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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壮汉齐齐地抡起了垒球棒,刘海柱灵巧地一躲,不但躲开了垒球棒,还重重地一拳打在了一条壮汉的腮帮子上。几乎与此同时,刘海柱的后脑被垒球棒重重地一击,刘海柱眼前一黑,颓然倒地。几条垒球棒雨点般地朝刘海柱的身上砸了下来,可怜刘海柱已完全失去了知觉……
刘海柱悠悠醒转时,觉得浑身剧痛无比,根据他多年街战的经验,他知道:自己的肋条起码断了三根,左胳膊是否断了还不知道。
刘海柱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在一间豪华的酒店里,当刘海柱试图坐起时,眼前出现了一张年轻、斯文、秀气、英俊的脸。
刘海柱恍惚了,这张脸好熟悉,一定在哪见过,一定见过。可是究竟在哪见过呢?
刘海柱用力地想,可就是想不起来。
年轻人当然就是陈总,他看到刘海柱睁眼之后,又走回到沙发上坐下了。
陈总悠悠地说:“你就是刘海柱?赵红兵、沈公子的朋友?”
刘海柱忍住剧痛,说:“没错。”
“你本事不小啊,能在看守所里保住那姓赵的命。”
先是沈公子,后是孙大伟。陈总完全跟赵红兵团伙撕破了脸,看来再也不会藏着掖着了,再也不暗战了,明战!
刘海柱说:“你是谁?”
“我是你的仇人,虽然我们以前不认识,但我就是你的仇人。”陈总说话轻声细语的。
“操!”刘海柱一说话,肋条就剧痛。
“能够见到我,就说明你是个人物,本来我没必要见你,可是我的确对你很有兴趣,我特想知道,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怎么就那么有钢,怎么就那么有本事?今天见到你,嗯,说实话,有点失望。”
刘海柱没说话,他闭上眼睛,拼命地想这个年轻人是谁,总感觉马上就要想起来了,可偏偏又想不起来。
坐在沙发上的陈总继续懒洋洋地说:“你放心,我不会弄死你。我只是想教训教训你。只要是那姓申的朋友,谁都躲不过这一遭。你都是半个糟老头儿子了,我不弄死你,你能活几年啊!”
陈总好像忽然觉得自己很幽默,“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刘海柱愈加觉得,这神经质的笑声,实在是太熟悉了!究竟是谁?马上,马上就会想起来了。
陈总大笑过后,站了起来,溜达到了刘海柱身边,认真地端详着躺在地毯上的刘海柱,不住地摇头。
陈总似乎觉得戴着眼镜端详刘海柱看不太清,就摘下了金丝边眼镜,认真端详。
端详了一会儿,陈总悠悠地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一定给你报仇的机会,告诉你,我姓陈。”
看着摘下了眼镜的陈总这张清秀且邪气的脸,听着这略带神经质的谈话。刘海柱脑中豁然开朗:对,就是他!太像了!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这张脸刘海柱的确是见过,但是是在二十多年前见到的,而且这张脸的主人,曾是纵横江湖所向披靡的一个大豪杰,这张邪气英俊的脸,是让当年所有江湖大哥望而生畏的脸。
可这张脸的主人,早已经死了。
这张脸的主人,有着一个响当当的名字:东霸天!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和东霸天的相似度起码有90%,他究竟是谁?
刘海柱摇摇头,说:“你不姓陈,你姓冯!”
听到这句话后,一直镇定自若的陈总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脸上的表情全是惊愕,竟然说不出话。
刘海柱知道自己完全猜对了,继续忍着剧痛说:“你妈妈姓陈,你爸爸姓冯!冯子文!”
陈总瞠目结舌,一语不发,完全失去了以往的骄矜。
刘海柱长叹:“东霸天,你有个好儿子!”
陈总沉默了良久,蹲了下来,说:“你认识我爸爸?”
“是好朋友。”
刘海柱没有想跟陈总拉近乎的意思。他跟东霸天的确是好朋友。虽然接触不多,但英雄惜英雄,说是好朋友,一点都不过分。
刘海柱又是一声长叹,闭上了眼。
陈总蹲着端详着刘海柱的脸,又沉默了半晌,然后说:“没错,我就是东霸天的儿子,遗腹子,我没见过我爸爸,但我妈妈每天都会讲我爸爸的故事。”
说着说着,陈总有些哽咽:“我知道,我爸是个大英雄,大豪杰,是这城市的霸王,可他,却死在了鼠辈的手里。你知道我妈前些年带着我在外面有多难吗?含辛茹苦……”
陈总情绪比较激动,他努力地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说:“你认识我妈吗?”
刘海柱当然知道这位当年全市的第一大破鞋陈白鸽,他折服于这个女人的勇气。
刘海柱点点头。
陈总终于平静了一些,脸上的表情由悲伤转瞬变成了激愤。他这精神病似的情绪转变,跟他爸爸、叔叔如出一辙。
陈总激动地说:“认识就好!认识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这城市的霸王,曾经姓冯!以后,也一定会姓冯!”
刘海柱闭着眼睛摇摇头,一语不发。
陈总忽然抓住了刘海柱的衣领:“你说,这城市是不是会姓冯?我告诉你,为了这个,我什么都敢做!”
刘海柱没说话,闭着眼,老僧入定一般。刘海柱明白了,不仅仅长相会遗传,气质会遗传,精神病会遗传,就连丧心病狂,也会遗传。
现在站在刘海柱眼前的,不是陈总,简直就是东霸天。
陈总的一滴泪,落在了刘海柱的脸上。
陈总一言不发,刘海柱一言不发。两个人足足沉默了五分钟后,陈总站了起来,说:“我不知道你是我爸爸妈妈的朋友,今天伤了你,我向你道歉,一会儿,会有人送你去医院。”
说完,陈总走了。
陈总即将走出房门的时候,忽然回头咆哮了一声:“但你别跟我作对!谁跟我作对,都得死!”
四、猛虎终将出笼
在赵红兵宣判的第二天,也就是刘海柱出狱的第二天,赵红兵迎来了进看守所以后的第一次会见亲友。
赵红兵本以为第一个来见他的,会是带着孩子的高欢,可结果,赵红兵等来了姚千里,而且,是神情极度消沉的姚千里。
隔着一扇玻璃,赵红兵看着对面依然愣头愣脑的姚千里,着实郁闷。
赵红兵拿着电话,说:“小姚啊,这才几天不见啊,你怎么就来了。你想我了是吧,我可真不想你啊!”
姚千里沉默了一会儿,说:“柱子哥出事了。”
“什么事儿?”
“被人打断了六根肋条和左胳膊,脑充血,现在,就躺在我们医院,没生命危险,但很严重。”
赵红兵声音在颤抖,但努力压低着声调:“谁干的?”
“柱子哥说,是个姓陈的,这个姓陈的,也是收买腾越杀你的人。”
“他是谁?”
“不知道。还有,和柱子哥在同一个病房的,有一个叫孙大伟的,听柱子哥说,他也是你的朋友。他也是被这个姓陈的给伤了,两条腿的小腿骨全部骨折。”
“孙大伟?”赵红兵实在压不下音量了。
“对,老虎凳。”
“那你知道沈公子在哪吗?”
“柱子哥说,他跑了,在北京,具体在哪不知道,但很安全。”
赵红兵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监舍的,他只记得,回去以后看见了二东子那笑嘻嘻的脸。已经失魂落魄了的赵红兵没忍心告诉二东子关于刘海柱的坏消息。
二东子也觉察到了赵红兵似乎有些不对,但无论怎么问赵红兵,赵红兵都说没事儿。
赵红兵从来都没像这天一样在铺上盘得这么好,他望着监舍小窗外的天空,足足望了一下午,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晚上的时候,城管小郭开始用火碱刷马桶了。赵红兵假装不经意路过,轻轻地用烟盒的锡纸夹起了一小块火碱。
熄灯以后,赵红兵缓缓地爬起,剥开锡纸,凝视着那一小块火碱。
赵红兵闭上眼,张开嘴,慢慢地抬起手……
可当赵红兵把火碱放在嘴里时,却发现嘴里空无一物。赵红兵猛地睁眼,看见了二东子那双大眼。
今天,二东子的大眼没再骨碌骨碌乱转,而是凝视着赵红兵:“红兵,外面出什么事儿了?”
“柱子出事了。”
“死了吗?”
“没死。”
“那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二东子说完,把自己手里的火碱抛得远远的。赵红兵搂住了二东子的脖子。俩爷们儿,抱头痛哭。
此时的沈公子,正缓步踱在北京的亮马河畔,他已经知道了一切。凛冽的秋风吹在他消瘦的脸上,他却面无表情,可他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可以告诉所有人:他要报仇!
在之后的几个月里,所有进出我市看守所的嫌犯,都可以看到菜园子里有一个头发全白、穿着蓝色马甲的腰杆笔直的人,他终日不怎么干活,长时间地凝视着高压的铁丝网。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猛虎,终将会出笼。
猛虎出笼后,才能知道这个城市的霸王究竟是姓冯,还是姓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