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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尉怒发冲冠,大声说道:“皇甫将军体恤士卒,从来不克扣士卒们的军饷。就连他自己的俸禄,也补贴给了那些战死的士卒。”
“你如此说话,却好似自己的军饷,被皇甫将军贪污掉了一样。”
“今日若不杀你,如何对得起皇甫将军的大恩?”
话毕,他执剑就往那个君侯刺去。
“锵!”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只见皇甫嵩拔出了腰中的佩剑,一下子将那个校尉手上的长剑击落在地上。
皇甫嵩出身将门,自幼弓马娴熟,武力非凡。再加上有心算无心,才能一下子就将那个校尉的长剑击落在地。
君侯看到校尉的长剑刺向自己,心中大骇,正准备闭目等死,却不想被皇甫嵩救了下来。
他也是沙场宿将,惯于好勇斗狠。方才校尉拔剑刺向他的时候,他心中居然产生了一丝畏惧。
想到这里,此人的脸色就涨得通红,他梗着脖子大声说道:“我承认,皇甫将军的确善待我等。”
“但是,我等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现在既然连军饷也拿不到。那些战死的官兵,他们所能拿到的抚恤金,亦是少之又少。”
“我等每日拼死拼活,若不趁着活的时候给家中多存点钱财。这要等我战死沙场,我的家小谁来帮我养活?”
“若非皇甫将军是我等主将,某早就不做这个鸟君侯了。”
“君侯说起来还是一个武官,但是这个连自己家人都养活不了的武官,谁稀罕谁去做!”
话毕,此人扯下自己的头盔,用力扔在了大帐之中。头盔撞在地上,发出来的声音,好似敲打在了皇甫嵩的心里。
士卒们心中的苦,他又何尝不知?
从平定黄巾开始,前两个月,这些官兵还能拿到足额的军饷。但是之后,朝廷就再也没有拨给官兵军饷了。
皇甫嵩为了这件事情,已经屡次上书天子,奈何天子的回复永远都只是两个字:“没钱。”
如此强盛的大汉,居然已经到了发不起官兵军饷的地步,说出来真的让人感觉很好笑。
但是皇甫嵩却笑不出来,他深深地知道,国库之中的确已经没有钱了。
旷日持久的西羌战乱,已经将大汉的的国力消耗一空。无处不在的贪官污吏,更是如同邪恶的寄生虫一般,对这个国家进行敲骨吸髓。
他们一个个腰缠万贯、富可敌国,但是却榨干了大汉与天下的百姓。
想到这里,皇甫嵩心中有些黯然。
士卒们没有了军饷,皇甫嵩每次打败黄巾军所缴获的战利品,几乎都换成财物,发给了士卒们。
但是不断有人战死,他们的抚恤金亦是一笔天文数字。那些立下战功的士卒,也要赏赐。
即使皇甫嵩丝毫没有贪墨官兵们缴获的战利品,仍是无法让士卒们拿到足额的军饷,让立功的将士得到应得的赏赐,让战死的士卒家人得到应有的抚恤。
想到这里,皇甫嵩叹息了一声,对着那个君侯说道:“将士们不能拿到足额的军饷,我身为主将,难辞其咎。”
而后,他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拿出一块玉佩,说道:“这块玉佩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现在我身上,除了一身铠甲与武器,就只有这个最值钱了。”
“我知将士们家中都不好过,但是我已经尽力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帐下立过战功的将士们心寒。”
“你把我这块玉佩卖掉,换成财物,再将收受的贿赂退给别人吧。”
“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尽快平定黄巾之乱,尽量把你们都安全地带回去。“
皇甫嵩不由分说的,一把将玉佩塞到君侯的手上。
那个校尉看到自家主将,把祖传的玉佩都拿了出来,目光落在君侯的身上,越发不善了。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若是这人胆敢收下将军的玉佩,以后必定不会让他好过。
君侯愣愣的看着手上的玉佩,脑袋有些发懵。他红着眼圈,后退两步,捡起了那柄被皇甫嵩击落在地上的长剑。
校尉见状,心中大骇,连忙护在皇甫嵩身旁,厉声喝道:“好贼子,汝欲行刺将军耶?”
听到了大帐之内的声响,皇甫嵩的亲兵们,都拿着武器,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把那个君侯围了起来。
皇甫嵩见状,拨开了身前的校尉,对着那些亲兵喝到:“休得无礼,全部把武器收起来。”
亲兵们虽然心中不愿,但是也没有违背皇甫嵩的将令。他们收起了武器,紧紧盯着那个君侯,若是他胆敢有所动作,这些亲兵必会在第一时间拔出武器,将此人乱刀砍死。
君侯双目通红,他大声说道:“我收受贿赂,逼得帐下士卒不满,不想将军不但不怪罪,反而如此厚待于我。”
“然,将军身上又有多少财物,能够补贴所有军中将士们的用度?若是长此以往,将士立战功而不得赏赐,身死而不得抚恤,三军上下又岂会有效死之人?”
“吾满心羞愧,没脸再活于世间,只望将军能速速平定叛乱,早日凯旋。时日若久,将士们必然会有厌战心理。”
话毕,君侯以剑抹脖,鲜血喷射而出。
在君侯刚刚说到‘没脸再活于世间’之时,皇甫嵩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他正要出声阻止,却不想君侯已经自刎而死。
皇甫嵩急忙上前,一把抱住正要倒在地上的君侯身体,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只是他的眼中,却蓄满了泪水。
这样的勇士,没有在战场上战死,反而以这种方式结束了性命,皇甫嵩的心中又怎能不悲痛?
君侯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他躺在皇甫嵩的怀里,脸上露出了笑容。
“嗬嗬!”
他努力想说些什么,但是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抬起右手,将那块玉佩递到皇甫嵩的面前。
“啪!”
君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那块玉佩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摔成了几块。
皇甫嵩见状,心中狠狠抽搐了几下,右眼皮不停跳动着。
都说玉佩有灵,随身玉佩碎掉了就代表了将有祸事发生。皇甫嵩虽然不信这些,但是心中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官兵阵营之中,自从那个君侯自刎而死以后,皇甫嵩想要剿灭黄巾军的愿望,就变得更加强烈了。
他集结了两万五千官兵,南下迎向陈旭的三千骑兵。
行驶了几日,官兵已经到达了临平,眼看距离黄巾军越来越近,斥候却失去了陈旭等人的行踪。
巨鹿郡与安平国的分界线,基本都是以漳水为准。
陈旭一众骑兵沿着漳水西岸,不断向北行驶而去,如此过了几日。
就在所有人以为渠帅会继续北上,与皇甫嵩决一死战的时候。陈旭却下令三军渡过漳河,再次进入了安平国境内。
众人对于渠帅的命令虽然感到无比疑惑,但是却并没有人有异议。
就这样,陈旭带着三千骑兵,人不卸甲,马不离鞍,奔袭数日,终于来到了安平国的首府——信都。
自从安平国的兵曹掾史与尉曹掾史身死,数千郡国兵被消灭以后,安平国国相每日惶恐不安,心中对于黄巾军,更是惧怕不已。
他骤然看到黄巾军来到城下,大惊失色,连忙调集郡国兵与豪强私兵前来守城。
却不想黄巾军并不攻城,只是以骑兵分散围困城池,而后不断派人在信都的四周巡逻,捕杀官兵的斥候、信使。
黄巾军每日在城下耀武扬威,高声呐喊,一连持续了几日。
皇甫嵩失去陈旭这伙黄巾军的消息以后,更是每日派遣大量斥候前去侦查。
这一日,又一个斥候急急忙忙地跑到皇甫嵩面前,大声喊道:“将军,将军,黄巾贼进入安平国,正在攻打信都。”
皇甫嵩闻言,大吃一惊,问道:“战况如何?”
斥候答道:“战况究竟如何,小人亦是不知。那黄巾军每日派遣大量斥候,我等若是稍微靠近,就会被贼人捕杀。小人也是拼了性命才逃了出来。”
皇甫嵩默然不语。
经县的那场战争,使得安平国损失了三千人马,如今安平国可谓是空虚无比。
虽说聚集整个安平国的郡国兵,官兵的兵力仍是黄巾军的几倍。
但是,黄巾军都是骑兵,一般来讲,步卒难敌抵挡。更何况,安平国下辖十三个县城,每个县城都要留守一部分兵力,防止黄巾军趁机奔袭其他城池。
这样算来,安平国首府能够用来守城的兵卒,也只有两千左右。
若是黄巾军执意攻城,信都很有可能会被攻破。
信都乃安平国首府,若是它被黄巾军攻破的话,绝对不是一个小事情。
要知道,巨鹿郡是黄巾军的大本营,但是就连张角三兄弟拥兵十数万,都未曾攻破巨鹿郡的首府。
濮阳当时虽然也被陈旭等人占领了,但那是因为官兵哗变,这才丢失。
若是信都被黄巾军攻破,先不说安平国的郡中官吏会被黄巾军屠戮一空,他皇甫嵩身为平叛将军,亦会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想到这里,皇甫嵩也顾不上士卒们的劳累,传令下去:“全军听令,倍道而行,驰援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