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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什么?”宋书煜问。
“不笑什么,就是觉得你能在这样挑剔的妈妈眼皮底下,长成这样的一副自信刚强的模样,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桑红叹息着玩笑。
“唉,这你算是看走眼了,我从小就被她深深伤害过的小心灵从来都没有痊愈过,自信刚强什么的,都是面对工作时候,对自己能力的了解和信任,至于生活中的自信刚强,这评价高了,我其实很虚弱的,还需要老婆你经常鼓励安慰才是。”
宋书煜谦虚。
桑红鄙视了他一把:“装过分了,就虚伪了哦。”
“嘿嘿。”宋书煜笑得贱贱的,抱了她直接上到了三楼,进入爷爷的藏宝阁里。
底下客厅里张云萍垂了眼皮,恭敬地问宋大有:“爸,这丫头你见过?”
宋大有抿唇,把眼睛从鼻烟壶上收回来,道:“嗯,很有趣的小丫头。”
“唉,咱们家的小煜啊,什么都挑尖儿,配着这么个拿不上台面的小丫头,会不会委屈了他?”
张云萍试探着说话。
“呵呵,什么叫委屈?他自己看上的人,怎么可能委屈?”宋大有好脾气地看着她。
“他虽然有年龄在那里放着,其实在女人场上的经历单薄得很,这眼光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张云萍笑得很难受,她的心里更难受,眼看着老头子都看上眼的人,她觉得自己有些不甘又无奈。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这丫头身上几乎没有一点可取的地方,配不上咱们家的小煜?”
宋大有觉得很有必要做做儿媳的工作了,瞧着那小丫头,第一次见着他们三个老头儿还能泰然自若地逗趣儿,怎么一进他们家客厅,就拘谨成那副模样,显然那是个冰雪聪明的小丫头,瞧得出眉高眼低的。
“你不这样觉得吗?没有家世就算了,这长相也拿不出手,一看就太嫩绰了,和咱们书煜站在一起,不怎么般配。”
张云萍一听老爷子说话这么明白,也直抒胸臆了。
“云萍啊,你这话就叫本末倒置了;什么叫爱人?意思就是爱的就是那个人,因为喜欢那个人,她身上所有的一切就都能爱屋及乌地喜欢了;如果考虑了家世,考虑了长相,再考虑各种细微末节的,连人都喜欢得不得了的,符合条件的能有吗?即便有,那个人是不是命定的那个,能把她好好地捧在心窝窝里过一辈子吗?你用自己的那套标准,帮他做了多少次媒了,怎么还不长记性?”
宋大有问。
张云萍不满道:“老大老二家的媳妇,都门当户对的,你不是也挺满意?”
“满意的是人,然后家世配是附带的;咱们这样的人家,架子撑了起来就成,还需要什么样的门当户对来帮衬呢?这么多年,你和这样的亲家处着,什么都要比,什么都要讲究,你觉得挺好,还是已经习惯了?”
宋大有说着笑了。
张云萍想了想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好像都是这样过的,富贵抱团,树大根深的,有什么好不好的。”
宋大有见儿媳还是抱着老观念,不由开导道:“政局多变,领导班子年轻化、国际化是大趋势,这时候,少给人结党营私的印象,才能明哲保身,走得更远;书煜的帮手足够了,不要再给他添些无谓的后台,让人警惕起来,挑剔他的刺,什么事儿就都毁了。”
张云萍一听神色一震,她虽然对老爷子多年不活动着让这个小儿子升迁,颇有微词,可是,听他这一说,明白原来是另有大用。
当即就笑了道:“爸您说的极是,难怪擎石总是说你老的眼光是最毒的,什么时候都能长着前后眼。”
宋大有不由大笑道:“呵呵,我哪里有什么前后眼,只是吃得苦头多了,看的也多了,比你们看得远了一些罢了;咱们这个层次的人家,到现在孩子都成了官二代官三代了,家里的女孩子大都是出国留学,远离真实的生活,思维模式基本差别不大;娶了这类人家的姑娘,对书煜的帮助其实很小;尤其是现在,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他的婚事做文章哪,联姻要低调,低调才能不树敌,他的仕途才可能平步青云。”
宋大有说着从茶几底下抽出一张报纸递给她:“你看看,叶家的那个混迹时尚界的丫头回来了,看看她说的是什么话,她老爸前几天还拜托我的一个老朋友询问书煜的婚事,你琢磨琢磨,她说的回国的原因,那话里的男孩子,是不是就是咱们家的小煜?”
张云萍接过那张印刷精美的彩图报纸,一眼认出来叶纤了。
“啧啧,叶家那细胳膊细腿儿的丫头竟然出落成这副模样了。”张云萍的眼里充满着不可思议。
再看看底下八卦记者那捕风捉影一般的描绘,还说要努力打造一个世纪爱情神话,不由哑然失笑道:“不会是咱们家小煜,这孩子从来都不喜欢她,小时候曾经偷偷地和我说,叶家的丫头长得像个长腿的鸬鹚,难看死了,还被我骂了他一顿,怎么可能会和她有这么荒唐的十年之约?”
宋大有点头道:“小煜不是那种不守信用的孩子,本性纯善,又不花心,这么出色的孩子到现在都没有订婚;嫁了他就能一步登天的,惦记他的女孩子自然多了;你看看赵家的嫣然,算计他,被他一气之下丢到了冰天雪地的北方,害得赵青山那老头这么久都不理睬我;这叶家的丫头要是也来这么一出舆论逼婚什么的,更是会搞得满城风雨;小煜今年该动了,就让他平平安安地过渡过去好了,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张云萍一听到这婚事还关系着儿子的前途,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叶家的姑娘出去这么些年,历练足够,模样气质也淬炼出来了,可是混迹在时尚圈子的女孩子有几个的干净的?喜欢和挑儿媳妇的标准怎么都不可能一致,再怎么出挑,也不能让她嫁给书煜。
“你看看书煜那孩子看着桑红的神态,疼爱得不得了,你见咱们家哪个孩子当着咱们的面就敢眉来眼去的?不是喜欢的紧,怎么可能冒着被人不顾情面批的险情也要去拉她的手?你就好好地帮着他们,这丫头聪明着哪,你再看看那长相,不觉得有些眼熟吗?”
宋书煜提点道。
张云萍愣怔了一下,道:“怪了,你这一说,我也觉得好像挺眼熟了,瞧我这记性,把她家的亲属过了一遍,也理不出熟悉她的理由。”
“我记得你们家和林家老一辈过往慎密的,你不觉得桑红瞧着活脱脱就是林家那个最小的丫头,叫什么燃的?”
宋大有也不遮掩,把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虽然,他清楚林玄玉恐怕早就把桑红家的资料咂摸得透透透的了。
“林青燃!爸,你这样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当年我和青燃的姐姐林青花很要好的,经常去她们家玩,那林青花大眼方脸的,一副李铁梅的模样,附合文革时候的审美趣味,追她的男生多了;当时,我看到她妹妹青燃的小脸细眉婉约样,和她姐姐长得一点都不像,还惋惜了很久哪!你还别说,这一想,桑红的脸盘子瞧着和当年的林青燃有七分相似,不过好像多了些胆气。”
张云萍想起少年时候的玩伴,眼神柔和了很多。
宋大有点头。
“可是,文革刚刚开始,林家就借口给林老妇人养病,举家侨居国外了,听说林青燃恰逢知青下放,受不了乡下的穷困,已经——不在了!”
张云萍对这件事情,还是隐隐约约地留着印象的。
宋大有喟叹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林青燃在他们家出国之前,偷偷地回过来一趟,这丫头受的教育板板整整,听说她不仅不跟着出去,而且还和家人划分了阵营界限,气得林家当即就把她的户口销了,给她了个孤儿的身份证明;按推测来说林青燃应该是用着新的身份,在乡下安家落户了;林玄玉的父亲是个天赋异禀的武林高手,虽然出身草莽,但武学造诣很高,家底厚又看得开,祖传的很多东西都直接捐献了博物馆,换了一家人的护身符,躲出去保住了老命,后来,大家都自顾不暇,听说林家留下来的亲属很多都被抄了家,一个大家族说倒就倒了;改革开放之后,林玄玉送双亲的骨灰回国,看到国内的形式不错,这才留下来重新开馆授徒,这一晃又二三十年了。”
“林老难道就没有寻找过林青燃?”张云萍觉地不可思议。
“呵呵,他当然寻找了,当年他给林青燃的那个孤儿身份证明上改了名字,他当然是按着改后的名字去找的,找到的人,活着的他一看就不是,恰好有一个年龄相符的又没了,他当时就万念俱灰了;哪知道他这小女儿竟然还有胆气用着当年的名字活得好好的!这都是造化弄人啊!林老说那天看到咱们小煜把桑红领到他那会馆玩,他一愣神以为他家小女儿又回来了,激动得连手都是发抖的,话都不会说囫囵了。回头急急地让人去查了桑红的资料,他惊喜成疾,躺了好久;病好后鼓足勇气去认亲,又听说女儿的心脏病刚刚动过大手术,他吓得临到门前,又退缩了,至今都没有琢磨出来该怎么去认。”
“你这一说,就更是林青燃无疑了,她的心脏病据说就是胎里带的,从小就病病歪歪的,和她姐姐压根儿不能比;你说这桑红,会不会有可能遗传心脏病?”
张云萍又绕到了这个问题上。
“这小丫头身子骨好着哪,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倒是遗传了林家的武学基因,很有乃祖之风,擎柱说她很好地通过了特种兵的测试,你要有一个人传奇一般的特种兵儿媳妇了。”
宋大有很清楚,桑红不可能患有心脏病。
“娶媳妇就是要好好照顾儿子,传宗接代的,特种兵这么危险的职业,爸,你怎么还能乐得起来?”
张云萍有些无法理解。
“传宗接代?林家武学世家的遗传基因还不够好?”
宋大有失笑不已,旋即又道,“小煜不可能就像他爸爸或者伯父一样,他很有可能更进一步,所以,他的老婆要能很容易就跟上他的步子,不需要再像你们一样,守在家里去维护这些复杂的姻亲关系,这些,有你和两个儿媳妇来做就够了。”
宋大有很耐心地解释给她听,不希望她轻慢了桑红。
张云萍只觉得头“嗡”地一声,有些张口结舌了,比自己的丈夫和大伯子的职务都更进一步,那是什么样的职位啊?她几乎无法思考,却也知道宋大有绝对不会胡说。
她沉吟片刻道:“爸,我是个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多亏了你为小煜考虑得这样周到。”
宋大有淡然道:“这不是我帮他铺的路,是他自己走出来的;云萍啊,你养的一个最好的儿子就是他了,淡漠谨慎,不骄不躁,又从来不曾结党营私,安守本分,这种品性,堪当重任,在新的格局大洗牌里很快就能显示出来。”
张云萍极少得到老公公的赞扬,又想到自己平时数落最多、觉得活得最失败的家伙就是这小子了,他因为婚事迟延让她一直在亲戚们面前抬不起头来,整天跟着他操不尽的心,到头来,她的那番心思竟然都成了给儿子添乱的了。
一时间觉得怎么自己这当妈的竟然是最不了解儿子的一个人。
她怅然地叹口气,并不觉得气馁,反而霎时觉得自己的人生柳暗花明了,长期积压心头的大石头不仅掀去了,这小子还将要成为她新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