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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关雎尔异常收敛,可初尝珍爱,毕竟难掩满脸喜色。樊胜美在小黑屋里煎熬了一整天,晚上更睡不着的时候,尤其耳聪目明地听到关雎尔哼着小调出电梯,但在打开房门时戛然而止,划出一个喜气洋洋的收尾,才进门。樊胜美心里凄楚地想,小姑娘体恤她呢。于是心中更加汹涌,活三十多年,却还要比她小的姑娘体恤,情何以堪。
想到明天是小长假最后一天,估计她一早上又得看到喜上眉梢的关雎尔在狭小的空间里飘来飘起,她皱眉一想,便在第二天清早活生生地将自己从被窝里拔出来,轻手轻脚洗漱一下,实在没地儿可去,店门都还没开呢,总不成参观满城的早点铺子。便去医院探望邱莹莹。
邱莹莹正坐床上吃早餐,一看见樊胜美,惊喜地欢呼一声:“樊姐,你可来了。”一边说一边转为哽咽,竟至喜极而泣。樊胜美惊讶,忙坐到床头,看看邱莹莹吃的早餐,有粥有肉包,不错的早餐。奇道:“怎么了?谁欺负你啦?跟樊姐说说。”
“这几天发生好多事,全都是第一次遭遇,第一次应对,真想请教樊姐,可你总是关机,想死我了。小关这几天忙着恋爱,也不理我。我真是时时刻刻都等着你来呢。”
樊胜美微笑着往周围一看,道:“这儿人多眼杂,说话千万小心,弄不好就被人听见或者被人传话给误会了。即使小声密语也容易被撞进来的人误会。不如少说点儿感想,自己捂肚子里算了。有什么亟须解决的问题,赶紧小声儿说给樊姐听。”
邱莹莹连连点头,“樊姐,你总是一说就说到我心坎里去。应妈妈做了一辈子老师,对谁都是一副小学老师的样子,对人真是严厉,对我对应勤一视同仁,我还真有点儿怕她。好,我请教个最大问题。我爸妈已经在路上了。我还从没跟他们说起过应勤,他们来了,会怎么说,会反对吗?而且知道我受伤的原因,他们会怎么对应勤?爸妈是最疼爱我的,他们肯定不高兴看到应妈妈严格对待我,他们会不会吵起来?”
樊胜美凝视邱莹莹:“你希望你爸妈怎么做?”
“我希望……我爸妈能意识到我能再次跟应勤在一起很不容易,他们应珍惜,而不是认为他们的女儿人见人爱谁都争着想要,尤其是应妈妈本来就不喜欢我,我爸妈更应该收敛要求。可问题是这种话很难跟爸妈说明。”
“很难跟你爸妈说明应家不喜欢你的真正原因?”
“不是应家不喜欢我,现在只有应妈妈不喜欢。应爸爸一开始就支持我,说我说话做事有纹路,他妈妈才改了主意。”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应该争取应爸爸的更大支持。说说你跟应爸爸的接触,我看看怎么加固。”
“我跟应爸爸没直接接触啊。他大概看了我拼命去那家医院救应勤,感动了吧?”
樊胜美一愣,立刻想到关雎尔跟她说起过的那晚上的事,她很怀疑,应父拿电话里的关雎尔当邱莹莹了。但这种猜测要不要跟邱莹莹说?
“樊姐,怎么了?”邱莹莹疑问,但立刻瞥见门口走进的应母,忙道:“应妈妈,我朋友来看我。这边我们自己会收拾。”
樊胜美起身对应母了然地笑,应母当然认识曾经冒充她儿子同事的樊胜美,便也笑笑走了。樊胜美又坐下,与邱莹莹轻声道:“应伯母认识我,但没戳穿我。我有个想法可能你不爱听,应伯母是真不喜欢你,但应伯父说你有纹路的原因可能是小关给他打的那个警示电话,他认错人了。所以你的处境可能比你想象中更危险。”
“不是吧?”
“当然希望不是,但可能性很大。你仔细想想是不是。”
邱莹莹真急了,急得坐立不安,完全没心思吃早餐。“怎么办?樊姐帮我想想办法。快,我爸妈很快就到了。啊,他们最好迷路,最好迷路,最好迷路。”
“我看有两个办法,最方便的是告诉你爸妈实情……”
“不行,我爸妈会骂死我。你知道的,老一辈更不开化。”
“那就只能想尽办法撒娇撒赖,逼你爸妈接受你的做法。你应该最懂得你爸妈的七寸,届时见机行事。”
邱莹莹虽然拿到了大方向该怎么做的锦囊妙计,可如何实施,却愁得她耷拉了一张脸。
樊胜美道:“当下有件紧要事你得赶紧做完,就是吃饭。要是你爸妈来,看到你面前是冷粥冷包子,还以为应家人为难你呢,第一印象就差了。”
邱莹莹哦哟一声,连忙拼命塞早餐下去。樊胜美怜惜地看着邱莹莹,不知这个直肠子家伙到时候怎么应付她爸妈,才能得偿所愿最终被应家接受成为应家儿媳妇。樊胜美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一条极难做到的下策。
邱莹莹扒拉下吃的,忽然想起一件事,“王总昨晚给我电话,请我帮忙,你来医院看我的时候通知他。我说最容易的办法是去欢乐颂门口等,他说等到晚上都没见你。要不要我现在就给他一个电话?”
“这件事你别插手,等我想清楚了自会找他。”
“樊姐,我说句真心话,别拖着了。偶尔委曲求全一下没什么,只要大目标达到就行了。就像应勤跟我说,别看他妈妈严厉,等他妈妈一走,这儿就是我们自己天下了。忍一忍什么都过得去。”
樊胜美一愣,言不由衷地笑道:“你真有大智慧。不过这回你还是别帮着给我拉拢王柏川了。我提前招呼了啊,我会生气的。”
“樊姐,你请三思,起码王总从现在起在本市立足了啊。再说,他从小就爱慕你,这种情分不一样,得珍惜。女孩子一个人奋斗太辛苦,朋友再好也毕竟不是一家子,找一个伴儿才安心呢。”樊胜美顺水推舟,“我倒是想到你可以跟你爸妈说一下,小应已经在海市立足,有房有车,这种人抢手得很,本地姑娘都是丈母娘帮忙一起抢,你从来一个人抢,爸妈来了只许帮忙不许帮倒忙。”
“哈哈,我也正这么想呢,我爸一直希望我比他更进一步,在海市立足。为此他什么都愿意啊。哈哈,太好了,就这办法。樊姐,我就知道你有办法,你一来,你看,轻而易举解决最大问题。”
樊胜美微笑道:“得啦,赶紧擦擦嘴,等你爸妈来。我去洗碗,免得被你爸妈看到,还以为陪护的人不尽力不尽心。”
“樊姐,你最好了。”
樊胜美很想说,朋友再好也毕竟不是一家人,但忍了,微笑收拾了碗筷出去。洗碗回来,又替邱莹莹整理一下个人卫生,梳了头,才告辞而去。邱莹莹千般挽留,樊胜美笑道:“回头跟你爸妈说,这些事都是应伯母替你做的。大家和为贵,多想想对方。”
走到外面,樊胜美看到有关雎尔的短信,说是出门遇到王柏川,被王柏川拖住问话,不得已才当着王柏川的面给她发一条短信。樊胜美不禁想到刚才与邱莹莹的对话,一边想一边摇头苦笑。她给关雎尔一条短信,“今天不见,大好小长假我得逛街抢打折货。明天晚上我请22楼大家吃饭,感谢大家这么多日子来对我家事的关心帮助,顺便请王柏川列席。各位若答应,请回复,我去预定饭桌。”
樊胜美临发信,想了想,改成群发。她这条短信发出,22楼全体激动了。而樊胜美则是溜达到眼前的一家听说挺好的西饼店,坐下足足点了四份好吃的,一个人慢腾腾地享用。她很想再群发一条短信,告诉大家,她吃自己的,吃得起。
关雎尔正被王柏川苦苦阻着,收到这条短信立刻给王柏川看。王柏川仿佛不认识字,颠来倒去看了好一会儿,激动地问关雎尔:“你帮想想,她请大家一起来,是不是打算跟我谈判?”
关雎尔一愣,看一眼耐心等在身边的谢滨,心中底气十足地道:“以樊姐在王总面前的骄傲,她不需要依仗我们的人气来为她谈判撑腰。我只解读短信字面上的意思,虽然觉得樊姐不必为我们的些许帮忙请客,可明天我还是会准时到饭店。”又转头对谢滨道:“我们这一季的忙碌大概可以过去了,我以后会稍微闲一点儿。”
“天天等你这句话。”谢滨笑道,“我盼望这几天没重案,我不用出差,天天来找你。”
王柏川不得不干咳一声,打断两人之间浓厚得化不开的情意,“我明天只要没紧急情况,一定列席。请帮我转告一下。我怀疑她把我的手机号拉黑了。”
关雎尔答应。谢滨立刻不软不硬地道:“那我们先走一步,王总请借过。”
王柏川只得让开,放两人离去。谢滨开车门让关雎尔先进,关门前笑道:“刚才这话说得有礼有节,柔中带刚,赞。我都想不出换我是王总该怎么反驳。是不是你们上班就这么不露锋芒地说话?”
“不是,那是我们上司们的语言。我只知道,如果对方气得跳脚,你肯定会照他鼻子给一拳,我有恃无恐啊。”
“肯定!保护好你,是我的职责。”
关雎尔欢欣地看着谢滨上车,故作抱怨,“我都没时间写经历了,要是明天交不出卷子可怎么办?”
“明天你也没时间与我交换,改后天?或者你邀请我明天也列席?”
“明天很可能是樊姐对王柏川摊牌,我们现场提供精神支持。那显然是破裂的聚会,你还是别参加的好。”
“好吧,我不跟你破裂,只好不参加。你说话真厉害。”
“嘿,你别总夸我,都夸得我不好意思了。”
“要不你夸我?你看我今天做的家常饼如何,真正的酥软入味,层次分明。我感觉自己是越发厉害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
谢滨那双能格斗能打枪的大手却温柔地从保温袋里掏出密封盒,暖暖地交给关雎尔。关雎尔捧着依然温热的盒子,心里涌出好多“何德何能”,她当着谢滨的面咬下一口,果然异常可口,可不久前谢滨都还不会煎最简单的面饼呢。“你怎么这么能干?我来海市前,我妈妈抓住我教了好几天,可教不会,我怎么都不会做菜。”
“我以前也以为我不会做菜,想不到……嘿嘿,一想到是做给你吃,只要上网搜菜谱搜视频,一学就会。我再来一点儿,做的时候我已经吃了很多。哈哈,太香了,忍不住。”
“你这么好,我还问你要经历,你会不会怨我太计较?其实,我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抓住你刨根究底问一遍,她会问得人跳脚。不如给她一份正式书面的,主动正式。”
“我这么好,当然看到,你提出的是我们交换,而不是单方面要我递交,我们是平等对待的。我也很想更多了解你,虽然我们已经讲过很多,可书面的还是不一样。问题是我哪敢问你要啊,我若先提出,真怕把你吓跑。”
“说得我又没内疚感了。你看我带来的书,我挑出这个季节开的花打了勾,我们今天到植物园把它们找出来好不好。”
“你想出来的主意别致。我带了相机,不知道我拍作案现场的专业能力够不够拍花花草草。”
关雎尔忍不住爆笑。她偷偷看一眼、看一眼,不时瞅瞅谢滨的侧脸。可等谢滨到红灯处转过脸来,她又羞涩地低头啃饼看书。谢滨就看着她微笑。
安迪接到短信,就问正开车的、刚扫墓回来的包奕凡,这算不算鸿门宴。包奕凡摇头,“逼宫?会不会更下不了台?”
安迪想了想,才想说话,手机显示曲筱绡来电,她笑道:“小曲来劲儿了。”她偷偷看一眼墨镜后眼圈依然红肿的包奕凡,伸一只手按他手背上,另一只手接通电话。都不需要她说话,曲筱绡早尖叫着喊:“明晚干吗,干吗,你知道吗?开公开批斗大会,打倒王柏川吗?”
“我也不知道啊。”
“我明晚肯定到不了,我还得等客户公司上班盖一个章,你必须替我要求改后天。我宁可暴露是我上回唱主角打击她哥,才让她哥变乖。她第一感谢的应该是我,必须为我延后到后天。”
“可以,我明晚也已经预约跟客户吃一顿饭,小樊知道我有客户到。我问问她。”
“啊,我激动死了。樊大姐最会在王柏川面前抖威风了,好戏连台啊。我在现场一定支持樊大姐斗王柏川,让王柏川以后见我就萎,没胆跟我谈价。你转告樊大姐,我全力支持她。”
“我还是不转告了,你一反常态,必定把小樊吓回去。”
“哈哈,也对,也对,还是你狡猾。那你也别说是我先提改后天。到时候我不顾出差劳累,赏脸出席樊大姐的批斗会,要她记住我这人情。”
“你不是最怕小樊的人情吗?”
“不跟记性好的人说话了,真讨厌。我自己发短信给她。我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眯眯煽风点火。我就不让我家老赵出席了,他一在场我只能做木头人。我们后天见!”
安迪笑着挂断,将曲筱绡的原话转述给包奕凡,希望给包奕凡分心散心。包奕凡摇头,“如果真是批斗会,为一套房子?他们以后还想不想在这套房子里好好过日子?不大会。当众撕破脸皮是不想继续过下去了。”
但两人不约而同想到,包家父母早就当众撕破了脸皮,众人皆知。闷了好一会儿,包奕凡才道:“我妈要是肯早点儿离婚,也不致早逝。”
“你肯说出这话来,让我大大缓一口气。你妈跟我说过,她是为了你在公司的地位而不肯离婚。但我觉得不是这回事,她不在了,你爸也没拿你怎么样。应该是咽不下这口气。”
“别说是她,连我都咽不下。不过……若早知今日,我会力劝他们离婚。但我内心里也不能接受父母离婚。这么一想,为免一家老少未来纠结,最佳选择是婚姻中的两个人努力相爱。安迪,你要一直爱我。”
“这个从理论上说似乎比保证永不离开你还难呢,我得趁后天我们22楼大家坐一起,要求他们给我提提建议。”
包奕凡郁闷地道:“你为什么不同样要求我一直爱你呢?”包奕凡没说出来的是,从来都是女孩子单方面对他提出要求,如今反了,反了。
“理由前面不是说了吗?唉,但总之你肯定会抱怨地劝诱我,两人相处不必理喻,小不讲理可以怡情。好吧,包奕凡,你以后必须只爱我一个,不许看别的女人超过三秒钟,你要为我的快乐负责,对了,最要紧一条,你必须无条件听我的。答应吗?不答应就把订婚戒甩回给你。”
“嗯,这就对了,以后完全可以把前置的条件去掉,直接不讲理。多讲多讲我便给催眠了。”
“只要你无条件听我的,我就天天讲日日讲。”
“我从来都是无条件听你,但你得让我一波三折表示一下小反抗。这叫情趣。”
“我迅速回顾了一下我们的对话,发现听话的是我,而另一位口口声声表示无条件听话的则是已经成功向我灌输了无数他的理念。”
包奕凡终于扑哧一声笑出来。见此,安迪心里暗骂一声“你妈的”,发现做人女友或者未婚妻真是一件体力活智力活。可惜她从来不知“难”字怎么写,因此“退缩”也不在她的字典上。既然把包奕凡哄笑了,她连忙给樊胜美打电话。
可包奕凡娇滴滴地喊了声“要听”。安迪便按了免提。但安迪抢在接通前赶紧来一句,“你看,我全听你的。”
那一头樊胜美接通就道:“安迪,明晚能行吗?”
“明晚我已经预约客户吃饭,就是你帮订房的那批。后天有空,但移到后天你们方便吗?据我所知,小曲也得后天才能出席,现在还出差呢。”
“那就后天。这半年多得到你们许多帮助,你们是缺一不可的嘉宾。”
“很高兴。不过建议不必破费,找个时间大家到我屋里坐坐也一样。”
“说来惭愧。我一直很想好好谢谢你们,可家里事多,手头一直拮据。这回请客也不会在什么高档饭店,但必定是我结账,这是我能想出最有能力做到的感谢办法了。你千万别推辞。也得请你帮忙请到小曲。”
安迪愣愣地看着包奕凡,包奕凡也是大眼瞪小眼,“说起来,上回你哥将你爸送去小王家,是小曲率人冲上去你家,她又出主意又出手把你哥摆平的,她总有不寻常的好主意。但这家伙逆反,不让说。”
“难怪,我还在想,我家那边这回怎么不胡闹了,改走法律途径了。小曲其实一直很实际地在帮我,我很感激。”
“行,我来通知小曲改后天,你跟小关说一声,小邱可能参加不了,以后再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