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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名长得玉雪可爱的男孩。
这时,一只白色黑斑纹的大花猫停在了院子前的青石板石阶前,它的毛色极是漂亮。
“猫儿,过来这里……”
男孩蹲在旁边,掰开手中的糕点,引诱着大花猫。大花猫并不畏惧男孩,也不理会他,只是用高傲而慵懒的眼神扫他一眼,随后趴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任由男孩如何逗弄,也不作理会。
小男孩有些泄气,但见大花猫良久没有反应,他便壮起胆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趁机摸另一把那一身看起来手感极好的绒毛。
院落里,紫薇花开得正好,一阵徐徐微风,便下起了一阵紫色的花雨。
一双锦履踏过落满一院的花瓣,尽管苏琬已经放轻了脚步,但还是不免惊动了正在闭目养神的大花猫。
似是察觉到苏琬的走进,大猫倏地睁开了眼睛,从石阶上跳了起来。
“呜喵!”
受到惊扰的大猫叫唤一声,飞快窜走上了屋顶,跑掉了。
小男孩有些着急地跟随着猫儿站了起来。他想要追上前去,却在转身时,恰好与苏琬四目相对。
他一愣。
苏琬这才看清小男孩的长相。
男孩身着玄青色的华衣,看上去仅有三、四岁的稚龄,却生得一副极好的容貌。小小年纪,五官就已经棱角分明,漆黑的眼睛仿若含着无尽星辉。嫩生生的小脸因为尚未完全长开,带着些许的婴儿肥,反将他显得圆润可爱。
原以为是寺庙里的小沙弥追随着猫儿不慎跑到了客房的院落,但眼前的小男孩衣着华贵,并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孩儿。苏琬很快否定了方才的猜测。
打量着男孩,她只觉得男孩分外眼熟,却又想不起曾在何时何处见过他。
苏琬压下心中的疑惑,走了上前,问道:“你可有见到一位穿着杏色衣裳的姑娘?”她将墨衣的模样形容了一遍,心想这男孩兴许会见过她的丫鬟。
小家伙却毫不领情,反而鼓起包子脸,气呼呼地瞪她:“你还我猫儿!”
苏琬不想与他纠缠,只低声道了一声“抱歉”,便向院外走去。
小男孩委屈地撅嘴嘴,不满地冲她喊道:“你吓跑了我的猫儿,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吗?”
见苏琬不理会他,小男孩蹬蹬几步跑了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继续瞪她:“喂,你叫什么名字?我从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叫苏琬。”苏琬停下了脚步,看向了他,极为耐心道,“你是哪家的小孩儿?”
小男孩歪着脑袋,脸上的不悦转为疑惑不解:“……苏琬?是石琬的碗吗?这个名字好奇怪。”
苏琬容色一僵。
石碗的碗。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小男孩的脸莫名地与沈桓重叠了起来,只觉得那张可爱的脸蛋变得无比可恶,就如同沈桓一般。
苏琬伸手掐了小男孩的脸颊一把,恶狠狠地纠正道:“我名中的‘琬’是王宛的琬,不是石碗的碗!”
小男孩粉嘟嘟的脸手感极好,她在收手之前忍不住又掐了一下。
男孩呆呆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没有反应,过了许久,才“哇”地一声哭喊起来。
“呜哇……你、你欺负我,你是一只坏碗碗!我要告诉母后!”
母后?
这个称呼让苏琬为之一怔。柳继后已被废,新后未立,即使是柳继后的所出的皇子,亦不能再用“母后”的称呼。
这一声“母后”又是从何而来?
苏琬心中颇为诧异不解,但眼见小男孩已边哭边跑出了院子,她忙收起思绪,追了出去,却听前方一个急切的声音传来:“七殿下,这是怎么了?”
说话的正是一名宫装打扮的老嬷嬷,小男孩三步作两步飞快地跑到她的身后,红着眼圈看向她,指着苏琬呜咽道:“嬷嬷,有只坏碗碗欺负我!”
老嬷嬷顺着小男孩所指的方向看去,严厉喝道:“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殿下不敬?”
躲在她的身后的小男孩却探出半个脑袋,朝苏琬做了一个鬼脸。
苏琬身体一僵,却不是因为老嬷嬷的喝令,而是她对小男孩的称呼。
七殿下。
凌帝共有子嗣十五,其中五公主以及第八子成王是由柳废后所出,而老嬷嬷却称呼小男孩为“七殿下”,因此这孩子不可能是成王。而在一众皇子中,排行第七的正是……
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猜想浮上苏琬的心头,连带着她的心跳也快了起来。
“桓儿,你又调皮了?”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打断苏琬的思绪。
她抬眼,便看见一名温婉如水的女子被两名宫人簇拥而来。她身穿的是琥珀底刻丝缎袍,宽大凤仙裙逶迤身后,乌亮的秀发,简单地绾个望仙九鬟髻,几枚金丝累凤衔珠胜随意点缀发间,显得仪态万方。
“母后!”小男孩立刻向女子走去,扑进她的怀中,撒娇道,“桓儿最听话了,桓儿才没有调皮。”
苏琬却无心去看眼前那温馨的一幕。
她敛了心神,不动声色地退出这个院落,快步朝着灵觉寺的正殿而去——那正是云和郡主前去上香祈福的地方。
她要去找云和郡主。
苏琬只在年幼时跟随云和郡主来过灵觉寺,次数也仅有一两次。她对寺内环境布置的记忆早已模糊,只勉强记得前往祈福之地的路,便凭着印象寻了过去。
*
苏琬来到祈福的灵福殿时,却不知大殿周遭为何空无一人,打坐念经的僧人均不见踪影。
此时灵福殿的气氛极其古怪,苏琬心中有种说不清的微妙之感。
殿内隐隐传出谈话的声音。
苏琬走近时,发现殿内大门闭紧。她正要推门而进,却听殿中传出一个声音。
“……九玄大师,您刚刚得出的那一卦,到底预兆着什么?是凶或是是吉?”
苏琬从门缝中窥了进去,一眼便看见殿中那名身穿着明黄色龙纹蟒袍的男人。
在天底下,能够以龙袍加身,仅有一人——那便是凌帝。
天子威仪十足,气息极好,神采奕奕,丝毫不见垂老之态。
在几月前,苏琬曾跟随云和郡主进宫见过凌帝一面。那时的他老态龙钟,与此时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
“七星连珠,看似吉相,实为祸也。”开口答话之人,正是九厹大师,“陛下请看,那紫微星底下,有一颗并不显眼的无名星,若有似无,若不细看,是难以看出的。”
殿中的九厹大师下巴光洁,并无长长的白胡子,似乎比方才照面时要年轻了十几岁。
凌帝迫切追问道:“那敢问大师,这无名星,是否预兆着什么?与七星连珠,又有何关系?”
九厹大师神色凝重道:“这无名星,是七星连珠映射之像。它匿藏在紫微星附近,暗淡无光,代表暗藏杀机。忽闪忽现,是代表它要寻着机会取代紫微星的位置。七星连珠虽为吉兆,但这映射之像却是七星连珠的反面,相当于大凶之兆。映射之像也有倒转之意,恐怕这天下会有一番天翻地覆的改变,却不会影响到根基,但就此而言,也实在凶险。请恕老衲直言,异星不除,皇上危诶!”
凌帝身旁的宫装丽人掩着半面,吃惊道:“七星连珠,这道预言含着一个‘七’,莫非是指七皇子?”
女子身穿着妃袄袍,宽大荷叶裙垂下,新月如佳人,潋潋初弄月。顺滑的青丝柔亮润泽,几枚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花随意点缀发间,极为妩媚动人。
凌帝容色一变,不由厉声斥责道:“柳妃,不得胡言乱!”
柳妃忙道:“臣妾一时失言,望皇上恕罪。”
凌帝看向九厹大师,又问道:“大师,有关那异星之事,可有破解之法?”
九厹大师摇摇头,叹道:“窥探天机本已是逆天而行之事,老衲的道行不足,只能提点陛下至此。不过,若是陛下能为本寺……”
苏琬无意后退一步,踢翻了脚旁的花盆。
九厹大师的声音戛然而止,凌帝脸色骤变,目光凌厉地看向门外:“什么人?”
不好!
苏琬意识到不妙,立刻转身离去。
她方才跑出灵福殿,便听见暗处的禁卫军倾巢而出,四处搜查刚才在听墙角那名“不速之客”。
苏琬步伐急促,她头也不回地回到原先的客房中,将门窗全部关紧,整个背脊贴在门上,心跳漏了好几拍。
却在一瞬,追随着她的脚步声突然消失在耳际,灵觉寺的上空敲响丧钟的声音。
*
咚,咚咚……
沉闷的声音,稍微拉回了苏琬的思绪。
她理顺了紊乱的气息,无意间低头,却发现被自己紧握在手中的姻缘石正在发亮,白色的柔光将粉色的晶石照得通体透亮。但是很快,光芒渐渐隐去……
似是听见屋中的动静,墨衣疑惑的声音传了进来:“姑娘?”
苏琬一怔,忙打开客房的门。看到屋外的墨衣时,她的一颗心总算安定了下来。她问:“墨衣,你刚才到哪里去了?”
墨衣一愣,道:“姑娘在说什么?奴婢不是一直守在门外吗?”
苏琬再次怔住。
*
这时,一名僧人匆忙而来,代替云和郡主将话转告给苏琬:“郡主让小僧请小施主过去。”
并且,他还带来一个消息:九厹大师圆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