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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雀本能地捂住自己被打的脸,不能置信地看着荆山郡主,居然没有反应。我想她应该不是没有痛感,而是来不及反应。能住在这皇宫里的一宫之主,身份无非两种:一种是我这样的宫廷女官,有着职衔,拿着俸禄,尽忠职守;另外一种就是郡主县主们,她们都是贵族。
包括西门雀,虽然此刻她还没有封号,但是作为武氏家族的亲戚,等到她出嫁的时候,女皇陛下肯定会给她封号的。只是她的自卑心作怪,缺什么想什么,总跟那些生于皇家的宗室去比,比来比去心焦了一些。
太想得到,太怕没有,便生出无数的事端来,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作”。
话说回来,贵族有贵族的规矩。贵族们生起气来,动嘴比动手多。她们轻易不动手,一张张的利嘴怨怼起人来,可以让你生不如死,生无可恋,但是她们不动手。
甚至于惩罚奴婢,也是风淡云清地吩咐心腹:“你给我掌她嘴。”或者,“拖下去给我打个十板子,看她还敢这般没有记性不!”
她们自己的手不会打人。打人虽然可以表达某种愤怒的情绪,可以显示自己的威权,但是有失身份。如今荆山郡主红颜一怒,居然亲手打了西门雀一个耳光,别说西门雀震惊,就是我们这些旁观者,也吓得三魂失了七魄,都愣在那里了!
何况李氏宗室一直处于那么敏感的地位,而皇嗣殿下一向低调,又教子颇严,谁能想到他的一个庶出的女儿反而如此脾气火爆,敢做敢当。
她与临淄王殿下真是不是异母同胞,胜似一母同胞。
“你,你打人!”大约所有挨打的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这句话,西门雀概莫能外。
荆山郡主冷笑道:“就打你了,你能怎样?”
西门雀“哇”的一声大哭,朝着太平公主宫里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哭,口中不住地叫着什么,但是谁也没听清楚她究竟叫些什么。
荆山郡主向着她跑远的背影高声喊道:“九州池往北跑,洛水往南跑,莫跑错了地方!”
淮阳郡主吓得缩在一边,悄悄地扯着她姐姐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惜福郡主也拉着她道:“你今日急躁了。但事已至此,我们赶紧想想办法吧,你莫要穷追不舍,赶尽杀绝。”
荆山郡主冷笑道:“怕什么?我敢打她就不怕责罚!大不了让皇祖母打我一顿板子,或者禁足我几个月。实在是看我不顺眼要杀我,那我也没啥好抱怨的。我是宁死不受气的恶人!这贱婢若是有胆子赌气投水,我也算佩服她是个人物。可惜她没这个胆子没这个气节!”
方城县主这才缓过一口气,回过神来,也在旁边劝道:“你这又是何苦?不如去公主那里请个罪,我们几个再给你说说情,给你们调和调和,把这件事掀过去吧。”
荆山郡主冲她翻个白眼,冷笑道:“要不是你那个好阿兄朝秦暮楚到处留情招惹我姐姐,我姐姐又怎会招惹这种贱婢?我又怎么揭她一掌?”
一句话把方城县主噎得无言以对。
惜福郡主见她树敌太多,赶紧打圆场:“哎呀,看你说的!深宫内院男女有别,她兄弟做得那些鸡零狗碎,她又如何知道?”
荆山郡主回过神来,对方城县主欠身道:“我也是被那贱婢气晕了,昏昏沉沉口不择言。你阿兄做的事,自然不与你相干!妹妹我得罪了。”
方城县主脸红了红,也还了一礼道:“原是我那阿兄做事不牢靠,难怪妹妹生气。”
荆山郡主对着大家施了一礼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没做错什么,若是陛下怪罪于我,我自会领着。我就回宫等消息去了。”
她拖起淮阳郡主的手,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地离去。
惜福郡主对着晴和使了个眼色,又转头对大家说道:“不如都散了吧。是打是罚,都是命。”
大家各自回宫。我相信,她们也都派出了人去公主宫里打听动静。我回到百草居,不见春雨跑来跟我八卦,只有一个小丫头奉上茶来。
悠兰笑道:“春雨肯定出去打听了。”
我问道:“她向谁打听?”
悠兰道:“公主宫里那个带着阿柳秋姑,春雨因为经常去探望阿柳,跟她打得火热。若有什么消息,再也瞒不过她的。”
我沉吟道:“姐姐提醒着春雨姐姐些。她这样明目张胆地跟公主宫里的人打听消息,只怕迟早会惹出祸事来。”
悠兰道:“我也是这么说。况且如今秋姑带着阿柳都在长信县主处服侍,长信县主的身份终究有些尴尬敏感,万有有人要做文章,只怕还会连累到春雨。”
连累到春雨便是连累到整个百草居,这个利害熟暗宫廷规则的人都懂。
谁知荆山郡主无惧无畏,皇嗣殿下却吓坏了。他都没有顾得上去见太平公主,便在宫门递牌子求陛见,跪在女皇陛下长生院的寝殿外请罪,要求把荆山郡主带回府中严加管教,或者将荆山郡主也关进五王府,非诏不得外出亦可。
女皇陛下正与张氏兄弟行酒作乐,完全不了解外面发生了什么,听得云里雾里。倒是太平公主听说皇嗣殿下进宫请罪,不由暗叹——她这个四哥胆子也忒小了!为了武氏一个八竿子才能打到的亲戚的女孩,她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嗣,母皇的法定继承人,至于如此吗?
皇家的尊严在哪里?他的血管里,流淌的到底是不是英武的高祖皇帝和太宗皇帝那高贵的血?
当时她已经把包括肇事者和我,当天所有在现场的人都宣了去审问,听得这样的消息,也只得令人我们待命,自己匆匆地赶往长生院,将此事向女皇陛下禀报。
女皇陛下皱着眉听完了整个事件的过程,也对她这个小儿子如此的胆色心生不满。不过两个小女生吵架,吵架的卖相难看了一点而已,她这体内流着两个皇帝鲜血的儿子居然会被吓成这样!
这是她的亲生儿子吗?这样的儿子怎堪大任?如何能承担起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