是终极目标。

    3.以前的混子都是以义为先,现在的混子只是标榜义气,而实际上却未必真的是以义气为先。

    4.现在那些17~22岁的孩子比较可怕,懵懂的年纪睁着懵懂的眼睛去看这个巨变中的社会,道德观价值观全部扭曲。以前像刘海柱这样的大混子混了大半辈子也没杀过一个人,现在的孩子混上半年即使不死不残也要被判重伤害入狱了。

    透过以上现象可以发现以下本质:社会的经济基础和结构正在发生巨变,全国人民每个月工资都是几十块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开始有了贫富差距,只要有钱,是不是吃国库粮已经不再重要。所以混子们个个都削尖脑袋想去赚钱,但有能力赚钱的混子却少之又少,混子们普遍没有生财之路。越缺钱的人越想赚钱,在努力赚钱的过程中,他们抛却了古典流氓所具有的优点。

    小北京总结完黑道的宏观变迁后,赵红兵发言总结分析竞争对手。赵红兵分析的方式和方法比较独特,二狗暂且把它称为“红兵黑社会分析矩阵”。赵红兵并没有采用“矩阵”这个术语,但是赵红兵的分析方法的确就是矩阵式的分析。虽然目前在全球顶级名校的MBA教材中,都没有将“红兵黑社会分析矩阵”纳入教材中去教学生们如何分析黑社会,但这不代表赵红兵的分析理论不通用,只不过是因为赵红兵一向比较低调。

    在这个矩阵中,纵坐标是对手的实力,由下至上逐次升高。比如李老棍子,就在最上方;比如已经被赵红兵和张岳打得彻底没了动静的二虎和三虎子,就在比较靠下的位置。同样,在评价对手实力的时候,也要把财务情况、凶悍程度、小弟数量等多个因素加权评分。

    横坐标是和赵红兵等人冤仇的程度,由左至右逐次升高。比如赵山河,仇最大,就在最右边;比如菜刀队,没什么大仇,就在最左边。在评价仇的大小时也采取了多项指标加权评分的方式。

    这样,这个矩阵的模型就形成了,有了理论依据。

    在这个矩阵的对角线右上方的,就是仇最大而且对手实力最强的,这样的人必须率先灭掉,必须报仇,否则在社会上就没法混了。排在矩阵对角线右上方的是赵山河。赵山河,肯定是张岳负责。

    在这个矩阵对角线右下方的,是仇很大但是对手实力一般的,这样的人可以考虑择机灭掉,并不着急。排在矩阵对角线右下方的是东波、二虎和三虎子。东波由李四灭掉,二虎和三虎子是大家集体的仇人,以后无论惹着谁,都坚决将其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