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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样的敏锐似碧波却不见底的目光瞧着,沈轻雨只觉着通体生寒。
她没料想到沈飞清会突然答话,也没想到她一答话,便这般直掐要害,怔然半响,唇瓣张了合,合了张,也不知如何答,是啊,沈飞清是庶女,这是勿庸置疑的事实,凭这身份,如何也是当不了景小王爷的正妃的,她哪里想过这些,说这些有的没的,除了心头对她的一丝丝不甘的羡慕外,其实也不过是借着这由头,想问一问……
“四姐姐,我听说昨日里御书房可谓惊心动魄啊,连宁世子都被请动了。”沈轻雨转移话题,眸光却三无两意极认真的注意着沈飞清的表情变化。
不过,很失望。
“是啊。”沈飞清只吐了两个字,神色于无,悻悻怏怏的样子,话落又闭上了眼睛,只是余光却将沈轻雨期盼的眼神尽收眼底,小环和明香单独乘了后面的马车,所以此时马车里就她和沈轻雨两人,她也不太舒坦。
见沈飞清一幅又不想搭理她的样子,沈轻雨却是紧了紧手,趁胜追击,“四姐姐,那……宁世子可病得很重?”
不知为何,沈飞清的心里突然有些酸酸酸的空空的,她自然早看出来沈轻雨对宁明熙极上心,但是之前因为没和宁明熙心意交待,所以哪颗芳心许他,她自然没在意,而方才她谈及景小王爷她也不在意,可是一谈到宁明熙,沈轻雨眼底那春心动荡的波光就让她在意了,心头莫来由就想到那人如画的容颜,暗嗤一声果然是个祸害,再触到沈轻雨那期盼而试探的目光,声线浅浅,“宁世子一步三咳,眼看就要命不久矣。”
“什么?已经这般严重?”沈轻雨忙接过话头,“你不是跟着许老学医吗,不是说昨晚还帮忙救了芳侧妃和她的孩子,那你怎么不给宁世子看看?”
沈飞清忍下心头一口浊气,轻飘飘一个白眼翻过去,“宁世子的病若是这般容易让我给看好了,我现在还坐在这里和你唠嗑什么,世子那般金贵,又得皇上看重,说不定一高兴,赏我个什么身份的,我不就飞黄腾达了。”
沈轻雨当下面色一讷,语声一噎,总也不好再开口了。
车厢静寂,只闻车轱辘缓缓压过地面的声音,又似有轻风掠过的声音。
沈轻雨总算安静下来,抛开心里杂念,沈飞清脑中清晰的闪过奶娘方才的话,“小姐你是靳月族的人,所以请务必不要让自己陷入皇室的泥沼。”
她竟然是靳月族的人?可是她的母亲分明是清河人氏,有名有谱,丞相是朝中重臣,他的婚事不说三媒六聘,查清底细,就是皇上,对自己的重臣想必也不会作壁上观,估计祖宗十八代都能翻个个儿,而自己的出生难死母亲,克父生疾,也是众所眼见,众目睽睽,丝毫不得作假,她如何成了靳月族的人。
而且,她可还记得,景靖也是皇室中人,曾经奶娘看向他的眼神还是颇为希冀的,这转眼间,便向宁明熙倒戈了?
正想缠着奶娘说清楚,谁知道丞相便又派人来催了。
“哎哟。”突然,沈轻雨一声轻叫将沈飞清思绪拉回,随即沈累雨身子又突然一歪,捂着胳膊直呼痛。
“五小姐你怎么了。”马车倏然停下,这些车夫得了丞相的吩咐,自然发生一丁点小事都不敢怠慢。
沈轻雨也不知道怎么了,方才胳膊明明靠在车壁上好好的,却突然似被人砸了下似的,疼痛不已,但是看沈飞清一幅发生何事你这般大惊小怪的样子,而且也隔着那般远,她也清楚看到,不是她作的手脚,心里发怨发奇,却也不好说什么,想着一会儿要进宫,忙摆摆手,理理衣衫头发,对车外道,“没事,继续走。”
那车夫闻言,这才一挥马鞭,马车又缓缓启动。
反正与她无关,沈飞清瞟一眼沈轻雨,继续休养生息。
“哎哟。”没过半响,沈轻雨又是一声轻叫唤,且呼痛之时,明明坐得安好的身子却突然一滚,直直的给沈给沈飞清行了一个大礼。
“妹妹这是做什么,使不得。”沈飞清眼睛睁开一丝缝看着沈轻雨,眸里一丝笑意藏得极深。
沈轻雨闻听沈飞清的话,面色立马胀红,哪是她要行大礼,只是方才膝盖处一麻,所以人就不自觉滚了过来,可是看着沈飞清那幅无辜又不明所已的表情,真是郁闷无比,此时又传来马车外车夫殷勤小心的问候,“五小姐可有事?”
那般大的摔作,你看有没有事,沈轻雨对着帘幕挖了眼,可是她也不能发作,马车驾得极稳,沈飞清也坐得好好的,她不是个笨蛋,沈飞清根本不可能对她作出手脚,可偏就她摔了,这说出去也没人信,更要命的是,此时一队马车行着,万一闹出什么,还是她难看,遂以面色红了青,青了暗,暗了黑,又对着车外摆手,“无事,你驾马车仔细着些,不然有得你受。”
“是,是,是。”沈轻雨的声音并不温柔极其严厉,吓得车夫连道三声是。
沈轻雨话落,便又坐回了座位,只是这下她倒是长了记性,小心翼翼,眸光四瞄,在座位四处皆看了看,见无异样,这才安心坐下。
而沈飞清看似无异的面色上却有了一丝异样,眸光轻眯一丝缝儿看着帘幕。
春日里各府的马车上面所饰帘幕不算厚重,隐约可见驾马车的车夫的后背以及认真而专注驾车的样子。
而正在驾马车的车夫只觉后背一寒,回头一看,也没异常,遂又既然趋马。
沈飞清睫毛轻轻一颤,打断心里的乱想,怎么可能,听说他也是要进宫的,如果所料不差,应该是早就进宫了,如何会在这里,更何况,这般事情,真不像他一个高大上的人所为啊。
“哎哟。”猛的一声,比之方才摔得更急,更痛,沈轻雨直接一个狗吃屡,四仰八叉的匍匐在沈飞清面前。
马车陡然一停,沈飞清这下不能再无动于衷,扶了一把沈轻雨,“五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大个人,怎么连坐都坐不好。”
沈轻雨心里郁闷着呢,这一摔可不轻,刚想摸发痛发麻的胳膊,猛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沈飞清的袖子,“我的妆花没?”
“没花。”
“衣裳破没?”
“没破。”
“那就好,那就好。”沈轻雨这才慢吞吞的呲着牙爬起来。
“五小姐,怎么了,可是坐得不舒服?”车外又传来车夫的声音。
这下沈轻雨是责也不是,骂也不是,她不想多生事端,前方听到这里的动静,似已有所注意,万一被周氏打发回去可不行进不了宫,就见不着那人了,可是气又无处可发,面色忍得极难,看看一幅万事不知的沈飞清,她现在可不比以前,成不了她的出气桶,搞不好,自己会像沈冰雪一样偷鸡不成蚀把米,是以胸口起起伏伏,明显可见随郁的小脸难看至极,须臾才平下一口气,提了提裙子,抚了抚秀发,又看看自己方才所坐之处,面色突然透着诡异。
莫不是有鬼?那如果自己不坐在这里,那鬼不就……
“五妹妹,你怎么了?”沈飞清将沈轻雨所有情绪收在眼里,继续无知的发问。
沈轻雨却是浑身一个激灵,忙对着沈飞清笑道,“四姐姐,我突然想起有事要和大娘说,就不和你一起了。”话声落,一下子撩开车帘子二话不说朝前方的马车追去。
像是有鬼在身后追似的。
“咦,是我这马车驾得不好?”车夫颇为不解的跳上马车挥马鞭。
沈飞清看着陌生的车夫,却是轻怪一笑,“估计你再使绊,她就该趴下了。”
话声落,那车夫驾马车的动作一僵,正要说什么,却听沈飞清道,“别装了,也不是说你。”
闻言,明一这才轻轻一笑,摸了摸面上的人皮面具,好不无辜,“飞清小姐灵透,属下看着那五小姐聒噪得很,是想使绊,可是这动作,远远赶不上世子啊。”假扮成车夫的明一话刚落,便觉着马车似乎轻轻一沉,当即眉眼笑开,这次挥鞭的手都轻松几分。
马车内,看着眨眼突然在车内坐下,端得是风清玉朗的宁明熙,沈飞清先是神色一滞,心中似有愉悦,然后是了然,再者是哭笑不得,感情真是他啊,这作为……
“真不怜香惜玉,人家好歹心仪于你,平时的性子可没这般忍得,摔得那般痛都能掩下声色,显然是为了见你才这般。”
宁明熙看着沈飞清掩在车厢明暗光线里肌似生光的脸,以及那红润如桃瓣一线的唇,心头一动,唇角却弧出一丝笑意,“为什么我觉着你在生气?”
“生气?”沈飞清睁大眸子,“生什么气?”
“古语有云,叫吃醋。”宁明熙眸光清悠,气定神闲。
沈飞清心头一动,面色不动,鼻子却小声哼哼,“姐一般不吃醋。”
“那吃什么?”宁明熙靠近沈飞清孜孜求教。
沈飞清头一偏,“你一点都不为你的不怜香惜玉内疚?”虽然她所里极其高兴。
“除了你哪里有玉哪里有香?”宁明点倒是一幅坦然。
沈飞清看着宁明熙坦然认真的表情,心似被风拂过,突然福如心至的,瞬间明了,感情这家伙完全都没在意过沈轻雨的存在,或许从头到尾对她来说,那顶多就算是一顶挡住他极早溜进来的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