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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卑国的军队行走到了洞口,一个个,不仅都是高头大马,而且身披银色铠甲和披风,在暴风雪中依然是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俾倪神气,尤其领头的将领那身冰冷如铁的气势。
屠少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遮挡风沙的黑绸,只露出了一双丹凤眼。妖孽的一双眸子,让其宛如一个冰冷的美人一般,骑在马背上,俯瞰着山洞里的人。
顺武走了出来,对着屠少一躬身,道:“屠少来了。奴才听说,太后娘娘派了闵将军过来接大明的客人。”
“闵将军在原地等了一天,派出好几支队伍四处寻找你们的踪影,找不到人。本人刚好经过,听说此事,想到有这样一个地方,经常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发起脾气,风暴肆虐,与卢大人的脾气刚好很合衬。想着,莫非卢大人好这口,把人带到这边来了。现在看来,正是如此。”
这大概是李敏他们听过,这位屠少说的最多的一段话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只会暴戾和屠杀的男人,同样会耍起油腔滑调的话。
山洞里的卢某人,气得跳脚,对在洞口的顺武挤眉弄眼,无疑,更合乎了屠少对其脾气反常的形容。
李嬷嬷在后面悄声问起了尚姑姑:“刚听少奶奶叫卢大人为三皇子,这个屠少能是谁?”
尚姑姑当然不会回答她。但是,答案相信各自听的人心里面都有了。
“屠少。”李敏上前一步。
屠少的目光和注意力像是才转回到她身上一样,只见她人在这场肆虐的暴风雪中,不减亭亭玉立的风采,衣裙被风鼓起那一角,像是风雨上行走的船只扬起的那面帆。
冷峭的眉角一提,冷丁丁藐视她的目光里,不由蒙上了一层异彩,只等她开口。
“本妃不止一人前来,高卑国应该有接到大明相关的通报,关于三爷要随本妃拜访高卑皇室的行程。三爷如今在这场暴风雪中与本妃以及使臣走散,失去了踪影。还望贵方马上派出人马,找回大明的使臣。”
听完她严肃的这番话,屠少的表情俨然和卢毓善完全不同。
顺武只觉得头顶突然射来一把剑一把刀,屠少那冷酷的目光无疑是要把他宰了。顺武立马跪了下来,无话可说。
卢毓善做什么决定都好,他这个陪在卢毓善身边的头等侍卫,如果跟着卢毓善胡闹,没有能阻止到卢毓善,肯定是要上面的主子追究责任的。
听到屠少一声:“把人先绑起来。”
卢毓善跑了出来,冲他喊:“顺武是我的人,你绑什么绑?!”
屠少看都不看他,转头吩咐底下人去找朱璃。
卢毓善伸手去把顺武从地上拽起来,好像故意当着屠少的面这样说:“你起来!他能把你怎样了,我倒想看看他能把你怎样了?!”
“主子,别说了,这事儿,奴才是有错,回到兴洲,定是要在太后娘娘面前负荆请罪的。”顺武是不敢随便从地上爬起来。
没过多久,毕竟这里是高卑人的地盘,高卑人熟悉。屠少的人找到了朱璃的线索,到屠少面前回报道:“大明的三皇子和其队伍被逼到东边了,一部分车马误入了沟渠,损失大概有一半以上。”
听见这话,大概只有卢毓善能嘴角微弯像是露出一丝笑意来。屠少冷冷地在他头顶上扫过去,手里执的马鞭猛地一抽,鞭风急利。李敏的人都被吓一跳。
卢毓善那是猝不及防,脸上的表情僵住未动,身体更是未能反应过来,很显然要逃不过这一鞭了。在这时候,顺武扑了上来,横身挡在自己主子面前。屠少的鞭风甩过来,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把他这个魁梧的大汉一鞭子直抽出了一丈远。
看见的人,无疑都在肺底里抽了口冷气。
这鞭子,明显比上回自家小叔在尚书府抽李莹那鞭子更狠辣多了,简直是夺命一样。
明摆着,屠少是看着顺武来挡,才瞬间加重了力气。一方面可以看出这男子的武功之高强,另一方面,可以看出其心思之狠辣。
卢毓善的脸哗地下,都白了,嘴唇哆嗦着,像是发怒,又像是畏惧。
屠少对此仍旧一句话都未说,调转马头,即和其他人一块去救大明的使者了。
后面的事不用细说。待这场暴风雪过去,队伍即刻集齐以后马上继续启程,快速离开这块号称魔鬼三角的死亡地带。接着,与之前等待他们的高卑国护卫队汇合,再过了两日兼程,抵达了高卑国国都。
说到兴洲,那是位于高山里盆地的一个城市,面积广阔,土地肥沃,相传是人类天下最宜居的地方之一。由于高卑国土地固然辽阔,但是,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属于冬季居多,导致国内居住人口并不多。据统计,高卑国都兴洲的人口,大约和燕都差不多而已。这已是高卑国人口最多的城市,以全国总人口数目来讲,确实不能与大明相比。
可只从这个数据来看轻高卑,大也不必。高卑有高卑的骄傲。比如高卑人,常年处于隆冬季节之中,在常年对抗恶劣自然天气的斗争中,养成了坚韧耐劳的性格,以及永不屈服的勇气,让高卑的军队,在天下赫赫有名。
高卑国据历史记载,历经过了五个更迭的朝代,如今的高卑国皇室,姓高。对,不是姓卢,更不是姓屠。现任高卑国国王叫高贞。现有具有国王继承权的三个皇子,分别为大皇子高治,二皇子高尧,三皇子高卓。
国王高贞常年卧病在床,皇子年纪都尚幼不能掌权,导致高卑国如今有女系在幕后操控朝政。最被人津津乐道的,无非于高卑国国王的母亲敬贤太后。
别看高卑国像是整年都陷入隆冬的寒冷气候,但是,位于高山盆地里的兴洲,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这里夏日清凉,冬季并不过于寒冷,犹如四季如春的天府。
李敏他们一行车马进入兴洲的时候,居然望见了一排开花的梨树。
像这种冬天梨树开花的景象,紫叶等人见都没有见过,纷纷看着都啧啧称奇,惊叹不已。
马维被李敏找来,跪在马车里,听李敏问话。
李敏问:“三爷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朱璃他们后来理所当然被找到了。找到的时候,朱璃率领的百号人马,像屠少的人说的那样,基本被风雪覆盖,一半不幸坠入暗沟,死伤惨重。马维把自己的身体都挡在主子身上,才保全了主子一命。朱璃的爱马在风眼中不幸遇难。
这样可怕的灾难和遭遇,对朱璃来说,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相比李敏和卢毓善都完好如初,损失不大,唯独朱璃和朱璃的人遭到如此重创,说不过去。
马维脸色暗淡,回答李敏的话说:“三爷让奴才传三爷几句话儿,三爷说,首先要感激隶王妃相助之恩,倘若不是隶王妃不计前嫌,伸出援手,恐怕三爷底下最割舍不得的爱将都难逃一劫。此恩三爷势必没齿难忘,记在心头。”
“恩不恩的,本妃是个大夫,要说恩,多的是恩了,三爷也知道,本妃做事多是基于本职,没有什么恩不恩的。三爷此次来高卑,与本妃在一路车程中是同命运,不相互扶持,害了三爷,等于害了本妃。三爷没有以小人之心认为本妃有暗算三爷之嫌,已经很好了。三爷大可不必惦念什么恩情,养伤要紧。”
马维听完她这话,仰看她的那双眼睛,和朱璃一样,都是蒙上了一层复杂。
李敏不喜欢随便和人交换人情。又不是真的可以交朋友的人,界限划清楚,以后恩恩怨怨更好结算,不用在关头上耍尴尬,那真是丑死了。
朱璃伤的确实不是很重,只是不幸的,在脸上挂了彩。话说,朱璃都是大明三大明珠之一,美男子算是一枚的男人了。此次不幸中招,眉角上多了一块伤疤,不幸中的大幸是没有伤到本来已经够脆弱的眼睛。
“三爷说,看东西模糊,问隶王妃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外伤波及的话,短暂的视力下降是有的,只能是养,吃点药,待炎症消退。再说三爷本来就有眼疾,难说是原有的眼病恶化,还是说外伤所致。”
李敏是不会在这方面诓人有违她李大夫的医德。但是,人家听了是不是能听进去是另一说法了。只见马维听了她这话以后,脸色不太好。八成是因为她这话,联想起当初她在皇宫里冷酷无情冲静妃母子俩下手的事了。
有朱璃这个天生的眼疾,朱璃想称王,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李敏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马维那张脸:“好好侍候你主子。”
“奴才知道。”马维躬身以后,退了出去。
比起来马维的愁眉苦脸,年纪还小对新鲜事物猎奇心大的紫叶,进来见李敏时,小脸蛋可是犹如盛开的鲜花一样,快让人误以为是春天来了。只见这丫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逗李敏乐的,说:“孟旗主刚和春梅姐姐说话了。”
李敏一口茶水没有呛到鼻子里,道:“怎么,你那么希望此事能成,是给你什么好处了?”
“少奶奶,奴婢只是和春梅姐姐感情好,希望春梅姐姐好事能成。”紫叶受委屈似地说。
“你们那点耍小心眼的伎俩,少在我面前耍,都说你们多少回了,屡教不改。”李敏说,“你春梅姐姐要是和孟旗主能成,你自己的好事,不会差,对不对?”
“少奶奶说的是。”紫叶笑嘻嘻的,屈了膝盖。
李敏看她笑脸,只觉得这人,只有相处的时间越长,才知道越是怎么回事。一开始看这个丫头默不吭声的,还以为她性格像春梅,其实久了才发觉,这丫头更像的人是念夏那个风风火火的脾气。
兴洲皇宫里传出信来,说按照规定,让来访的大明使者们,先住在使馆里头,等待国王召见。
李敏他们一行,住进了兴洲城里的官方驿站。
尚姑姑则在到达兴洲的当天,被一辆马车先一步接进宫里去了。
皇宫里,俏丽的雪压着枝头,一只百灵鸟毫无拘束地停在屋檐上像是要张开喉咙歌唱。
美景怡人。说是前段时间,大雪肆虐高卑,天气还很恶劣,可不知道为何这几天,兴洲的天气却是突然转好了起来。这让许多高卑人心里,都冒起了一些微妙的念头。
由于高卑国国王高贞的年纪不大,敬贤太后的年纪,比大明太后的年纪,要小了一轮以上,很年轻的样子。
尚姑姑被人带进宫里时,远远眺望见在院子里散步的贵妇,心头忽然打了一个寒噤,冷飕飕的。
忘了,她都快忘了,这个主子长什么样子了,可分明在再次碰面的时候,什么感觉都记起来了。
“奴婢参见太后。”尚姑姑在贵妇面前跪了下来,直接跪在院子里铺了一层薄雪的石板路上。
俯视她的女子,年纪约四五十岁,保养的好,所以,皮肤保持着年轻,并没有过多的皱纹。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太后,面目慈善温柔,声音也是犹如春风般轻柔,说着:“起来吧,出去这么许久了,难得你还能一眼认出哀家来?”
“那是因为太后娘娘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变。”尚姑姑说,“不像奴婢早就一年老过一年了。”
“瞧你这张甜嘴,想必在大明,一样糊弄过不少人。”敬贤太后说这句话时,跟在她后面的几个贵妇,笑声如铃。
尚姑姑努力想,都想不出这些人是谁,是不是自己以前见过的。
一行人回屋里。
尚姑姑站起来后,才发现院子里还跪了个人。仔细一看,有点眼熟,再看清楚一点,大吃一惊。
雪地里俨然跪了许久的那个人,正是之前在他们面前,显得不可一世的使臣卢毓善。
尚姑姑就此站起来的两条腿有些发软,战战兢兢地走进了太后的屋子里。
敬贤太后对左手边坐着的贵妇说:“熹妃没有来吗?”
“回太后,熹妃说她身子不适,不宜来见太后,恐是被人给气病的,说是见了太后的面,更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人回着话说。
熹妃是三皇子高卓的母亲。
高卓现在在雪地里罚跪,自己母亲都求情不得,在自己宫里关门避祸。
敬贤太后听这话,脸上的表情不予置评,回头,对那尚姑姑说:“你跟随你主子多长时间了?”
知道太后问的是她跟李敏的时间,尚姑姑说:“不多不少,半年左右。”
“半年时长,也足以了解一个人品行。外面对她的传闻很多,哀家这里听到的同样不少,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奴婢以为,奴婢那主子,性情倒也是很直率的一个人,所以,对于外面怎么传自己的话,主子从来不放在心头上。”
“这样说,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了?”突然插进这话的,同样是左手边刚才回答太后问题的那位贵妇。
尚姑姑不得不打量这人两眼,因为眼看这人,必定是太后眼前的红人,否则,怎么敢随便在太后和她说话的时候插进话来,根本都不怕太后会出声斥骂。
见这位身着绛紫皇族颜色服饰的贵妇,面容姣好如月,年纪大概在二十以上,正值一个女子最美的时期,青涩的气息刚退,成熟的风韵稍显。
“尚姑姑大概记不得臣妾是谁了。”贵妇看尚姑姑的目光望过来时,笑着与太后说。
敬贤太后听着好像眉头一提,想起这回事来,嘴角跟着勾了勾,对尚姑姑说:“这位是丽惠郡主。你跟着到大明的那位主子的妹妹。”
尚姑姑猛然身子一凛,是真正才记了起来。
想如今在大明皇宫里,被叫做王绍仪的那个女子,其实是高卑国里一个望族的女子,叫做清惠郡主。郡主的称号,是后来国王特别封的,和自己家族谁是亲王没有任何关系。同理,姐姐由于为国立功,被国王特封郡主,这位妹妹,一样不知道什么缘故,被封了郡主头衔。
尚姑姑仔细瞧了瞧,发现眼前的女子,确实与大明皇宫里的那位,五官上有些不可否认的相似。
丽惠说:“当时姐姐离开高卑的时候,臣妾年纪还小,可能不到三岁,能记起姐姐的事儿很少。眼看,现在姐姐的孩子,都差不多臣妾这个年纪了,真让臣妾深感,姐姐离开高卑的岁月,如梭子一般,难以想象。”
“现在这孩子,究竟算是大明人,还是高卑人,她自己都说不清。”敬贤太后道。
尚姑姑身子又一凛,想,这岂不是在含沙射影地说李敏也是大明或是高卑的身份不清不楚。
敬贤太后接着道:“你主子不管是大明或是高卑人,是嫁给了北燕的隶王没有错。你,可是彻头彻尾的高卑人。”
“奴婢是高卑人。奴婢离开高卑的时候,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身份。”尚姑姑说。
“这两日,你主子,先住在兴洲里。你离开兴洲也久,怕对如今的兴洲也不是很熟悉了。哀家让丽惠郡主陪着你主子。你今儿出宫以后,带丽惠郡主去看看你主子。”敬贤太后下达了一串指令。
尚姑姑与在座的贵妇们都垂手听令。
高卑国的人,对于大明来的使臣,肯定是以礼相待的。给大明人安排居住的环境,相当于兴洲城里一等大户人家居住的环境,屋子宽敞明亮,院子干干净净,假山凉亭泉水都有。
在这样的地方住,感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第一天入住这里以后,李敏发现,这里的气候,比大明的京师还要好。唯一的问题,水凉。
煮开的水,喝起来,依然有股寒气在里面,好像驱除不了。
用这种水煲药,热性的药材,恐怕药效都得减半。
紫叶走进屋子里汇报说:“尚姑姑回来了。从宫里带回了人。”
带回来的那个郡主,丽惠郡主,从马车里下来以后,打量一眼李敏入住的地方,对尚姑姑笑道:“太后娘娘可算是厚道了,对待你主子极好。这个府邸,以前你知道谁住的吗?”
尚姑姑对这种小细节真记不起来,低着头等丽惠说。
丽惠道:“是以前付亲王的府邸。”
付亲王,是现今国王的叔叔,据说在很久以前,现任国王登基以前,因为犯了什么罪行被抄家了。
“别看付亲王被抄了家,可他这个府邸,以前建的时候,花了不少银子,请过不少师傅精心设计,光是院子里那几块石头都是千里迢迢从大明搬过来的。从选址到建工完成,历时费了大概十年时间,才建起来的。充公以后,这个府邸可是再没有人住过。但是,你看这里的一草一木,却还是打理的很好。说明太后心里面,早就有过心思,想把这个府邸送给谁的。”
太后娘娘派来的人,那声音都能从门口传到了李敏所在的屋里。可谓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李敏只凭来者这个声音,都能感觉来的这个女子丹田十足,是个孔武有力的。果然,等丽惠郡主出现在面前时,见其身段固然窈窕,比起大明众多苗条的女子而言,百分百的偏为丰满。
起身迎接。
彼此见面打了招呼,再坐下。
尚姑姑在李敏耳边,介绍这个人是谁。
李敏听完之后,点了点头,对太后的使者说:“本妃来到兴洲以后,受到了高卑国皇室的热心款待和安排,暂时不能入宫,只能由郡主代本妃,向太后娘娘表示谢意。”
“隶王妃能知道我们太后娘娘的好,就行了。”丽惠郡主笑吟吟的,像是一家人一样和她说着,“太后希望,隶王妃能在我们兴洲这里住过以后,能知道我们兴洲的好处多多。兴洲这个地方,比起大明,隶王妃觉得如何?”
“兴洲这地方,是不来不知道,来了以后,才让人大开眼界。”李敏说,“本妃几个小丫鬟初到这个地方,都感到惊奇。居然在隆冬之中,有春天才开的树都开了花。”
“那是因为她们不知道,我们兴洲,不是我们高卑人自己夸大的说,是真正四季如春的好地方。夏凉冬暖,哪怕是在大明的南方,此刻飘雪不飘雪都好,都哪有我们兴洲这样能开花的场景。隶王妃亲眼所见,更是谁都没有办法欺骗人的。”
“好地方是好地方,可是,不是什么人都适合住的。”
咦?听见对方突然口风一转,丽惠还真是心头吓了一跳,脸色持着淡定,问:“隶王妃此话乃何意?”
“你们是久住在兴洲的人,是正在兴洲,长在兴洲,可能别的地方,尤其是湿热的地方,没有去过,所以没有比较,体会没有本妃深刻。本妃倒是已经经历过几个地方了,看到了不少不同的风景。不能说哪个地方最好,只能说,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特色。”
“隶王妃说话还真是周全,照隶王妃这话,每个地方,都是好地方了。”
“本妃不是顾忌着谁说这话,是本妃本身学习医术,中医讲究天人合一,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流行病,说明,每个地方,都有它的好处,也有它的坏处。比如南方常见的湿疹,到了干燥寒冷的北方较为少见。而北方经常可见的冻疮,在南方几乎为零。”
丽惠心头咯噔了下,嘴角一弯,衔起一抹弧度:“按照隶王妃这个说法,我们兴洲好在哪里,又不好在哪里?”
“犹如郡主所说的,兴洲好的地方,这个气候的变化,看起来一年四季的变化不是非常剧烈,比较温和。温度常年都比较适宜,当然人体感觉就比较舒服。四季如春的美称,也就是如此而来。但是,是否是真正的四季如春,除了看气候以外,还得看这里的土壤和水。尤其是水。本妃来这里以后,能充分地感受到兴洲的水十分冰冷,是本妃到过的所有地方中,能尝到的水最为冰冷的。说明这里有树木在冬季开花,可能更多与树种有关。现在见到了郡主本人以后,本妃更确信了这一点。”
“见到我以后?我?”丽惠脸上明显打出了一个问号。
李敏看着她:“丽惠郡主天姿秀丽,只可惜,阳气过剩,阳胜过了阴。女子为养阴之体,阳气过剩的话,必然会出现一些令人不太舒服的症状。比如说,脸上长出了类似痘痘的东西。”
丽惠的脸刹然一变。
她的脸上敷了一层厚厚的妆粉,掩盖了皮肤的一些本来面貌。是,她的脸,到了冬天不知道什么回事,越是长起了夏天的人才会长的痘痘。不过,她化妆化的这么好,李敏怎么看出来的。
“冬季是养阴的季节。郡主阳气过盛,反而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人体,要阴阳平衡,才是最健康的状态。逆季节而势,更不是什么好事。依本妃看来,兴洲这个地方,长寿的人必然很多。”
丽惠嘴角微勾,眼里充满了笑意:“隶王妃终于知道兴洲最好的好处了。不是兴洲人自夸,兴洲人长寿,是比大明人更长寿。”
想什么痘痘,不也就一点小毛病。哪个地方的人健康长寿,才是能证明这个地方最好的铁证。
“可是,兴洲人除了长寿以外,恐怕短命的人也很多。”
丽惠的脸顿时更不好看了。
李敏端起茶盅喝口水,这水太凉,她也不敢多喝。
“隶王妃从何得出短命之人多的结论?隶王妃到兴洲,不也不到半日时间,就如此了解兴洲了?”
“本妃只是从客观的数据来看,从兴洲的人口数目,从久居在兴洲的高卑国皇室人数以及大明皇室的人数进行比较。兴洲不仅仅是短命的人也多,恐怕怀孕生子的数目,比起大明人,同样要少不少。”
这都是拜这个高原地带的地理环境所致。兴洲的人口,和北燕的情况差不多,更多的是由于流入,而不是本地输出。因为高卑国其它地方,比起兴洲更难以生活,很多人,到了兴洲讨生计。
兴洲这个地方,长寿的人和短命的人一样的多,原因很简单,能熬的过这种恶劣自然环境的人,自然就长寿了。熬不过去的,自然就短命了。说兴洲是天府之国,只能说这里的暴风大雪相对少一些,由于有群山环绕而抵消了不少这种突发的自然灾害,但是终究是真正寒冷的一个地方,水质都这么冷,她李大夫就不信,这样的自然条件下,生子率能高?
只见她这番话以后,对方是老半天没有说话。可见得,她李敏说的都是对的。聪明的人都无法否认历史数据。大明皇帝的后宫,动不动都是多少子嗣诞生,像万历爷,底下多少儿子孙子女儿。可高卑国王呢?
大明的太后活到今天都多少岁了,高卑国的太后到今年才几岁?
高卑国国内的朝政,比起大明应该算是平稳许多了,没有像大明那样,动不动多少皇子在争帝位,那真叫做杀的不明不白的,都不知道手上沾了多少手足的鲜血才登上的皇位。万历爷到至今,都把当年自己手足之争的那场经历当作了梦魇。
再如何口才雄辩都好,一切的狡辩,都只能屈服于客观的数据之下。
丽惠,哪里能想到这些。不,一般女子哪会想到这些。一般大户人家的女子,不都是偶尔宅斗,大多绣花,嘴里念叨的都是丈夫孩子,或是生意铺子,再多的话,讨论哪个被皇帝宠了升官发财。哪里有人,会像李敏这样,恐怕连在朝的大臣,都难以有李敏这样的思维。这种思维方式丽惠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有李大夫知道,这叫做科学论证。
眼角在旁边那张看起来素淡毫无惊艳的脸上瞟了一眼,丽惠心里头却猛地刮过一道厉风:真人不露相。
厉害,可怕,而且是不知道怎么一种形容的潜在的威胁感。
“太后娘娘说了,说是让本郡主带隶王妃这两日在兴洲多看看。隶王妃或许对兴洲有些误解了,刚好趁这两日,看看兴洲真正美好的地方。”
“郡主,本妃来高卑,说句实话,外面怎么传,本妃都不是很清楚,因为与本妃无关。但是,本妃知道一点,王爷同意本妃到高卑来,是基于北燕与高卑是友邦的情谊,本妃是名大夫,有治病救人的天职。请郡主转告太后一声,玩乐的事儿,肯定不及病人的病情重要。既然太后娘娘急于把本妃请到高卑来,肯定也是心急想挽救病人的性命。切不可因为一点小事,耽搁延误了病人的病情。”
丽惠郡主站了起来:“隶王妃的话,本郡主只好代为转告太后娘娘了。但是,太后娘娘真的很希望,隶王妃能看到并知道兴洲的好。”
李敏对此只礼节性地点了下头。
紧接,送客。
尚姑姑见人走了以后,都不禁捏了把汗,看着李敏的脸,也摸不清李敏这是什么意思。
李敏这是什么意思的话,皇宫里的那位主子,在听见丽惠报来的话以后,顿时有了想法。
“嘴头上尽然说的都是兴洲的不好,心里面,却恨不得赶紧先见上国王。”
丽惠愣了下过后,连忙点头:“臣妾鲁钝,太后娘娘这一说,臣妾才知道自己差点中了他人的计。”
“她这人也算是心计深沉,知道自己目的是什么的一个人。”敬贤太后边说,边把手里折下的那支花,放进身边宫女的手里,“如此轻易让她见到了国王,以后还能得了。”
“是的。臣妾失策,臣妾这就再去找她辩论。”
“不用了。哀家好心好意,想让她先熟悉这里的环境,熟悉这里的人和事,她却已经心急地一心想先越俎代庖了。她想怎样就怎样吧。让她先在付亲王府里冷静两天,未尝不可。”
见那丽惠郡主走了以后,李敏在房里翻起了书,看起来是打算清闲几天了。
尚姑姑站在她身旁,老半天都等不到她开口问,只好自己舔着嘴唇说:“少奶奶其实,随郡主两日在城里逛逛也不错。毕竟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
“如果是在北燕的话,本妃肯定这么做的。可这里毕竟不是本妃的久留之地。”
“少奶奶?”
“你说本妃来这里做什么?高卑国的太后,如果真当本妃为亲人,何必让一个使者先带本妃玩?”
一句话把什么东西都拆穿了。尚姑姑真正是答不上来。
什么亲人?乱七八糟的亲人?这个太后一看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儿子病成那样,还会不让医生见病人?只有那些对亲人都心里打着算计的人,才会不顾及病人的性命,先做出拉拢大夫的举动。让她住这个付亲王府,含义都摆的明明白白的了——下马威。
正是有这样的太后,才拿出那个卢毓善,假慈祥的,伪善友好的,去大明来接她过来。
说真的,还不如那个屠少,一开始抓住她想把她杀了来的直接,让她看了还比较顺眼心里舒坦。
“可是——”尚姑姑拧着眉头,“少奶奶如果不顺着太后来,国王病着,如今,都是太后在垂帘听政。”
可以说一切事情,现在基本都是太后说了算。
真的是这样吗?
李敏冷冷地扫过尚姑姑脸上那眼,回头,不再说话。
太后要真是什么事儿都掌控在手里了,那个卢毓善不会突然看到屠少来的时候,脸色都掉成渣了。
夜幕降临。李敏身边的几个小丫鬟,都不得佩服起主子的先见之明。或许白天还不觉得这个兴洲有多冷。到了夜里,这个兴洲真的冷,比北燕更冷。
屋里的地炕呼啦呼啦烧的火旺,都难以抵御这块地方土壤里固有的那种湿冷。是的,是湿冷,而不是干冷。湿冷远比干冷的寒气更重。这也是为什么丽惠脸上长痘痘而不是长冻疮的原因。
李敏教底下几个丫头,把被子烤干了烤热了,晚上再来盖,否则,有的受的,一晚上都别想睡。
尚姑姑被她叫去厨房煲粥的时候,一个人影,悄声无息地落在了院子里。
兰燕持刀站在门口,却也没有对来者兵戎相见,只是上前说:“王妃等方丈许久了。”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太白寺的方丈莲生。
兰燕亲自打开门,莲生一身僧袍素服出现,没有什么两样。
李敏在屋里已经给他备好了座位,起身道:“方丈别来无恙。一路可是顺风?”
当初,在太白寺已经听说他要陪她来,一路却没有见到人,肯定是比她提前来到这里做准备了。
见什么事都没有能瞒过她,莲生冲她一笑,没有坐。
只觉得他这个笑容,比起以前见她时的各种表情,都更为生动。由此可以看出,这个人,对她的那种心境已经悄然改变。
李敏都不由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脸上宛如戴了面具的漠然。如今,这张面具无疑是裂开了条缝隙。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心头不由之间漏跳了一拍。从某种程度来说,李敏相信自己身体内流淌的基因和鲜血,都在提示的东西是不掺假的。
走到了她面前,只听他温和有力的声音说:“想见他吗?”
想,要是不想,怎会千里迢迢不辞辛苦甚至准备好了性命危险跑到这里来。有很多问题想问那个人,这也是她唯独能为徐家人做的。
只有问清楚了是什么回事,才有可能面对接下来许多的工作。
看清楚她脸上写的答案,莲生的脸上反而掠过一丝复杂。
“希望你见了他以后,不会后悔。”
“什么事情,在没有做之前,先后悔都是不成立的。世上只有做了会后悔的事情。”
听她这句,完全有道理。莲生冲她点了头:“随我来。”
两个人随之出了屋子。接着,他转身,把一只手伸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