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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半的时候,前锋部队抵达原38师独26旅驻扎的马厂,这时候,马厂的守军部队已经撤退了,马厂完全被日军占领,原本的兵营驻地上空,飘扬起太阳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戴小点和佟麟阁几个并肩站在远处,用望远镜向这边窥视,日本人的动作真快,一天不到的时间,原本的守军营地已经让他们弄得有模有样了,探照灯在夜空中来回扫动,划出一道道的光柱,“娘的,真以为自己是中国的主人了?cnm的小日本!”赵登禹放下望远镜,讷讷的骂道:“真想就这么冲进去,把小日本全干掉!”
“放心吧,师长,用不到半个月,咱们就能在天津卫的劝业场楼顶上,升起咱们国家的国旗和29军的军旗!”
赵登禹呲牙一笑,高高的颧骨火焰般跳动几下,笑道:“那,咱可说好了啊,小点,到时候要是你做不到怎么办?”
“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佟麟阁瞪了他们一眼,骂道:“没事穷聊什么?整理部队,立刻出发。咱们的时间不是很多了。”
于是整理部队,再度出发,路上无话,在天津外围绕了个大大的圈子,终于在凌晨4:45分左右,前线部队看见了独流碱河。碱河是一条从静海团泊洼发源的河流,汇入途径天津的大运河,河岸这边属于张窝村(现在是西青区),对面是属于静海县管辖的一处村庄,名为良王庄。桥上已经有日军把守,临近张窝一边,是日军临时的一个兵站,戴小点后来知道,这里原本是张窝村公所,被日本人占领了。
日军的兵站造型大同小异,不过大约是因为占领的时间太短,连两侧的瞭望哨都没有,更加没有探照灯,黑乎乎的一大团,像一只巨兽,阻挡了去路。
“这个拦路虎,得拿下它。”赵登禹说道:“军长,我亲自带人过去吧?”
张振华扑哧一笑,“师长,这么个兵站,也用得着您亲自带部队?也太给小日本面子了吧?还是我带我的特务团过去,十分钟要是解决不了战斗,甘愿军法从事!”
赵登禹也不坚持,当即决定,由他的特务团发起进攻。赵登禹回头看看戴小点,问道:“小点,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一定不能留活口。咱们的部队移动到静海,千万不能让日本人知道,这样咱们才能占据主动。”
“没说的,干脆,把这些日本人的脑袋都切下来——这回你放心了吧?”
戴小点笑笑,说道:“张团长,兵站里的人和情况咱们不摸门,但我想不会很多,可您也得注意安全啊。如果不行,就赶紧退出来——咱们什么都能糟蹋得起,就人命不行。”
张振华心中发热,黑暗中呲牙一乐,“走了,等信儿吧。”
众人便在路边的庄稼地里等待着,戴小点看着兵站门口的环境,心中暗暗叫苦,是一片开阔地,虽然有几处民居,却没有太多可供特务团潜踪隐迹的地理优势,如果不能静悄悄的解决两个哨位,偷袭就可能变成强攻了!他看看天色,东方已经显现了鱼肚白,说道:“军长,我怕够呛,不如我准备准备,带人接应一下?”
“也好。去吧。”
戴小点即刻转身,就在这一瞬间,兵站前传来一声日语的呼喝!他立刻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变成现实了。
果然,张振华眼见偷袭不成,干脆放开怀抱,抽出腰间的二十响,砰砰连开几枪,打倒了两个哨兵,同时大吼一声,“弟兄们,冲进去,杀鬼子啊!”
顿时枪声大作,特务团是两个营800多人一股脑的冲进了张窝兵站。在外面玉米地中的佟麟阁哎的叫了一声,道:“命令全军,即刻行动,趁这个机会过桥!”
一声令下,从两侧高粱、玉米地里钻出来的人流,如同被人捣毁了蚁巢的白蚁般蜂拥而出,凌乱的迈着步子,冲上大桥,向对面跑去;戴小点带领金振中的三营没有跟随部队前进,反而冲进了兵站,里面的战斗正在进行,日军正在睡梦中,给敌军杀了个措手不及,有的只穿着一条白色的围裆冲出营房,就被来人击毙在当场。
凌乱的枪声响彻清晨,张振华一脚踹开一间营房,二话不说,双手的二十响砰砰砰的击发不停,打得床铺上的蚊帐、枕头、被单到处是窟窿眼儿,难闻的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忽然身侧跳起一个半裸的日军士兵,硬生生的握住他的双手手腕,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枪口!
张振华连续挣扎几下,居然挣脱不开,眼角的余光一闪,已经有两个日本兵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他人急智生,带着身前的日军尸体,猛的向后一仰,后腰撞在门槛上,疼得他呲牙咧嘴,好在终于把这个日军的尸体摆脱了。不等他站起来,两个日军士兵已经快步跟进,其中一个飞起一脚,把他蹬了个满脸花,口鼻之中涌出血来。
张振华手中已经没有了武器,却并不慌乱,他能够做到特务团长,身上也是有相当不错的功夫的,利落的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一个鬼子踢过来的木屐,正待爬起来,身后突然响起轻机枪爆豆般的怒吼!两个鬼子胸口冒出大股的血箭,身体被子弹撞出去,在地上翻了个跟头,就此一动不动。
张振华也给吓得双手抱头,待看清楚来人,飞快的爬了起来,“小点,用得着你吗?你当我收拾不下来两个鬼子是怎么的?”
“干嘛,嫌我多事?要不,我给你道歉?”
“你知道就好。”张振华一把抢过他的轻机枪,呲牙一笑,“得了,哥哥谢了。”
戴小点顺手接过一支步枪,瞄准一个赤手空拳从房中冲出来的鬼子,在他额头开了一朵灿烂的血花!对着张振华的背影引吭大叫:“尽快解决敌人!咱们拖不起时间!”
“知道啦。”张振华突突突的打了个点射,大声吼道:“都听见了?快一点解决敌人!”
张雷山手持驳壳枪冲到一扇门前,隔着门就闻见一股臭气,该不会是厕所吧?他心里嘀咕着,推了一下,门没有动,他大吼如雷,一脚把门踢开,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真是一间厕所!里面蹲着一个日本兵,看样子不会超过20岁,围裆还没有穿好,脚下踩着一双木屐,满脸惊恐的看着手持双枪的敌人。
张雷山心中一软,这还是个孩子,又是在上厕所的时候,难道自己真要把他击毙在当场?就在一个犹豫的功夫,蹲着的日本兵突然大吼一声,原地跳起,把他扑倒在地,张开嘴巴就咬他的喉咙!张雷山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他在军营里虽然有时候称王称霸,但这一次偷袭兵站,还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上战场,紧张得满身功夫全忘记了,手上的两只枪也扔了,徒劳的顶住对方的胸膛,反而被一个只有他体重一半的年轻人控制得动弹不得。
戴小点一步赶上,薅住鬼子的头发,用力向上一提!他自问已经很用力了,不料鬼子像疯了似的,头发给他薅下去一大把,还是继续做着扑咬的动作。戴小点提起腰间的驳壳枪,向下一递、一反,子弹打爆了他的半边脑袋!
满腔的零碎喷洒出来,溅得张雷山满身满脸,有几滴红红白白的甚至还流进他嘴里去了,等到他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一个翻身,大口呕吐起来。“你他/妈的给我起来!”戴小点拎起他,向前一推,“你的弟兄还在战斗呢!想吐,回家在你老子、娘跟前吐去!”
“是,是!”张雷山吐得满脸是泪,连嘴角的秽物也不及擦拭,大声答应着,举起步枪,向着剩余的鬼子冲了过去。
金振中带领一个营的部队跟随在戴小点身后也冲进了兵站,戴小点从孙玉田的特务旅抢过来的300人几乎全部拨到了金振中的3营,他是团长,更是佟麟阁的爱将,井森林和陈光然不敢多说什么,但彼此都是明白人,从这样的安排就能看出来,在戴团长心中,还是以金振中为第一心腹啊!
3营是特务旅出身,每人除了长短双枪之外,还有29军赖以成名的大刀,这种冷兵器对日本人有着特殊的威慑力,眼见三四百人手持大刀冲上,对面的鬼子妈呀一声叫,用母语招呼着战友,竟是转头就跑!
华军近1,200的战士,对兵站里的鬼子展开了猛烈的屠杀!这时候也分不清敌人哪个是官、哪个是兵,反正都是一样的围裆布,身体其余部分都是赤裸裸的,绝大多数鬼子根本连枪都没有,完全凭赤手空拳和攻击进来的敌军展开了搏斗。双方的战斗态势过于悬殊,鬼子几乎没有给这三个营的部队造成什么损失,就被全歼了。
“畜生!”一声洪亮的日语传来,戴小点转头看过去,是一个手持军刀的日本兵,大约是当官的,手中的太刀在空中胡乱的挥舞,脚下的木屐踩着黄土地面咔咔直响,向左几步,又向右几步,华军方面也有点奇怪,士兵们对他的动作只是躲闪,却不会开枪射击。
张振华、戴小点、金振中三个走近了些,心中同时一动,这个日军军官的一只眼睛已经脱落,原本是眼睛的位置,现在是一个核桃大的血窟窿,里面的血管汩汩淌着血,甚至连凌乱的神经线都可以看到。
戴小点喟叹一声,扬手一枪,击毙了对方,命令道:“收拢队伍,尽可能带上日本人的轻重武器,另外老金,去找找,弄点汽油来。”
“弄汽油干什么?”金振中问完就后悔了,吐了下舌头,转身就走,不一会儿的功夫,真让他弄来两桶汽油,都是二十五斤装的大油桶,里面灌得满满的。“拿出去,到高粱地和玉米地里,把油洒上,点火烧了!”
“团长,不行啊,那都是老百姓的粮食啊?”
“我让你做你就做,少废话!”
金振中不敢抗命,嘀嘀咕咕的骂着街,带人提上油桶,淋在庄稼地里,点起了火头,已经是7月底的天气,植物刚刚种下时间不长,泼上汽油,哔啵哔啵的爆裂声清晰可闻,烈焰和浓烟冲天而起!火势越来越大,顺着他们来时的方向,一路蔓延了过去。他们离得还远,就可以感受到猛烈的炙烤的热度。
张振华奇怪的问道:“小点,你这是干什么?干嘛放火啊?”
“一会儿给你解释,老金,兵站也是一样,都烧了。”
连续两场火燃起,战士们抬上伤兵,过桥而去。
在桥上走着,戴小点给出了解释:“我也知道庄稼是老百姓的,但你们知道吗?日本人是同时兼具特别灵和特别蠢的民族!说他们灵是因为,如果咱们不尽可能的销毁证据,日本人很可能通过咱们在庄稼地里隐匿时留下的痕迹,粗略的推断出咱们的人数来。你们想想,要是那样的话,咱们的计划就休想行得通了。”
张振华和金振中万万没想到会是为了这样的原因,都楞住了,“小点,你胡说!哪有这样的事情?就凭……咱们留下的这点痕迹,他们就能猜出来?”
“100%当然不可能,但……八九不离十吧。为了下一步的行动考虑,这会儿糟践点东西,也没有办法。”
张振华情感上怎么也认为不可能,但理智上又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是有道理的。这一次大部队星夜转移,而且并不会如其他人预料的那样直下保定,反而埋伏在天津周围打伏击,最重要的就是隐蔽,为了这个战略目的,再小心也不为过分。“都******听见了吗?打仗就得和戴小点学,多用脑子。就知道****似的往上冲,你就是炮灰的命!当然,在这一点上,老子是做得不错的,整个29军,除了戴小点,就得说我张振华了,对不对,弟兄们?”
一片大笑声中,金振中加快几步,追上戴小点,问道:“团长,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戴小点笑一笑,顾而言他的说道:“你记住,打仗这种事,得多多用心。日本人能不能做得到不是问题,咱们能不能想得到才是。只有时时处处多想一想,做出决定来,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如果你是个大头兵,你可能用不着想太多,你的任务只有两个,首先是不被敌人杀死,第二就是多多杀死敌人。当你成为营长,肩膀上就放着400多弟兄的命……,照这个道理想下去,你琢磨琢磨,军长他老人家,肩上的担子得多么沉重?”
“也对。做错了一个决定,就有可能害了400多弟兄的性命呢。”
“所以说嘛。”戴小点长笑一声,脚下加紧,不一会儿的功夫,队伍消失在了清晨的暮霭中。
张振华自吹自擂几句,忽然问道:“哎,你不是说,日本人还有特别蠢的一面吗?那是什么?”
“回头给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