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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雅间里,谢羽眨巴着眼睛轻笑:“孟少游你说什么我没听见,你靠近点再说一遍。”
房门口的崔晋呼吸一窒,只觉得他自己都要屏住了呼吸,然后便听到房里孟少游的惊呼声:“谢羽你——”
孟少游确实靠了过去,而且还凑到了谢羽面前,二人面目相距不过一掌之距,彼此呼吸可闻,他才张口,便感觉到脸上一阵游走的凉意,后知后觉看到谢羽提着毛笔朝后跳了过去,他反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摸了一手的墨汁,当然叫了起来,并且朝着谢羽扑了过去。
谢羽每次去蜀国,二人都是打打闹闹的。不同于穆原一面倒的被谢羽欺负,从来没在她这里占到便宜,孟少游却并不是次次都让着谢羽。
他要让着谢羽的时候,泰半是大少爷心情好。
崔晋站在门口,紧跟着便听到一阵家具倒地的声音,还有谢羽的嚷嚷:“孟少游我告诉你,这些东西砸烂了可是你赔!”
孟少游毫不在意:“没事,就算是把这家酒楼给砸了,爷也赔的起!”
楼下的小二听到这么激烈的声音,已经小跑步上来了,见到门口的崔晋不由一愣:“这位爷——”
崔晋率先推开了门,果不其然,房里的两个人各执了一只凳子正舞的虎虎生威,特别是谢羽对孟少游不二价的行为十分不满,恨不得一凳子将他砸晕。况且以对方的实力,她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就更是全力以赴了。
小二扎着手连连求饶:“公子姑娘,两位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武呢?”
孟少游玩的兴起,哪管小二的惶恐:“滚!少扰了爷的兴致。”对上崔晋沉静的双眼,这才放下了武器,吩咐小二:“去给爷打盆水来洗脸。”
小二巴不得这位爷能够消停一会,没口子应了:“小的这就去,爷您歇会,歇会。”
崔晋坐到了桌子旁边:“孟公子请坐,阿羽是个淘气的,你也别跟她计较。”又招呼谢羽:“让你来谈生意,本王瞧这架势是要拆了酒楼吧?”
谢羽跟孟少游是年少时候打出来的交情,在崔晋面前已经算得规矩了,当下收了凳子,坐了下来。
一时里小二端了清水,拿了干净布巾进来,孟少游将脸上墨汁洗了,三人坐下来谈生意,他这次的价格就正常了许多,恨的谢羽一直朝他悄悄翻白眼。
——这不是故意针对她吗?
孟少游运过来的货物,谢羽都已经去看过了。他出手置办的都是最好的东西,一点都不掺假。谢弦也做贩运之事,谢羽还是能瞧得出好坏的。
手里有了货,谢羽便很快在西市寻了合适的铺面,将其余诸事交予周王府总管吴意去做,让他去挑合适的掌柜伙计来经营,并且威吓他:“若是让我查到吴大管事贪污了,小心我让王爷送你去吃牢饭。”
吴意早知道她不好惹,又是在周王的注视之下,乖顺的跟小绵羊一般:“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并再三保证只会挑忠心耿耿的人来做事。
周王前次见过了她跟孟少游打闹玩乐,心里结了个大疙瘩,等吴意走了之后,他才开口:“怎么没见那位孟公子?”
“他啊,自己去逛了,我有事要忙,没空招待他。”
崔晋略觉心安,与她就郦山书院之事再行商议一番,到底忍不住问道:“蜀国皇室姓孟,这位孟公子真的与楚国皇室无关?”
谢羽不由笑出声来:“若是孟伯伯是楚国皇室的人,恐怕皇室的人都要气死。他这些年在蜀国不知道做了多少违法滥记之事,简直就是个活土匪。我小时候见过穆家寨的老寨主,也听说过他的丰功伟绩,但是跟孟伯伯比起来,穆老寨主都可以算做良民了。”
孟藏刀在蜀国是出了名的盐枭,手底下养着一帮悍不畏死之徒,做着贩盐的买卖,不知道出过多少命案。但他守着盐井发财,等于抱了座金山,又与地方官员勾连,在地方上如鱼得水。
孟家巨富,孟藏刀还插足别的行业,算得上蜀国首富,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
孟少游此次前来长安城所获,对于孟家来说实不起眼。谢羽还觉得奇怪,问及孟少游:“你家又不差这点钱,况且你们一向只做西线或者南线的买卖,怎么跑到长安来了?”
孟家除了在本国获利,还西行吐蕃。吐蕃周边又有蒲甘王国,北戎等国,这些国家对盐茶以及各种丝绣织造之物需求量大,每年获利颇丰。蜀国与楚国交好,孟家南下楚国,亦有所获。
谢弦这些年虽然苦心经营,但谢家家产与孟家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孟少游当时盯着谢羽,目灼灼似贼子,笑的一脸邪气:“我这不是许久不见你了,怕你被别人拐跑了,这才跑来找媳妇儿。这些货只是捎带手的事儿,本来就没想着赚的。”
谢羽恨不得砸他个满脸开花,总觉得孟少游小时候还好,长大了反倒满嘴胡说八道:“姓孟的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哦!”
孟少游立刻把脑袋凑了过来:“来来来给你揍!揍的重一点啊,正好我受了伤住你家里养伤去。”
谢羽还可记得当年二人打架打的鼻青脸肿之后,孟藏刀跟谢弦戏言要聘了谢羽做他家儿媳妇,吓的孟少游大喊:“她这么凶,我才不要!”谢羽深信这么多年,孟少游还是钟情温柔姑娘的。他这番胡说八道,说不定就是他心血来潮的恶作剧而已,反正他是四处瞎跑惯了,一年之中大半年都在外面跑,真让他特意跑到长安来寻她,鬼才信!
她本着不揍白不揍的心态在他脑门上狠敲了一记:“就你这种土匪,谁要嫁了你肯定天天以泪洗面。你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孟少游忽然又变的一本正经:“放心,我要娶了媳妇,肯定事事都听媳妇的话。”
谢羽顿时暴笑出声,她实在没办法将孟少游这么个活土匪形象与受气听话忍辱负重的小丈夫联系到一起:“你就在那骗人吧,说不定能骗到个把傻姑娘。”
孟少游颓然坐了回去:“可惜你不傻。”
谢羽已经习惯了他这忽风忽雨的性子,听得周王问起来他此行目的,便照实道:“大约是想来大魏看看有没什么生意可做吧。孟家生意所涉及广,想要来大魏看看也不奇怪。”
周王似乎对孟少游好奇之极,还问及孟家的生意都有哪些,谢羽也只是听孟少游讲过一些,但这些事情乃是他家的私事,真从她这里兜个底掉,也不太好。
“……反正他家里很有钱倒不假,生意也不少,难道王爷忽然之间对做生意感兴趣起来了?”
崔晋眸光微黯,又想起孟少游对他的评价,不由自嘲一笑,其实姓孟的也没说错,他如今一粥一饭皆是魏帝所赐,就连圣宠也未见得能维持长久。
最近朝堂之上,但凡有争执之事,他与四皇子不发表意见之时,魏帝偶尔还会问起两名皇子的意见。不过那大约也只是一种态度,表明他对两皇子还是极为重视的,但却未见得会采纳他们的意见。
崔晋与崔煦兄弟俩最近在朝堂上见识到了群臣的口才,以及朝堂之上的混战。这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是一个新奇的世界,每天都被群臣在朝堂上的形象给刺激到,屡屡叹为观止。
若是拿朝堂之上比菜市场,那些争的脸红脖子粗的朝臣们也跟在市井里吵架的中年泼妇没什么两样了,只不过他们用词更为委婉一些,不及市井妇人直白粗俗。
“本王要做生意,也得暗中去做,手里暂无人手,恐怕铺排不开。”
谢羽心道:只是你不是想要做生意就好。
万一周王起心要跟孟少游做生意,她夹在中间真是要跑断了腿。
周王是个内敛的性子,刚认识的时候完全就是个闷葫芦,熟悉之后才渐渐开朗许多,但孟少游可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这两者要是共事,可真不敢想象会是何种情景。
谢羽总觉得,跟周王谈论孟少游不是一件好事。她也说不出来别扭在哪,只是下意识有些排斥。正事谈完了,她便起身告辞:“还有些事情要回去找孙爷爷商量,就不打搅王爷了。”
孙铭在谢府久居,最近闹着要回石瓮寺去清修,谢羽挽留了他好几回,就连谢弦临别之时也求过他,想让他留在府里教教谢羽,奈何老人家性子起来就拦不住,连谢羽让暂时无事的程智每日陪他去外面逛,喝茶听曲,逛书市笔墨铺子,都不能挽救老人爱一颗向往清静的心。
崔晋对此也有所耳闻,正好今日回来的早,又与谢羽商量好了铺子的一应事务,便起身道:“你既然要回去,正好本王也要去探望孙老先生,不如一起。”
谢羽倒没什么意见,她出行大部分都是骑着胭脂,周王坐在马车里,撩起车帘与她说话,有一搭没一搭。才到了家门口就撞上几名小厮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而来,她多嘴问了一句,其中一名小厮正是孟少游的贴身侍从六萬,开口便笑:“这些都是公子买的。”
她挥挥手:“你们公子买的,提到我家门口做什么?”
另外一名小厮八萬惊讶的望着她,张口才道:“公子……”却被六萬给捅了一下,这小子还道:“公子路上累了,吩咐小的们先将东西送到谢府。”
谢羽哪管得了孟少游,挥手让他们进去,自己骑马从侧门直入,身后跟着周王的车驾。等他们去的远了,八萬才道:“六萬,公子住到谢府里来,难道谢姑娘不知道吗?”
六萬颇为惆怅:“上次公子提出要住到谢府,被谢姑娘拒绝了。他这种……不请自来的行为,实在是……”跟着个脸皮厚的主子,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没什么面子。
谢羽一大早出门,孟少游却带着人闯了进来,见到春和便开始耍赖:“春姑姑,以往阿羽去蜀国,可都是住在我家里的,我来了长安怎么能去住客栈呢?这可不是待客之道。求春姑姑收留。”
谢弦后来与孟藏刀有了生意来往之后,每次去蜀国,都住在孟府别院。不过孟家别院太多,大部分都空着,随时接待孟藏刀那些四面八方来的生意伙伴,谢弦只是其中之一。
春和对孟少游印象不错,况且这么个少年在她面前耍赖,当下便派人收拾了院落,安排了孟少游住了进来。
谢羽还不知道春和引狼入室,同周王径自去了孙铭的院里,跟他问起郦山书院的学子里可有精通算学的,正好学以致用,将铺子里的帐管起来。
魏帝让她跟周王一起负责管理郦山书院,但是谢羽的想法又自不同。
她跟孙铭解释:“以往这些事情都是有专人负责,书院的学子们只需要专心苦读即可。但是我总觉得这样不好,不如让书院里的学子也来分担一些事情。比如书院开支的帐务,可以交到书院学子的手里,也好让他们知道书院这些年到底替他们负担了多少开支。”
孙铭瞧她一眼:“小丫头想的倒挺多,你这是让书院的学子知道周王的好啊?”
崔晋还真没想到谢羽来找孙铭,原来为着此事,若有所思望着她。
谢羽嘿嘿直乐:“孙爷爷,我是个商人,投入总要有收益的。先皇后娘娘建书院,培养了多少寒门学子,可是这些人可未必清楚每年具体花在他们身上的银子,现在让精通算学的来核查帐务,不是正好?再说这其中还有一部分是陛下出的,这不正是向陛下表忠心的时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