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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眯着眼睛,细想着几件事情之间的逻辑关系,占色的耳朵边儿上,有一种淡淡的‘嗡嗡’声儿。一下子远,一下子近,抓不住,也捉不到……她知道,这是思绪乱了的节奏。
而她,必定不能乱。
乱不得,一乱就完蛋。
狠狠掐了下手心,她定定地看着严战,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你刚才说唐心柔,她不愿意见任何人?”
“嗯。”严战点头,没有否认。
心里默了默,占色微微挑了下眉头,目光越过严战的肩膀,落在了他头上的合欢树翠绿色的叶尖儿上,出口的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见。
“你,应该知道我跟她的关系吧?”
目光闪了闪,严战再次轻“嗯”了一声儿。
“哥!”突兀地喊了一声儿,占色的目光从合欢树上挪了下来,定在了严战的脸上,“你既然知道她是我的亲妈,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爸的事情吧?我是说我的亲生父亲……占子书?”
眸底晃了一下,严战再次点头。
瞥着他眸底同情意味儿的情绪,占色勾了勾唇,自我解嘲地轻轻一笑。
“你不用同情我,我爸他其实还活着。那个……唐心柔她有跟你提起他吗?”
想了想,严战果然地否认了,“没有。”
没有,唐心柔没有提过占子书,在她的面前也没有提起过。
这么说来,她料想的应该不错,唐心柔确实没有见到过她爸,甚至于她还不知道她爸还活着的事情。她记得,那天晚上,权少皇在跟她爸在书房里面聊了很久,而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又是一道儿出去的。既然一开始他就计划好了,用他来治唐心柔,那么,他应该会带他去见才对?
为什么没有?
是时机不到,还是唐心柔她不肯见?
心里纠结了片刻,她目光闪了闪,再次看着严战,沉着嗓子说:“哥,我能不能再请你帮我一个忙?”
严战面色不变,唇角依旧噙着笑,“你都这么叫了,我能不帮么?”
歉意地冲他一笑,占色心底的某一个角落,有了些暖意。
“我想请你帮我打听一下,我爸他现在的下落。”
“这个没问题。”笑着答应了,严战一直在留意她的表情,目光也始终黏在她半明半灭的精致脸蛋儿上。话毕,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突然云淡风轻地轻轻一叹。
“占色,你的想法没错儿,方向是对的。不管他姓肖的也好,还是谁谁也好,其实他们在这件事情里,不过就起到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根本就动不了权少皇分毫。事情的关键就在于唐心柔……”
“不对!”
摇了摇头,占色淡淡地看着他,声音很柔和,语气却异样尖锐。
“关键不在于唐心柔,而在于她背后的m国代表团,m国政府,还有他们之间所产生的利益链条。这个才是现在最大的纠结点。”
严战浅浅一眯眼,随即笑开了。
“你说得比较全面,单只是唐心柔一个人自然不足虑,她背后的才可怕。”
“呵呵,你说,我有一个这么厉害的亲妈,需要放鞭炮来庆祝么?”占色挑着唇角,带着笑的声音里,听上去像是对此极其无所谓。可她一双幽黑的漂亮眼睛里,地多出来的一缕让人心痛的落寞,却活生生地拉低了这个玩笑的幽默度。
依了严战的精明,又怎会看不出来她的反诘?!
唇角向下弯了弯,他眉宇间全是亮色,笑着捏了下眉心,说,“需要我代为效劳吗?”
“什么?”
“买鞭炮啊?”
看着严战严肃的脸,占色错愕了一秒,笑开了,“呵,你很幽默。”
“彼此彼此。”
“哈哈……”
两个人对视着哈哈一笑,和刚才别扭的笑容比较起,占色这次的笑容明显多了几分舒心。
在她看来,不管多残酷的现实,只要还有一点办法,都不叫绝路,她还可以想办法去解决。既然权少皇和铁手他们现在都被隔离审查了,那么她手里的底牌还是与权少皇想的一样——她的父亲占子书。如果解决了唐心柔这个大麻烦,她只要一口咬定那个程为礼就是权世衡,m方就算再想兴风作浪也找不到任何由头。
当然,前提条件有一个:唐心柔她还是二十几年前的唐心柔。至少,在她的心里,还有占子书这个男人的地位,她还顾及着她的男人,以及他们的两个女儿。
要不然,全都是空谈。
想明白了这一切,为了摸清自个儿手上还有几颗可以下的棋,她又多问了一下关系18号楼的问题,还有权老五的情况。在这个事情上,严战只说知道得很少,仅仅听闻当天晚上参与18号楼保卫工作的相关责任人,都一并在处理中,其中包括红刺特战队的相关领导。所以,他才说这件事情涉及面非常广,单单军内高官就有数十位。而且,目前此事的保密程度很高,外人知道得也很少。
占色心里的阴影,扩大了一层。
红刺特战队和zmI机关……胃口很大,一口就想咬死。
定定地出了一会儿神,她慢慢地抬起头来,望着严战清隽的面颊,缓缓拉开了一个真诚的笑容,“谢了啊。在这样儿的时候,还有一个哥哥可以帮我搭一把手,我觉得自个儿实在幸运得紧。”
严战笑了笑,在她精致白皙的小脸儿审视了片刻,情绪莫名地静寂了下来,沉默了好几秒,才慢慢悠悠地叹。
“有一个可以分享孤独的人,我也很幸运。”
知道他不想表功,占色勾了下唇,就不再多说感谢这种听上去还不错,实际上屁用都不顶的话了。浅浅地眯着一双眼儿,她的目光不期然地落在严战那一双和权少皇长得极像的眼睛上。
想了想,她突然捋下头发,状似不经意地问。
“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就是不知道该不该问你。”
“学心理学的人,是不是都像你啊?”严战轻声‘呵’了一下,唇角扬起,脸上爬满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当你在成功地勾起了别人的好奇心之后,对方会不顺着你的杆子往上爬吗?”
愣了下,占色被他逗乐了,偏了偏头,索性直接说了。
“行,那我就问了?严战,其实我挺想知道,关于你的母亲……”
她的话音未落,明显感觉到严战微笑着的面孔突然一僵,很快便紧绷了一张俊脸,冷漠得像一个没有人气儿的雕塑杵在那里,一动都不再动。而他深沉的眸子里,有着一闪而过的深深失落。
母亲让他很难开口吗?
占色寻思着,只淡淡看他。
严战却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隔了好半晌儿,他才从挂在手腕上的衣兜里掏出一盒香烟来,抽出一根儿叼在嘴上,“啪”的一下打着了火儿。
然而,就在他正准备去点那支烟时,在眼帘跳跃的火焰里,他修长的手指停顿住,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将火熄灭,把香烟也放了回去,歉意地望她。
“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你怀孕!”
微笑勾下唇,占色摇头,“没有关系,你要想抽就抽吧。”
面色冷凝了片刻,严战才叹了一口气,表情再次恢复了惯常的淡定和清冷:“占色,站这儿这么久,要不然我请你俩去吃饭再聊吧?你看,艾小二在那儿站岗,站得快要抓狂了……”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占色看到了频频在那里搔头踢脚扭屁股的艾二小姐,一双大眼睛不停往这边儿望过来,与她对上还狠狠吐了吐舌头。
随意地笑了笑,她点头。
“行吧!”
“你喜欢吃什么?”严战明显松了一口气。
“随便!”
“……女人好像都喜欢这么说?”
两个人说着,就朝艾伦叉着腰的身影儿走了过去。
占色没有再答,只笑着转头,望了一眼严战的侧脸。老实说,这是一张极为好看的男人脸孔——从额际线到鼻梁,再到弧度的唇和下巴,每一处都是那么的精致,可这个人的心里,却没有他的脸那么一目了然了。
她刚才那个问题,大约问到了他的**或者禁忌,他不想回答才这样儿委婉地表示了拒绝。本来,她是想着既然严战他是权世衡的儿子,那么他的母亲与这其中会不会也有什么渊源……
可既然人家不想回答,她也不好再问。
扯着不长不短的头发,艾伦一只手还叉在腰上,明显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
“喂喂喂,你俩在搞什么啊,说什么机密需要这么久?愁死爷了!”
占色过去揽了揽她的肩膀,“走吧!去吃饭。”
“吃什么饭啊?”艾伦噘着嘴,“爷在这喝西北风都喝饱了,过分!你俩谈情说爱,怎么好意思让我守着?”
瞪她一眼,占色抿唇不吭声儿,严战却扯了扯嘴角。
“艾小二,你的这张嘴巴啊,就不能管管?”
先是被他隔离,现在又被他给损了,艾二小姐气得差点儿跳起来了,“小严子,你少跟我扯这个啊。哼,你俩抛弃挚友干得这点儿勾当,等我见到了四哥,一定会添油加醋告状的,看到时候,他会怎么收拾你!”
严战懒懒地笑着,将臂弯的衣服往上拉了拉。
“行,等你见到他再说吧。”
艾伦撇着唇,“你怎么意思啊?我这会儿可气得很,别惹我!”
“你这嘴……!好了,我不惹你。”
“去去去,一边儿去!”从占色的右边儿绕到两个人的中间去,艾伦活生生把严战从占色的身边儿挤开,自己走在中间,一只手挽住了占色的手腕。
“爷的女人,你远点。”
“……”
见没有人回应她,艾伦不知道哪根儿又筋抽了,想起了旧事儿来,“嘿,你俩还记得么?我刚回国那个时候,不还想撮合你俩来着吗?结果被我四哥给捷足先登了。哎!说起来好像就是昨天的事儿,仔细一想,又像发生了好久了。小严子,你说咱们回国后都发生多少事情了?……太不可思议了,整天就跟演电影儿似的。”
艾伦平铺直叙的话,却让占色有种内伤的感觉。
确实……
一出又一出,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真没有什么区别。
幽幽的,艾伦又叹了。
“你们俩吧,也别怪我损你们,你说有啥事儿不能告诉我?我就不能做什么事儿了吗?我是缺胳膊了还是少腿儿了?我一大活人,啥事儿干不了?”
斜眼瞄了一下这个有心没肺的姑娘,占色面带微笑地摇了摇头。
“好了,别乍乍乎乎了,现在就交给你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一听说有任务,艾伦立马就老实了,瞪着一双老大的眼。
“说,什么任务?”
占色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见她的视线顺着望下来,才皱起了眉头,似乎颇为难地淡着嗓子说:“这个任务比较难,真怕你……”
“到底什么任务,我保证完成行不?”手指紧抠着她的胳膊,艾伦像是准备扛枪去打小日本鬼子似的,劲头儿忒足,一双眼睛里都写满了跃跃欲试的神采。
不料,占色却说,“好!你那想想,咱们中午吃什么?”
“啊,你——”张着嘴愣了足有十来秒,艾伦才愤怒地狠狠瞪着她,“这么简单的任务,你怎么让我来做?绝对不行!这智商只适合你……”
见她半点不含糊,占色嘴角抽搐一下。
“好了不闹了,我服了你还不成?”
艾伦撩开她的头发,正准备打趣儿她一下,却恰好看见了她不算太好的脸色,心头抽抽了一下,精神头儿蔫了蔫,才出声儿揶揄她。
“占老师,我想到了!要不然你赏脸把爷给吃了吧?!”
瞟了她一眼,占色摇头失笑。
“……禽兽!”
望了望公园的天空,她觉得在这么苦逼悲惨的情况下,还能有一个犯了中二病的文艺女青年来逗她开心,与她调侃,供她娱乐,这也算是老天的格外恩赐了。
*
三个人吃饭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席间,严战自然也没有提起他的母亲,占色也懂事儿地不再问他。等饭后回到锦山墅,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占色啥事儿也没有紧着去做,一头扎进书房里,首先就上网,查看了一下相关消息。
可惜,正如严战所说,事情真半点儿风声都没有。
观察着她不温不火的表情下暗藏的机锋,艾伦表面儿上不说,其实心里明白出了事儿。但她本来就是一个乐观的姑娘,想法也比她更为简单得多,哪怕料想的最严重情况,也比事实的真相要轻松得多。
不过,她对占色的关心也是真切的。从两个人落屋开始,她就楼上楼下的跟着,陪她,寸步不离,虽然她想不出来有什么好办法,可她那副死心塌地要逗她开心的样子,也看得占色颇为动容。
“艾伦,你去画画吧,不用跟着我的。”
艾二小姐捶胸顿足地抓狂着,“不行,我不跟着你,你要想不开自杀了怎么办?那可是一尸两命!”
占色,“……”
乌鸦嘴说完了还不觉得,又挑眉补充,“我说得不对么?”
“对,很对,非常对!”知道丫就想逗她开心,占色也就勉为其难地开心一下,打起精神发笑:“一看到你啊,我就觉得很开心。”
“真的?”
“真的,总能勾起我小时候的回忆。”占色很配合的笑。
“啧啧,不得了,说说,什么回忆呀?”
“好像逛动物园……”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占色清了清嗓子,目光又落回到了电脑屏幕上,脸上半点儿玩笑的表情都没有,却噎得艾伦面颊肌肉不规则跳动了好几下,随即就恶狠狠地捏她。
“靠,占小妞儿,你做人能厚道点儿么?”
扬了扬唇角,占色正准备说话,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电话正好是严战打过来的。
在这样儿的时候,占色不认为他会有闲心来电跟自个儿聊天。所以,他来了电话,就一定是她爸有什么消息了。心里喜了喜,她飞快地抓起手机来。
“喂!有消息了?”
“嗯。是的。”
正如她所料,严战确实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他说,当天占子书确实去过18号楼,到地儿的时候,被权少皇安排在房间里休息。可是出事儿之后,由于权少皇的原因,占子书也一并被带走接受调查了。
另外,严战还说,就“权世衡疑似失踪”的这件事情,有关方面已经组成了一个‘921调查工作组’,就该事件进行专项调查。调查组在确认占子书的身份仅仅只是慈云寺的方丈,与此事情并无关系之后,就在昨天下午让他离开了调查组。
而且,‘921调查组’的人,从唐心柔提出质疑的第二天开始,就开始在责令找寻权世衡的下落。然而,他们将zmi机关所有公开或保密的机构里都翻了一个底儿朝天,不仅没有找到权世衡,就连唐瑜那个女人也像在人间蒸发了,连影子都没有。
据他了解到,事情现在好像陷入了僵局。
“谢谢你,辛苦了。”
又说了一遍无意义的感谢话,占色的身上有虚软,就像被人抽光了力气。
挂断了电话,她放好手机,双手捂着脸撑在办公桌上,久久没有动弹。
既然找不到人,就没有证据,权少皇他们就会很安全。
而且,找不到唐瑜的人,唐心柔她就不敢轻易出示Dna序列测试,毕竟那也算人质。
权世衡和唐瑜之前,是关在行动大队的。
这一点,权少皇没有瞒过她。
现在工作组既然找不到人,人哪儿去了?
她想,那天在医院里,无情接到电话的时候,应该就是去做这件事了。
这么说来,权少皇他并非完全没有准备才对啊?权少皇他一向习惯运筹帷幄,别人下棋,下一步最多能算三步,而他这个人,在一步落子之前,心里至少已经盘算好了七步,为什么这次,他会这么容易就让自己落入别人的陷阱?
苦笑了一下,她深叹口气,使劲儿地搓了搓脸。
百密尚有一疏,权少皇他到底也不是神,总会有失策的时候。
现在,她该怎么办?
之前她认为,有了老爸来制衡唐心柔,事情就会有转机。
可现在,他究竟去哪儿了。既然他的人昨天下午就已经离开了调查组,就应该处于自由的状态才对。而且,他既然接受了调查,以他的智商不可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他没有回来,甚至都没有来个电话通知她?
除非,他又被人控制了。
如果有这么一个人,会是谁?
现在最不希望占子书出现在唐心柔面前的人是谁?
最想一脚就踩死权少皇的人,又有谁?
难不成……又是蝙蝠干的?
脑子里激灵一下,占色抿了下嘴唇,目光有了冷意。一想到蝙蝠那个男人,不期然就让她想到了那个被蒙了脸的夜晚,那个隔着一层布料落在唇上的吻,还有轻轻摩挲间他炽热的呼吸和留在腰上的掌心温度……
会是他吗?在这件事上,他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双手不停在脸上搓揉着,她的脑子里,却在反复地演译不同的桥段……
好一会儿,她突然抬起头来,目光晶亮地看向艾伦。
“亲爱的……”
艾伦被她反常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咋了,你想到什么了?”
挑了挑眉头,占色定定地看着她,“你下去问问晚上吃什么,让他们多做两个小十三喜欢吃的,明儿就是周末了,得为孩子加餐。”
脑袋一下子耷拉了下去,艾伦无奈呻吟一声儿。
“天!白高兴了。”
嘴里嘟囔着不满,艾二小姐还是乖乖地出了书房,一个人下楼去了。
见终于把她给支走了,占色这才敛着眉目,再次拿过手机来,按照唐心柔之前拨过来的电话号码,很快就找到了她。
“喂!小幺你找我有事?”她的来电,唐心柔似乎并不意外。
直接开门见山,占色没有跟也寒暄和犹豫,声音冷厉而低沉。
“权太太,你说说看,你到底要怎么样?”
轻轻地笑了一声儿,唐心柔似乎很满意她的电话,声音缓慢而从容,“小幺,你的话问得妈妈很奇怪。妈妈年龄大了,还能怎么样?我啊,现在就担心着你们姐妹俩的安危。至于权四的事情,你不要怪我,那不是我能够掌控的,他上头有组织管他,我只是一个局外人。”
推得一干二净。
当然,占色也没有指望过她。
冷笑了一声儿,她再次沉下了声音,冷冷地说。
“你就不要演戏了,权太太!我觉着吧,你都有这闲工夫去管别人的家事儿,为什么就不能花能时间把你欠的一屁股烂账还清呢?”
“嗯?”唐心柔语气轻柔,颇为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寒着眸子,占色的脸上在书房并不明亮的光线下,显得冷气沉沉,“权太太,有件事儿你还不知道吧?我爸他……还活着!你的前夫占子书他还活着,他一直都活得好好的……”
电话那端,突然静了声儿。
好半晌儿,才传来唐心柔幽然的声音。
“那又怎样?”
“你说呢?”
停顿了片刻,唐心柔突然轻笑了一下,声音冷硬无比,“小幺,二十多年前的事儿,我早就已经忘了。当然,我也不会为我做过的事情后悔,更没有你说的什么烂账。占子书他活着也好,死了也罢,都跟我没有半点儿关系,你听明白了吗?!”
心口猛地一抽,占色被这个女人的无情气得胸口一阵发闷。
“不愧是权太太,你可真够狠心的?”
“小幺……”唐心柔的语气放得很慢,慢得让占色几乎怀疑她在说话的时候是不是没有了氧气,会一口气儿提不来就死过去,“你根本就不了解,一个女人有孩子就足够了。男人是什么东西?有则有,无则无,不过消遣的东西罢了。”
男人不过消遣的东西?
这论调,还真是强势,与唐心柔这名儿一点不符。
冷冷地勾起唇角来,占色一只手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冷不丁地回敬过去。
“说得真好!那权世衡呢,他对你来说,也只是消遣吗?呵,到底是你消遣他呀,还是他在消遣你?再说了,权太太,就算要消遣男人,你好歹也找一个正常点的男人吧?何必委屈自己找一个半身不遂的老太监。”
这句话占色说得特冷特狠。
她相信,天底下最恶毒的女儿,对亲妈都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可她说了,她真是气极了,真是恨极了。她好好的生活,她好好的丈夫,她好好的一切一切,全都被这个女人的出现给搅和了,她不恨她恨谁?!
这话果然够毒辣,唐心柔好半晌儿都接不上话茬儿来。
察觉到了她的沉默,作为还能够接通‘不见人的权太太’电话的人,占色觉得心里的恼怒有必要好好地冲她发泄一通。于是乎,冷冷地拿捏着语言,她继续讽刺。
“权太太怎么不说话了?你是不是很生气呀?我猜你一定在想,你为什么没有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掐死我,对吧?”
“小幺……”
“权太太,还记得我上次给你说的话么?你最好把她当真。我不防再说一遍,要是我丈夫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就算我没有本事,我还有儿子,儿子不行,还有孙子,不管你躲到天边,我都不会饶了你还有你的女儿。除非你可以再狠一点儿,把我们母子几个全都弄死!”
带着发泄的情绪,她气急之下,话说得很急很重。
过了良久,才听得唐心柔在那边缓缓开口。
“你想太多了!你还有事吗?如果没事,我要休息了……”
骂得差不多解气儿了,占色的情绪也缓过来了,停顿下,她挑了挑眉,冷着嗓子说,“我要见你。”
沉默了片刻,唐心柔却是拒绝了。
“等找到了你姐姐,我们一家人再见面吧!现在不要见了,免得落人口实。”
不准备见她?
书房里很暖和,半丝儿风都没有,可占色却觉得心都凉透了。
手指紧紧地抓住手机,她凉凉的声音冷风吹入树林,有点儿沙哑,有点儿难受,有点儿冷厉,更多的却是浓浓的失望。
“你信吗?这是我给你的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机会。”
唐心柔‘嗯’了一声,“什么意思?”
两串泪珠子,滚豆子似的从面颊上滑了下来,占色的脸色一片阴暗。
“意思你不懂?呵,看来你喝多了洋墨水,都不懂中文了。”
冷冷地,不待唐心柔再出声儿,她直接就挂掉了电话。
*
女人都是怎么坚强起来的?
占色认为,当女人生命中最为宝贵的东西受到了威胁,当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再无所依靠的时候,为了丈夫为了孩子,女人可以比钢铁更为坚硬,比男人的心更为阴狠。
正比如现在的她。
从一开始的慌乱抓急到现在,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淡定。
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哪儿都没有去,就在权少皇书房里写写画画,把整个事件的关键点和危机的最好处理办法都已经想得差不多了。万事俱备之后,唯一欠缺的东风,就是她只是一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可以供她差遣和去实施计划的人。
这个问题,才最棘手。
她要找谁比较合适呢?
左思右想,她头都大了却也想不出来合适人选。直到下午四点,就在小十三快要放学回来之前,艾伦欢天喜地地跑上来说有四个帅哥找她,她才结束了自己的思考过程。
可,有四个帅哥找她?
刚刚回神儿的她,一时间压根儿就没有明白过来,在这种时候,谁会来找她?
没有耽搁,占色带着疑惑跟着艾伦下了楼,在大客厅里见到了这四个男人。
“夫人好!”见到她下楼来,四个人恭恭敬敬,异口同声。
夫人?
心里惊了一下,占色看着面前这四个清一色剪着短寸头方正脸,个个严肃帅气又虎气的陌生男人,自认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你们……是谁?我见过你们吗?”
四个男人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小十三就一阵风似的从门口冲了进来,顾不得放下书包,他挺胸抬头,小模样儿神气十足。
“额娘,你不要害怕,他们是我给你的惊喜!可以信任。”
惊喜?
惊吓还差不多。
冷不丁来了四个长得挺帅的男人叫夫人,还是六岁的儿子叫来的……多诡异!?
小十三再聪明再能干,可也只有六岁,他能懂多少事儿?而面前的四个男人呢?占色自认为她视人的能力是很强的,不要看他们几个年龄都不算大,可那精神干练的劲儿,目光里难以掩藏的锋芒,都不会是普通人物,他们又怎么会是六岁的小十三给她的惊喜?
“额娘……”
一双小胳膊抱在她的大腿上,小十三嘟了嘟嘴,刚才还挺神气的小样儿,转眸之间就又恢复了小屁孩儿的淘气,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他乖顺地解释说:“他们都是我的师父,教我功课的师父,十三知道你为了父皇的事儿吃不下睡不香,我昨儿说玩游戏的时候,就联系了师父,让他们来帮你喽。”
“师父?你的?”
占色还是一头雾头。
之前,她是知道权家的男人除了正规课业之外,都会受一些特殊的训练,有专业的授业师父。那会儿,她刚刚与权少皇结婚,见到过小十三身上的伤痕,因为心疼她年纪小,还为此向权少皇提出过严肃的质疑。因为她的干涉,也因为两口子都心痛十三从小没有受到父母的疼爱,后来十三去受训的时间明显少了很多,所以,占色她压根儿就没有见过到这几个人。
“太太,还是让我来说吧,我来说。”
大概怕小十三解释不明白,其中一个瘦脸儿的大帅哥站了出来。
“我们四个人代号‘东西南北风’,我是东风。我们都是小少爷名义上的师父,除了教授他各方面的专业知识之外,其实也兼着保护生长的作用。还有一点,如果权四爷在小少爷长大之前就出了什么不幸,小少爷今后的一切,都会由我们为他安排打理……”
“你们……?”
老实说,这个事儿来得太惊奇了。
哦不对,太惊喜了!
从东风的嘴里,占色大概全听明白了。
他们就是权少皇为小十三做好的最后依附和最坏的打算。他们不仅是小十三的师父,他们还有另外渠道的资金和可用人员,平时与权少皇的事情也不沾半点边儿,任也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权少皇为小十三做了这么多的打算,甚至说,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他肯定也想象过无数次他如果死了,儿子该怎么办的问题吧?为了不引起权世衡的注意,东西南北风几个人,平时都不会轻易现身,只有在小十三有难的时候,他们才会出现。而他们的能力和本事,每一个挑出来都是能独当一面。
心里的郁闷,突然一松。
四哥为了他们的儿子……想得远比她这个做妈的多。
“额娘!”
小十三像一只猴子似的抱住她,脑袋一直往她的身上蹭来蹭去。
“你说说,十三爱不爱你?”
“爱!额娘也爱十三……”
她知道,这些都是要临危才受命的人。这么久了,小家伙儿甚至都没有告诉过她这个妈。而现在,他们却被小家伙儿献宝似的捧到了她的面前,这让占色说不出来是喜还是忧。
喜的是现在她至少不再是孤立无援了,计划也可以实施了。
忧的却是既然权少皇都不想要他们露面儿,只吩咐他们在暗中保护小十三,那么他们现在出来,到底好还是不好?
“额娘……”紧紧地攀住她的身体,十三见她好半天儿不吭声儿,像只小动物似的撒起娇来,“你不要担心了,有了师父在,父皇他不会有事儿的,十三担心额娘,害怕额娘难过……”
占色眼圈儿一红,脸上却满是笑意。
搂着小十三,她不过迟疑了一会儿,便迅速反应过来了。
现在不是考虑去那么多后果的问题,而是想想怎么把事情给解决了的问题。
没有停顿,她招呼着几个人一起进了楼上的书房,把整层楼的人员都清退了,又让艾伦拿了把椅子守在了楼道上,然后,才关上门儿,把现在面临的情况,与“东西南北风”四个师父说了一遍。然后,她又把自己的分析与想法儿说了出来。
东风在四个人里,较为沉稳,看着她面有异色。大概他们很少见到这种临危不断还能把事情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女人,点了点头,询问她。
“夫人考虑得很好,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
皱了下眉头,占色其实并不确实他们的能力到底有多大,只是试探性地说。
“第一个,我认为首先要解决的是唐心柔手里的那个Dna序列测试。她这个人很聪明,东西一定不会随身带在身上,放的地方也不容易让人找到。不过,我认为这个东西现在不一定重要。我们只要做一份假的,与程为礼一样的Dna序列测试就行了,当然,这个东西还得在m国做,再进行公证,这个有没有问题?”
目光亮了亮,东风点头,“没有问题,夫人你接着说。”
这个不是问题,那接下来的就更好办了。
占色想了想,声音更加沉稳了几分。
“第二个事情,我们要立马调查以肖宏冀为首的几个调查组官员,收集到他们贪污受贿或者玩弄女性的犯罪证据……”
“嗯。”
东风什么也没问,只是轻应了一声儿,占色就知道他们都懂。
有句俗话说,十个官员先杀了再审都没有怨案,肖宏冀那厮自然也跑不了,嘴上不可能没有沾点儿油荤。再者说,就算他没有油荤,也能给他变出来。
现在,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第三,我们马上在网络上放出消息,传m国贸易代表访华期间失踪,现在有大量军方人员无辜被隔离审查。究其原因,是权氏家族的内斗,而内斗原因是权家老爷子临终前把家族股份留给了长孙权少皇,而现任当家人权世衡不想还权给侄子,一再地打压不成,就趁着访华期间,设计了一出”李逵捉李鬼“,自编自演地失踪戏码,再让夫人出面想要陷权氏兄弟于不义。现在,权氏兄弟皆受牵连被拘捕,而权氏百年家族富乐敌国的资金,将会落入权世衡的手中……”
闻言,一直没吭声儿的南风惊了一下。
“夫人,这个影响会很大。权氏内斗的消息,说不定会导致权氏名下的企业股票下跌……”
“跌了就好!”占色的目光越来越冷,冷得如同嗜了血,“最好再多放一条谣言。就说权氏名下企业因为内斗,面临破产危机。还有,据猜测,依权氏对整个欧洲经济的影响力,恐怕再一次的世界金融危机就要到了……”
一个女人说出这样的话,不得不让男人瞩目。
东南西北风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占色的脸上,问的人还是东风。
“夫人,你的目的是?”
冷冷的,占色说:“让权氏内部重新洗牌!聪明人都懂得怎么站队。”
“好!这个可行。”
惊异于这个女人的敏捷思维,又感叹于她类同于男人的杀伐决断和毫不手软的心狠,四个男人都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点头,一一照办。
目光闪了闪,这一次,占色迟疑了许久,才淡淡地说。
“最后一点,找一个国内精神方面的权威专家。”
“精神科专家?”东风挑了一下眉头,显然有些奇怪。
勾了一下嘴角,占色的目光定在墙壁上的某一处,声音冷得让人遍体生寒。
“我的亲生母亲唐心柔女士,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大脑功能失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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