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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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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刀直入。

    沈桓放下手中的杯,与他对视,问:“哦?苏大人是指什么?”

    “王爷何必明知故问?”苏珩冷笑一声,道,“以公务为由,故意将下官调开,从我的妹妹和娘那里下手,王爷真是好算计。”

    沈桓微微挑眉:“所以,苏大人是来找本王算账的吗?”

    苏珩打量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道:“王爷上次有伤在身,为何不说?”

    沈桓问:“若是知道本王有伤在身,那苏大公子便会手下留情吗?”

    苏珩冷道:“不,下官怕是会忍不住下手更狠。”

    停顿片刻,又听他道:“我不是家母,不会轻易被花言巧语给糊弄,王爷大可不必用应付家母那套来忽悠我。”

    沈桓道:“那苏大人此番前来,是想与本王再切磋一场吗?”

    苏珩语气不善:“免了,王爷的伤未痊愈。我不是某些人,不会趁人之危。”

    这番话听似风轻云淡,却是意有所指。立在沈桓身旁的宁晋听着两人的对话,只觉得暗潮汹涌。

    沈桓沉默了下,道:“那苏大人的要求是什么?这里没有外人,苏大人不妨直言。”

    “王爷是聪明人,那我也不再绕弯子。”苏珩目光犀利,“我先前说过,若琬琬真心真心喜欢你,我也不会反对。但是,以王爷的身份,以及王爷在朝堂上的立场,你与琬琬并不适合。当下局势不明,皇上又迟迟未立下储君,一旦你们的关系就此公开,那必定会让琬琬遭受到各种闲言碎语的伤害。”

    沈桓沉默以对。

    苏珩接着道:“琬琬是我的亲妹妹。苏家也只有那么一位姑娘,琬琬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不想让琬琬受到一丝伤害,但也绝对不能委屈了琬琬。若王爷要迎娶琬琬,那就请圣上下旨赐婚。等家父凯旋归来后,再名正言顺到苏府下聘,这个要求,王爷能否做到?”

    宁晋脸色微变,惊诧地看向沈桓,欲言却止。

    沈桓静默了一阵,却道:“好,本王答应你。”

    *

    苏珩离开后,沈桓仍留在亭子里,半晌没动。

    一向沉默寡言的宁晋也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为何要答应苏大公子的要求?他这明显是在为难王爷,他明明知道皇上现在……”

    凌帝龙体抱恙,储君迟迟未立,各方早已蠢蠢欲动。目前朝中局势剑拔嚣张,而朝廷又被卫王操纵。

    卫王心机深沉、野心勃勃,他处处提防着沈桓。端郡王府在各方眼中,就是一块肥肉,若沈桓真的迎娶了苏琬,在卫王眼中便是如虎添翼,他又怎么会愿意给沈桓下旨赐婚?

    沈桓收回目光,只淡道:“此事本王自有分寸,你不必再提。”

    “是。”

    宁晋也不好多言,只能退下到一边,心里更是担忧了。

    *

    沈昭趴在干硬的柴堆上哭了一整夜。

    他自小娇生惯养,连斧头也提不起来。费力地劈了半天,才劈了那么几根柴木,根本不能用。

    夜深天渐冷,他又冷又饿,只觉得委屈极了,就这样趴在柴木上哭了起来,不知不觉蜷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沈昭最后是被一阵脚步声吵醒的。

    柴房半掩的门突然被推开,他惊醒过来,方才发现一夜已过去,这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柴房地上散落着斧头和几根破碎的柴木——这是他昨日唯一的成果。

    听到从外面而来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呜咽着道:“七、七皇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父皇不管我,宫里的人都欺负我,为什么连你也……”

    沈桓面无表情地道:“你觉得你住在本王这里,本王就得好吃好住地供着你吗?你以为,你还是宫里面那个受到帝王宠爱的十三皇子?”

    沈昭摇了摇头,道:“不会的,父皇只是受陈妃蒙蔽,他不会不管我的……呜呜……”

    沈桓冷笑一声,道:“到了现在,你还相信你那个愚蠢的父皇?”

    看了凌乱不堪的地面一眼,他忍不住皱眉:“连斧子也提不起来,你平时是如何修习武术的?本王记得,这宫里面,君子六艺可是必修之道。”

    沈昭浑身一僵,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小声呐呐地道:“我……我……母妃说,在宫里不能太出风头,让我收敛锋芒。我……”

    他生性顽劣,加上被老皇帝和温淑妃宠得无法无天,整日顾着吃喝玩乐,心思完全不在修习之上,时常借故逃避课程。

    沈桓审视了他半晌,才道:“看来温淑妃也不是蠢货,可怎么就教出了一个蠢货儿子?”

    沈昭低着头,手掰着自己的衣角,一声不吭。

    沈桓看他一眼,冷道:“你随本王来。”

    沈昭愣了一下,却见沈桓转身已经走远,连忙小跑跟了上去。

    *

    大理寺的大牢,一如既往地晦暗阴冷,腐臭潮湿的气息弥漫,仅有几支烛火支撑视线,显得阴森可怕。

    沈昭跟在沈桓身后,听着左右牢房中叫冤的声音,不敢离开他寸步。

    听闻动静,牢头立刻迎了出来,赔笑道:“未知秦王殿下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沈桓未看他一眼,直接下令道:“将人压上来。”

    “是是。”牢头连声应道,立刻转头喝令手下,“还不快点把犯人带上来。”

    不多时,六名衣衫褴褛的犯人被解押到两人面前。这六人身上伤痕累累、衣上沾满血迹,显然是经历过严刑拷打。

    “七皇兄。”沈昭看着血肉模糊的几人,有些害怕地躲到了沈桓的身后,声音颤抖地问,“为、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这几个,是犯了叛国罪与盗窃罪的汉人,他们帮助夷族的细作,盗取户部的库房。”沈桓声音平淡,“不日后便要处已死刑。”

    说着,将目光移向牢头,问道:“他们还没招出失窃的财物的下落吗?”

    牢头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下官失职,请王爷降罪。”

    沈桓没有理会他,将目光转向六名犯人,问道:“你们当真不肯从实招来么?”

    其中一人抬起头,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我们是流着同一血脉的亲兄弟,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能同年同月同日死,要杀要剐适随尊便,反正我是不会说的!”

    “果真真有义气。”沈桓在他们周边来回踱步,慢条斯理地道,“那本王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如何?若是谁愿意供出主谋,并且交代财物的下落,那本王便免了他的死罪。但机会只有一个……”

    话音未落,六人之中便有一人猛地抬头,急切地抢道:“我我!小人愿意交代!”

    最先说话那人瞪圆了眼:“小六你!”

    接着又有一人急道:“大人,小人供了!主谋便是他,都是他主使我们做的!他被那些夷族人收买,那些夷族人说,事成之后,会许我们荣华富贵。小人当时便反对这样做,但是老大威胁小人,若不跟他一起干,就把我们都灭口。小人是冤枉的啊!”

    “大人,小人才是冤枉的。小人什么都不知道,那天小人只是恰好路过,便被抓住了,至于发生了什么,小人都完全不知道。”

    “你们!都胡说什么,这明明是——”

    到最后,这六人竟互相掐架起来。

    “大胆!你们在做什么,竟敢冒犯王爷?”见情况不对,牢头连忙命令手下将这六人压回到牢房中,又连连向沈桓请罪。

    沈昭还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愣愣地道:“他们不是亲兄弟吗?为什么……”

    沈桓转过脸看着沈昭,一字一顿地说:“看懂了么?越是遭遇陷阱,这种自私的本性越容易暴露出来。今日的事情虽然是小事,本王也希望你明白这一点。虽说这话会让你对人性感到失望,可丢掉不合实际的幻想就能明白,对任何人不要怀抱太高的期望。”

    沈昭抖着嘴唇,眼中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碎裂掉,又重新凝聚起来。

    “在某些人的眼中,没有什么比利益更重要的东西,亲情、友情,到了重要关头,全部都是可以抛弃的东西。所以你要谨记,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值得相信——人心易变,帝王的宠爱,都不过如是。若你还沉湎在过去,就永远也别想救出你重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