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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昭阳大老远跑来看望表姐,没想到率先来花厅迎她的竟然是李家大爷。
李义函如今也不过三十三岁,刚过而立,一身锦衣华服气派得很,要说面容其实生得也很端正,只是常年浸淫在*,面色不大好看,细看脚步也有些虚浮。
虽对他无甚好感,但碍于表姐的面子,昭阳还是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表姐夫。”
李义函心里可乐开了花,原本盼着她那日走后,隔天再来的,结果还是等了这么些天。他细细瞧她,这姑娘眉目如画,眸光之间透着一股子机灵,一颦一笑都惹人稀罕。今儿她穿了件鹅黄色莲纹绣花裙,更衬得她肤色白嫩,容颜秀致。
他负手而来,像模像样地跟她点了点头,说:“表妹请坐,都是在自个儿家里,无需拘礼。”
昭阳没坐,只瞧了眼通往后院的长廊,道:“多谢表姐夫,只是今儿我是来探望表姐的,不如让下人通传一声,我去后院与表姐坐着叙叙便好。”
“表妹急什么呢?左右都是一家人,你这么大老远来一趟,都不与姐夫说上两句话便走,这可太看不起人了吧。”李家大爷走上前来,凑近了看这姑娘更好看,皮肤吹弹可破,他一个没忍住,伸手拉住了昭阳的手。
昭阳吓一大跳,倏地抽回手来,眉头一竖:“你做什么?”
“我,我也是想亲近亲近表妹。”李家大爷讪讪地搓搓手,见她如此警惕,便想着不如让妻子与她说道说道。这么想着,他也不拦着她,只说,“好,好好好,你去后院见见你表姐吧。李四,去厨房通传一声,不拘送些个什么嘉兴特色糕饼去太太房里。”
昭阳不愿与他多说,匆匆跟着丫鬟去了后院。她虽不明白那表姐夫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但他那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滴溜溜打转,叫她就跟吞了虫子似的一阵恶心。
哪知道见了杨淑岚,她还没说上几句话,杨淑岚便拉着她的手问她:“对了,表姐记得你也快满十八了吧。”
“年底该满十七了。”昭阳道。
“也是咱们陆家长辈走得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京里,眼看着花一样的年纪,别人家的姑娘都该出嫁了,你呢,还没着没落的。”杨淑岚说着便捏着帕子拭泪。
皇帝南行这事不是昭告天下的,因此昭阳也没说自己这趟是跟着皇帝来的嘉兴,只含含糊糊地称自己在京里当差。杨淑岚便以为她约莫是在哪家小铺子里做杂役,根本不作他想。
昭阳也是哭笑不得,她可是宫里的人,不到年纪放出去,哪敢自行婚配?除非她不要命了。可这话不能说,她便拍着杨淑岚的手背安慰她:“表姐不用替我担心,这女儿家谁说非得嫁人才能过好日子呢?依我看,天大地大,自个儿逍遥自在才是正理。像您这样嫁了人,难道就一辈子享清福了?”
余下的话不好多说,她也不是那等子戳人痛脚之人。
杨淑岚有些尴尬,毕竟她这番话也是为了后文做铺垫,要劝着表妹嫁进李家做妾。早知道会有今日,那日她无论如何不该将自己在家里的情形一五一十说得那么详尽。眼下可好,表妹也知道自家老爷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年轻的姑娘谁愿意把后半辈子托付给这么个不靠谱的人?
她还顾念着姐妹情分,也不太好意思开口,这么斟酌再三,才试探着问了句:“表妹,你看,若是让你来嘉兴与我为伴,从今以后由李家把你供着养着,这样……如何?”
昭阳一顿,起先一脸疑惑,心念一转才隐约猜到杨淑岚的用意。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杨淑岚:“表姐这话什么意思?”
既然话都开口了,那无论如何也得说下去。
杨淑岚抹着眼泪道:“我也不瞒你,那日你来了家里一次,被老爷撞见了。老爷对你是上了心,一见倾心这种事我也是如今才晓得。他怜你一人在京城谋生不易,便想着让你进了李家的门,从此锦衣玉食、吃穿不愁。按理说,这种事我也是没脸跟你提的,毕竟他这些年待我也不够好,叫你平白看笑话了,如今还想把你也拉进来,你心里定会怨表姐太薄情、不替你着想。可表姐也念着你是咱们陆家的独苗,若是你继续流浪在京里,那我也没脸见咱们死去的祖父……”
说着,她拿眼偷偷去瞧昭阳,却发现昭阳起初还神情大变,这当头已经平静下来了。她还道是过惯了苦日子的昭阳看到李家如此富贵,终归还是动了心。
哪知道昭阳抬眼看她,听不出情绪地问了句:“把我接进门做姨奶奶,这是表姐的主意,还是表姐夫的主意?”
杨淑岚面上一红,讷讷道:“是你表姐夫提出来的……”
“那表姐以为如何?你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愿意让我嫁进来和你一同伺候你家老爷?”
“我是想着与其在外漂泊,倒不如嫁进来过安稳日子。感情这种事情虽然到底让人向往,但,但吃穿用戴到底才是最实际的,不是吗?”杨淑岚越说越流畅,索性苦口婆心地劝她,“何况老爷如今喜欢你,你嫁进来虽是个姨奶奶,但老爷疼你,表姐也护着你,这又有何不好?我这个做太太的不会为难你,你在这家里就跟我没什么差别了。”
昭阳笑了两声:“那,表姐又把那沈姨娘置于何地?表姐夫不是对她一往情深吗?她还为表姐夫生儿育女,虽不是嫡出,但好歹是长子长女都占全了。我就嫁过来,你也没法跟她斗啊?”
杨淑岚以为已经说服昭阳了,便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表姐自有法子。咱们姐妹俩只要一条心,将来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只要你能生出儿子来,我就把他收到我名下,今后他就是老爷的嫡子,李家的家业都是他一人的。”
屋内焚着香,床边的木架上还挂着男人的衣裳,想必是昨儿夜里李家大爷歇在杨淑岚屋里了。昭阳抬头看着表姐,没说话,来时的喜悦却已荡然无存。
到底姐妹一场还是不如夫妻情分,那日她口口声声说着李家大爷对她多么薄情寡义,结果呢?一夜*,她就可以把自己的表妹卖给丈夫做妾。她的主意真是极好的,一面拉回丈夫的心,一面拿自己这个表妹去跟沈姨娘斗,最后还把人家的孩子收到自己名下,既坐稳了太太的位置,又有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子嗣。
昭阳的心沉到了谷底,想哭,想笑,可到底还是坐在那里面色沉沉地望着杨淑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杨淑岚似乎也察觉情形有异,看她两眼,面上有些讪讪的,便伸手去拉她:“表妹……”
昭阳霍地手回手来,站起身平静地说:“恐怕要辜负表姐的一番美意了,我虽没钱没势,孤苦伶仃,但好歹还有一点尊严。眼下我是陆家唯一的血脉,若是为了富贵荣华甘愿与人为妾,那我陆家上上下下就是在九泉之下也要骂我这不肖子孙了。”
“哪会呢?不会的,不会的。”杨淑岚急了,站起身来劝慰她,“如今是情势所迫,陆家都没了,长辈们怎会怪你为了生存嫁个好人家呢?妾又如何,只要日子过得好了,做什么不一样?”
昭阳蓦地笑了,朗声道:“就算列祖列宗不怪罪于我,我也迈不过自己这道坎。我陆昭阳此生哪怕就是嫁给清贫困顿之人,或是终生不嫁,也绝不甘心为妾!”
她说完便福了福身:“此次来嘉兴,能见表姐一面,心愿已了。愿表姐将来能够顺遂如意,过上您一心想要的好日子。”
说罢,她转身往外走。
哪知道李家大爷已在长廊下偷听多时,见她这么三贞五烈的,心急如焚,恰好迎面碰上从屋里出来的昭阳,他走上前去就拉住她的手:“表妹,你听我说,我对你是真心真意,绝无半点——”
“放手!”昭阳大怒,缩回手来后退两步,“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对我动手动脚!”
她这么不识好歹,李家大爷面上无光,但还是好着性子与她说:“表妹,我知道你害羞,面皮薄,但这女儿家终归是要嫁人的。你看看你,表姐夫虽别无长物,但好歹有些积蓄,能让你不愁吃穿、衣食无忧。你就跟了我吧,我不会辜负你的。”
昭阳笑了两声:“承蒙表姐夫看得起,可奈何昭阳人微言轻,这李家我是高攀不起的。就是高攀得起,我也不稀罕攀。”
她这么一说,李家大爷心下也恼得紧,再欲哄她,她却一门心思往外走,压根不搭理。他也火大,索性叫人:“来人,给我把这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丫头关进屋里!”
杨淑岚从屋里快步跑出来:“老爷,不妥,还是让我再好生与表妹说道说道。她小时候最听我的话了,我说的话她不会不听的,何况咱们也是为了她好,再仔细劝慰一番,她想必能明白咱们的一番苦心。”
话说着,已有好些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冲了上来,将昭阳给押住。她又惊又怒,不可置信地望着杨淑岚:“表姐,你就看着他们这么对我?”
那眼神太过愠怒,杨淑岚竟不敢直视,只能低声哀求丈夫:“老爷,我只这一个表妹,您别这样对她。婚嫁大事本该她点头,咱们才能去办,眼下她不既然不愿,强扭的瓜不甜,您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吧。”
李家大爷皱眉道:“她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懂什么?既然你陆家已无长辈在跟前,她合该听你的安排,婚姻大事哪有姑娘家自个儿说了算的?她同意不同意,我根本不在意。况且此事有什么好商量的?我李家家大业大,又是嘉兴数一数二的富商,她一个小小孤女,嫁进咱们家难不成还委屈了?”
李家大爷是个急功近利之人,当下就撩开下摆往外走,“此事你不必再管,我自有计较。”
他把杨淑岚赶回屋,皱着眉头吩咐那几个小厮:“把人带进我屋里,看牢了!”
待那些个壮汉堵住昭阳的嘴,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押进主屋后,李义函又把李四叫来,在他耳边低声吩咐:“把前些日子郑三公子送来的*蚀骨香给点上,那香连贞洁烈女也能化成一滩春水,我还不信不能让这丫头心甘情愿从了我。”
想着昭阳那窈窕有致的好身段,他只觉得一股子热气已然涌上心口,四肢百骸都痒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