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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看向拓跋真,一时都呆住了。拓跋真这些年在朝中韬光养晦,从来不参与任何的争斗,表面看最是安分守己不过,可谁能想到,今天这件事竟然还把他牵扯出来了。
拓跋真看向李未央,李未央只是向他微笑,拔出萝卜带出泥?嗯,这真是个很有趣的比喻,她现在倒是觉得,真的很形象。
拓跋真长身而起,面上并没有一丝惊讶之色,反而朗声大笑道:“恭喜父皇,贺喜父皇”
皇帝面色不虞,心道今天大好的日子,太子招来这个女子,一盆冷水浇下来他头都大了,有什么好恭喜的呢?他怒声道:“何喜之有”
拓跋真面上是从容的笑容,道:“这冷氏三言两语、造谣生非,诽谤莲妃,实乃蓄意混淆视听、意图不轨,太子一时失察,为其所乘,的确有罪过。今一切早已真相大白,罪魁祸首便是这造谣生事的女子,她先是用花言巧语欺骗于我,继而蒙蔽太子,如今又在大殿上如此猖狂无礼,好在七弟明察秋毫,先一步找到了证据,这才证明了莲妃娘娘的清白,然太子实在无辜,不过是受她蒙蔽,似这等满口胡言乱语的妇人,父皇就应当立刻将她处死、以平息莲妃之冤至于太子,请父皇顾念骨肉血脉之情,与太子言欢,既往不咎。”
李未央不由看着他,笑了。拓跋真啊拓跋真,你还真是厉害,三言两语之间仿佛是为别人求情辩护,实际上你是在告诉别人,这一切的策划者都是太子你是出自他的授意才会去收买这妇人而在皇后和太子听来,仿佛你是多么的忠心,到了这个地步却还在为他们着想。但皇帝听来,感觉却是大不相同了……
说到底,拓跋真就是要让皇帝作出选择。是太子、皇后,还是莲妃。
皇后觉得要抓紧时机,赶紧离开自己座位,搀扶莲妃起来:“妹妹快起来,这一切都是太子过于轻信,差点冤枉了你啊你身怀六甲,正是保重的时候,地上这样冰寒,千万别再跪着了”
莲妃满面委屈,看着皇帝,皇帝向她点了点头,她这才顺势起身,擦了眼泪,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可还没挨着座位,就觉得肚子剧烈的抽动起来,她惊叫一声,旁边的女官连忙道:“陛下,娘娘情况似乎不好,请容许娘娘退下”皇帝一看不对,连忙道:“快去吧”众位女官连忙招呼人搀扶着头上渗出大滴汗珠的莲妃下去。知道这是临产的症状,皇后的脸色越发难看,却只能挂着笑容,外人看起来,那笑容实在是很扭曲。
李未央仔细观察着皇后,见她的面色极其不好,眼下泛出青灰色,在周围一大圈年轻貌美的宫女的陪衬之下,越发显得苍老,厚厚的脂粉也遮掩不住病容,看样子已趋油尽灯枯之态。知道她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必定是命不久矣,李未央不由勾起唇畔,低下头去。前生的这个时候,皇后已经死了,可是这一世,她却多苟延残喘了半年,这对于局势,实在是一个无法捉摸的变数。可是不论如何用千年人参吊着性命,皇后也撑不过太久了,等她一死,太子和拓跋真之间的关系还会不会如此稳固呢?
看到莲妃下去了,但眼前这案子还没判决,皇帝看向太后:“母后以为如何?”
太后看着太子、拓跋真、拓跋玉,沉默不语。这三个孩子,都是她的亲孙子。然而太子愚钝,拓跋玉木秀于林,拓跋真心机又是深不可测……一场争夺眼看就要在眼前爆发……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阻止皇室这一出又一出的争斗。从前,她支持着皇帝一步步打败其他兄弟登上皇位,如今,她必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孙子们互相屠杀,这就是皇室的宿命了。没有谁能拒绝那个权倾天下的位置啊……她叹道:“太子徒有意气,不辨是非,是以为奸人所蔽,致有今日之事。哀家以为,太子虽无故意之心,却有纵容之嫌,理当罚金百两,作为赈灾之用。陛下以为可妥当么?”
皇帝道:“太后所命,朕自当遵从。这样吧,太子和三皇子,各取五百金,充公国库,并罚一年供奉。”从头到尾,他们没有提起那妇人,不是将她遗忘了,而是她已经是个必死之人。
太子松了一口气,拓跋真的面色却是微微发白,他知道,皇帝并不相信自己刚才的话,显然,他把自己也看成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之一了。可是,为什么呢——
此时的拓跋真不知道,李未央和莲妃提前设计了张美人的事情,让皇帝对他们的信任已经跌至了冰点。不管他们今天怎么说,皇帝都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是设计了一切想要谋杀莲妃。而且,太子和张美人勾结,不仅仅是与庶母勾勾搭搭的问题,还可能包含着其他的用意,比如借张美人窥探皇帝……这一切都是皇帝不能容忍的,可想而知,他对于这两个结成派别的皇子是什么样的看法。换句话说,拓跋真此刻越是作出帮助太子的模样,皇帝越是认为她们俩嫉妒拓跋玉,更加怜悯七皇子势单力孤。
李未央太了解皇帝了,当一个儿子势力显得很大,另外一个儿子显得孤单,他就会对那个孤单的表现出抚慰、同情,甚至给予暗中的扶持,而对那个强大的给予可怕的打压。这就如同平民家中,所谓对儿子们一碗水端平,根本是做不到的。大多数的父母会看哪个贫穷一些,便会劫富裕子而帮助他,这就是家族中的“劫富济贫”。
护卫们将那哭泣不止的妇人和两个孩子都带了下去,李未央看着那两个孩子都在瑟瑟发抖,微微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是被烛光照地眼睛发酸。孙沿君叹息道:“稚子何辜。”
李未央睁开眼睛,低声道:“他们的母亲不该到京都来,更不该被金帛之物乱了心智。一家人本来好好生活在一起,她偏偏听信拓跋真所言来作证人。不管是否成功,都难逃一死啊。”
拓跋真从来就不准备放过这一家人,因为指证莲妃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不会留下这个把柄在别人手里,哪怕今天成功了,将来他还是会找机会杀了这一家人。所以,这妇人根本就不该来到京都,更不该相信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酒宴继续进行,李未央看着周围每一个神情自若的脸,不由猜想他们心中都在想些什么,明明眼前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大家却还能若无其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大概所有的伴君者,都要比别人更加心狠手辣……譬如她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忽听外面一阵喧闹,李未央抬首望去,见是两个宫女喜形于色地步入殿来。她们怀中,赫然抱着一个婴儿。宫女拜见皇帝,道:“陛下大喜。莲妃刚为陛下诞下皇子。”
这个婴儿的出现,仿佛一下子融化了原本尴尬的气氛。太子第一个站起来,高声笑着向皇帝祝贺,随后众人纷纷向皇帝和太后道贺,沉闷已久的大殿之内,一时间有说有笑起来。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就全被这个国家的第十三个皇子吸引了过去,大家仿佛都忘记了,这个国家之前出生过十二个皇子,可是他们之中,只有四个活到了如今,而且,除了尚未长成的八皇子,其他都已经陷入了你死我活的争斗中。
皇帝开心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曾经有过很多的儿子,但是这个孩子的意义却大不一样,他已经这么大年纪,将来可能不会再有子嗣,这个……极有可能就是他的幺子。太后在一旁微笑着,皇帝将孩子抱给太后,道:“请太后给皇十三子赐福。”
太后抱着婴儿,贴身传来一阵柔软和热度,孩子虽刚出生,却也不哭,眼睛都没有睁开,嘴角却像是带着笑容,兀自睡得香甜。太后又爱又怜,轻抚这孩子的面颊,目光安详,叹道:“就叫拓跋旭吧。”
众人听闻,都是一愣。拓跋旭……还是太后亲自赐名,不由纷纷为十三皇子道喜。
拓跋真却在这一片热闹之中,看向了李未央,勾起唇畔,原来如此。莲妃原本还有半个月才会生产,怎么会无缘无故动了胎气而早产呢——想必是用了催产之物。透过皇十三子嫩嫩的脸,拓跋真仿佛看到李未央和莲妃的密谋。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太后的神情,太后的面上完全都是喜悦,毫无一丝的芥蒂。他知道,今天这出戏白演了。因为李未央早已看出他的真实意图。他要的不是当众的判决,而是背后的怀疑。一旦皇帝和太后都对莲妃起了疑心,那么很快便会连拓跋玉都拖下水去。皇子和内宫妃子勾结,这是多大的罪名……
可是,李未央却设计让这个孩子提前出生,还出生在太后的寿辰——与太后同一天的生日,从今往后,太后每次看到这个孩子,就会想到这一点。不只是如此,将来皇帝也会对这个孩子另眼看待。而太后刚才为这孩子赐名,虽然短短的三个字,已经正式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划上了句号,同时也彻底扫去了笼罩在莲妃头上的阴霾……她和这个孩子,获得了太后的认可,不,可以说是,是一种庇护。
他看了一眼面上笑得勉强的太子,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拓跋旭……这三个字,把莲妃送上了天堂,同时也把太子打入了地狱。可惜,太子此刻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将来他才会明白,这个孩子的出现会给这场斗争带来怎样的变故。
太子站在一群贺喜的大臣之中,看着皇帝的笑脸、太后欣慰的面容,他感到孤独,无可名状、难以言说的孤独。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一切都在今晚发生了变化,虽然皇帝没有责罚他,可是已经决定要废除这个储君。唯一洞察此事的,除了太后,还有一直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切的李未央,当然,还有一个人,就是和皇帝同床共枕了多年的结发妻子——皇后。她隐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快速地转着念头,想要找一个机会,反败为胜。
等宫女们抱着孩子下去,太后已经感到了疲乏,她笑着站起身,道:“哀家实在累了,要去花园走一走。”
众人连忙纷纷起身要作陪,太后却摇了摇头,道:“九公主,你来。”九公主快速地走了过去,陪伴在太后身旁,太后想了想,突然道,“未央,你也来。”
众人大惊,包括李萧然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不敢置信的神情。太后喜欢九公主,对方又是金枝玉叶,让她作陪并不奇怪,但是李未央算是什么呢,不过是个臣子的女儿,而且还是个庶出的……当下很多贵夫人和小姐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掩饰的嫉妒,尽管他们竭力压抑这种嫉妒之情,可还是没办法忍住。没办法,只要他们想到李未央的亲生母亲不过是一个下贱的洗脚丫头,他们就没办法原谅她了。
人们常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事实上,这世上的爱和恨,总是这样无缘无故的,毫无理由的。嫉妒足可以解释一切,尽管他们也知道李未央有太后的宠爱,全是靠她自己的努力,但这时候,谁还会想起这一切呢?他们只会嫉妒,为什么有资格站在太后身边的,并不是自己……
李未央同样感到惊讶,但是她没有将这惊讶表现出来,而是波澜不惊地起身,默默地跟着太后,在众人的注目礼中离开。一行人出了大殿,来到了花园。太后身后仅有九公主和李未央跟随,一众宫女持着罗伞团扇在后面远远跟着。
九公主看着太后,悄声对李未央道:“未央姐姐,太后这是有话要对你说呢”
李未央当然知道太后有话要说,却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太后走到一株蔷薇面前,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李未央,严峻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丝笑意,道:“未央,你过来。”
李未央走了过去,神情略显拘谨,她知道,上位者都喜欢这样的拘谨,因为这代表着敬畏和知礼。
太后看着她清秀的面孔,微微一笑,道:“未央啊,玉儿将一切都告诉哀家了,他说,火烧五十万大军的主意是你告诉他的。”
李未央眉头微微一皱,她没有想到拓跋玉居然会将这事情说出来,但与此同时,对他的做法已经有了预感,她跪在太后的面前,低声道:“臣女有罪。”
太后亲自将她搀扶了起来,笑道:“你免了大历边境数百万普通百姓的兵祸,何罪之有呢?赏你都来不及了。”
太后要赏她——李未央心中微微一紧,笑道:“太后娘娘,若是真的要赏赐未央,请赐未央的母亲平妻之位。”
太后震了震,道:“未央,你不为你自己讨一个赏赐吗?玉儿他——”
李未央微笑道:“太后,德妃娘娘去了以后,七殿下未免过于孤单,太后娘娘若是怜惜他,还应该早一日为他择了良配。”
太后完全愣住了,拓跋玉将一切和盘托出,并且请太后做主,将李未央嫁给他,而且他要的是正妃之位,原本太后也觉得李未央的身份做不了正妃,但她既然立了如此大功,破个例也未尝不可。再者,她也觉得,李未央一个聪明的好姑娘,嫁给拓跋玉之后,一定会好好地襄助夫君。说到底,太后比德妃要有眼光得多,她很赏识李未央,有心抬举她。如果拓跋玉将来能走得更远,那眼前这个少女,说不定会有更大的造化,这一切都要看她自己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李未央却委婉地拒绝了。她情愿替母亲争取一个平妻的位置——而不是拓跋玉的正妃,甚至,她还提醒太后应该为拓跋玉择妃了,为什么?太后了解拓跋玉,他不是莽撞的人,他向来做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既然他已经提出来了,太后以为他至少已经和李未央两情相悦才是。可是现在看来,一切是拓跋玉一厢情愿了。
太后有点恼怒,自己第一次做媒,居然还有人拒绝,她的声音微微带着凉意:“为何?”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故作矜持?
九公主睁大了眼睛,看着李未央居然真的拒绝了这样天大的好事。她几乎怀疑,李未央是不是疯了,嫁给她的七哥,是那么多名门千金朝思暮想的事情,可是,她却一口回绝了。
李未央只是慢慢道:“太后,未央只是不愿意。”
太后看着她,眼底泛起几丝异色,良久说不出一个字。不愿意,天底下居然还有人敢对当朝太后说不愿意,还说得这样义无反顾、郑重其事。她简直是要大笑出声了。
曾几何时,她出嫁的时候,也说了这么一句,我不愿意。当她还是一个少女的时候,以为这世界的一切都是她的,父亲步步高升,虽比不上皇家,但也是天之骄女。当初她的母亲总说像我女儿这般人品、家世,将来是什么样的人嫁不得,一定要挑最好的。那时候的她,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最后呢,她嫁入了宫门,嫁给了九五至尊,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显赫的男人了。但她不愿意入宫,因为她心中早已有了一个人。
太后的脑海中浮现出当年那人的容貌。当她无意中因为衣衫被树枝勾住而摔倒的时候,那双手扶住了她,一张俊秀的脸印入她的眼睛,那人柔声叫着她的名字,笑容和煦。
当时的她,莫名忽然对这个表兄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她本以为,凭着两家的交情,凭着父母对她的宠爱,这个夫婿一定会是她的,他们都已经说好了啊——可惜,当她说不愿意入宫的时候,向来疼爱她的父亲给了她一个耳光。
她不惜一切,妄图约了那人私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错,可是只要出了大历的边境,皇帝的圣旨又怎样谁也奈何他们不得可是,当天晚上,那人却没有来。她恨他失约,一气之下,嫁入了皇宫,虽然富贵无忧,高高在上,可是这一生算是无望了,还遑论什么幸福。然而十数年之后,才知道他一生未娶、郁郁而终。那天晚上,那人不来,并非不想来,而是在他打开房门之后,却见他的亲生父母,家中数百口人跪倒在他的面前,求他不要闯下这等弥天大祸。是啊,拐走皇帝钦定的妃子,他们可以跑,那两个家族呢?这几百人怎么跑呢,所以,他来不了,永远都来不了——
后来她一步步登上太后的宝座,她才明白,这世上,没有你不愿意这种话,你不愿意,也得愿意,还要答应地兴高采烈。因为这是皇家的恩典,不愿意?简直可笑
她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居然有一个少女跪在她的面前,清晰地说出了我不愿意这四个字。就连皇帝宠爱的九公主,面对一门自己不愿意的婚事,都不敢说着四个字,李未央,她怎么敢
太后盯着她,缓缓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本来要在大殿上赐婚,只是觉得应当提前说一句,让李未央不至于在殿上高兴得失态,却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拒绝
李未央抬头,直视着她,一字一字道:“未央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但未央不是为自己着想,而是为七殿下。”
太后的眉毛颇具深意的挑起,拖长了语音哦了一声,仍是不动声色。李未央知道,太后在评估自己,若是说错了话,很有可能会面临着一朝被打入地狱的局面。但是,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若是嫁给拓跋玉,跟当年嫁给拓跋真又有什么区别?将皇后之路再重来一遍吗?她知道,拓跋玉是真心喜欢她,但这种喜欢能够持续多久呢?她不想再把过去重新经历一次。
她将心一沉,置至死地而后生,她绝不会再嫁给拓跋家的任何一个人
“太后,七殿下需要的是一个出身高贵,能够襄助他大业的女子,因为他有与太子一较高下的本事,若是娶了未央,除了让他被人耻笑之外,别无他用。太后真的心疼七皇子,就不能这样做”
宫女们站得远,不知道这边在说些什么,却看到太后和九公主齐齐变色。空气中某种凝重的威严一下子压了下来,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自己的心思早已被这个丫头看穿了……太后的脸突然沉了下来,变得阴云密布。太子、拓跋真、拓跋玉,他们都是她的孙子,他们身上延续着她的血脉。其中拓跋玉最为太后疼爱。原本太子可以得到她的支持,因为太子一出生的时候,太后将他抱到了自己身边抚养,可是很快就被皇后想法子要回去了。这样一来,太子身后自然有皇后撑腰,和她这个祖母略有生份,而拓跋真这个孩子,虽然总是谦逊谨慎,可在太后看来,他小小年纪便是心机深沉,和谁也不亲不爱。德妃虽然不善于看人,却善于讨好人,她一直以自己忙于代理宫务为由,三天两头把拓跋玉送到太后膝下,事实上,感情需要从小培养,拓跋玉就是从小在她宫中长大的,让她在人生的暮年,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
可想而知,表面上一碗水端平,甚至一直在帮助太子的太后,骨子里真正喜欢的孩子就是拓跋玉。她已听说过太多兄弟相残的故事,她担心这样的悲剧在自己的孙子中间重演。尤其是德妃去世以后,她自己觉得便成为拓跋玉唯一的守护神。甚至,她是希望德妃早点消失的,因为她始终觉得,德妃只是有些小聪明,并没有大智慧,这些年若是没有来自于太后的庇护,拓跋玉无法平安长到这么大。
然而,她不能永远保护他,她的年纪已经大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很快拓跋玉就要开始自己保护自己了。她不担心皇帝为难拓跋玉,因为她知道,皇帝同样很喜欢这个儿子,她担心的是太子与拓跋真将对拓跋玉不利。而且,皇后为了保护自己唯一的儿子,必然要清除所有能对皇位构成威胁的人,拓跋玉说不定就会因此而遭到皇后的毒手。
李未央深知太后的心思,因为这么多年来,她早已看出太后暗地里一直在帮助着拓跋玉。而且,在太后看来,保护自己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军队掌握在自己手里。因为朝堂之上,李家和蒋家一直在暗中斗争,但有一点是一致的,便是对待罗国公的态度上,他们一致排外——而早已谋划许久的太子和拓跋真同样不会让拓跋玉插手朝政。那么,太后必定会想法子让拓跋玉获得更多的军队。
军队和朝廷最不同的地方,就是不管你有什么背景,还得靠军功说话。军功高,则威望高。拓跋玉可以靠他王室的身份和太后的扶植,得到指挥权,却不能靠这些来征服千万将士之心。要征服千万将士之心,只有靠一场又一场的胜仗。而这一次的漠北大捷,让拓跋玉名扬天下,夺得了漠北的边境控制权,再加上罗国公的那二十万人,他已经足足有了四十万的军队。不管是谁坐上皇帝,想要动他,都要好好掂量一下。
太后的脸上风云变幻,一瞬间闪过杀机,她甚至在思考,待会儿可以秘密处死李未央而只说她不幸染上急病去世,或者就说她触犯了宫禁,直接被处死了……
“李家如今朝堂一家独大,纵然未央是庶出,太子和三皇子也不会看着未央嫁给七殿下,这等于是让李家站到了七殿下一边,文武皆占,对目前的七殿下来说,反而更加危险。太后娘娘为七皇子计,当另择良配才是,莫要过早将他推上风尖浪口。”李未央仿佛看不出太后的心思,面容沉静地道。
太后迟迟下不了决心,目光对上李未央的眼神,不发一言,最后,她注视着跪在地上的少女,忽然间,笑了起来。
她一笑起来,九公主只觉得压力顿减,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她是知道这位祖母的,平日里看起来慈眉善目,真的杀起人来,那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刚才李未央开口回绝,她差点以为太后要下令将她推出宫门去斩了。
好险……未央这是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啊。
太后笑了一下:“哦,原来你是全心全意为我的孙儿着想啊。”
“正是如此,臣女才会斗胆说出实言。”
太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淡淡道:“从来不曾有人违背过哀家的懿旨,你凭什么以为你可以?刚才你说为了玉儿,不过是冠冕堂皇之言,哀家要听真话。”
李未央静了片刻,继续说道:“臣女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也许狂妄大胆,也许会触犯太后,但,不得不说。首先,蒙太后垂青,臣女若是封为七皇子妃,外人看来,风光无限,鱼跃龙门,但于臣女来说,却不是好事。如今七殿下对臣女另眼看待,甚至来求太后赐婚,固然出自一片真心。可太后所以首肯,不过是因为臣女善于谋略,将来能够襄助夫君,但这样的事情,臣女在府外便可以做。一旦嫁入七皇子府,只会整日里沉沦于妻妾之争、嫡庶之争,将再无余力去帮助夫君。再加上臣女性格不够温婉,处事又不够体贴,甚至容貌也并无特别出众之处,天长日久,殿下的爱慕之情终将退却,另宠他人。长此以往,臣女将会变得心胸狭窄、刻薄待人,只怕太后赐的正妃之位,也不能填补臣女心中的寂寥与愤恨。臣女如今和七殿下是朋友,这样的关系已经很好,实在不希望将来有一天只能得到他的憎恨,请太后成全。”
太后盯着李未央,她知道,对方的顾虑全都是真的。拓跋玉现在是爱慕李未央,但最要紧的关系是他得不到,凡是皇子,总是没有什么得不到的,所以他对李未央也特别执着,可是一旦他将她娶回去,李未央还是这么一副冷冷淡淡的性子,终有一天会把他的爱情磨平。正妃无法付出与之对等的爱,他是个男人,身边美人环绕,必定会转而向其他妃子寻求慰藉。可是李未央终究是正妃,她可以不爱拓跋玉,但她肯定会生下子嗣,为了保护她儿子的地位,她会迫不得已向其他的妃子下手……到时候,一向清静的七皇子府,还不彻底变成战场吗?这和太后原本想要让她变成拓跋玉的谋士的想法,根本是背道而驰的。
李未央说得对,她表面上十分冷淡,但太后看的出来,她骨子里的霸道和占有欲比任何人都强烈。
李未央抬起头,非常专注地凝视着太后,那清冽的目光攥紧了太后的心:“若是听了这番话,太后还是一意孤行,臣女只能从命。”
九公主听得目瞪口呆,心道未央你还真敢讲啊李未央的意思很明显了,不管是谁要娶她,都必须出自本心,而且,哪怕她不爱对方,但若是那人娶了她,她也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背叛,要么全心全意、没有一丝杂质的爱,要么,就有多远滚多远,别来招惹她。
真是足够嚣张、霸道,却又让人说不出半个不字。九公主隐隐觉得,李未央这个安平县主,比自己这个公主还要快活得多,就凭她敢在太后跟前说这些,这份勇气她就已经没有了……
李未央的声音字字悠远,句句清晰,太后轻轻闭了闭眼睛,转过头去:“外面风大了,回去吧。”
一行人回到宴会上,九公主一直都吓得不敢做声,看着李未央平静的表情,她几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回到大殿之上,众人正在欣赏歌舞,一群乐工正在奏乐,而十来个美貌的少女在殿内翩翩起舞,身上都穿着修长的舞衣,长袖飘飘,迎风飞舞,如同柔软的羽毛,舞步轻盈又带有韵味,显然正是莲妃之前替他们排练的柔波舞。
众人见到太后去而复返,连忙起身相迎,太后挥手罢了歌舞,突然高声道:“哀家有事要宣布,未央,你来哀家身边。”
李未央心中一沉,难道刚才的那番话,并没有打消太后心中的念头吗?拓跋玉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微笑。他知道李未央不愿意嫁给他,从前他也愿意等,等到她情愿为止,可现在,他不预备再等了,因为他知道再等待下去,结果也只有失望而已。以前未央曾经说过,要什么,便亲手去拿,现在,他要的就是她,而已。
太后道:“未央这些日子以来,经常进宫陪伴哀家,照料得比任何人都要精心,哀家要好好赏赐你一回。”
拓跋玉的笑容更深了,他知道太后要赏赐李未央的,就是七皇子正妃的身份。
因为时辰已经过了子时,一些人有些困了,但是现在听说太后要赏赐李未央,不由激灵了一下,赶紧振奋精神,听太后要说些什么。其实赏赐一个臣子的女儿,无非是一些金银玉帛罢了,但若是如此,太后不会这样郑重其事,恐怕另有蹊跷啊。众人的脸上,甚至连皇帝也是如此,都出现了疑惑之色。
皇后笑道:“太后,不知您要赏赐安平县主什么呢?”
太后道:“哀家听闻你的亲生母亲地位不高,实在遗憾,所以今日便要赐给她一个平妻的身份,李丞相,你且代她谢恩吧。”
拓跋玉并不气馁,他一直紧盯着太后,想要知道她接下来还会说什么。李萧然虽然惊讶,但这情况下他当然要出来谢恩,他看了一眼表情平静的李未央,和一旁的蒋月兰,两人一起叩头下去,道:“谢太后恩典。”
在座之人闻言,脸上都露出羡慕之意。平妻,在前朝实际上是平民之中流传的说法,一些商人做生意,家里有个妻子,然后一直出门在外的,便会在做生意的地方再娶个妻子,但是,如果与之前的妻子见了面,也是一个正妻,一个是妾室,除非一直不见面。所以在前朝的律法上没有平妻的说法,通常后娶的那个,一辈子不回祖宅,不入宗族,只是外宅。要想认祖归宗,回家就得执妾礼,想入族谱也是只能是妾,子女只能记妾生子。
然而到了今朝,朝廷对正妻与平妻的管制有所放松,越来越多的人家出现了正妻与平妻两头大的做法。但正妻平妻嫡庶不分,在大家族和顾及名声的礼义之家是很让人看不起、败坏门风的行为,所以一般人家是不会这么做的。现在太后亲自赐给谈氏平妻的身份,情况就大不一样了,这是获得皇家认可的,堂堂正正的夫人。跟那些不通礼仪的人家自己娶回来的平妻完全是天差地别,再加上如今的李夫人蒋月兰的出身本身不算高,谈氏一下子成为太后亲封的李府平妻,立刻就越过她去了。
这在本朝以来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恩典,所以当太后说出口的时候,所有人都用羡慕嫉妒的眼神盯着李未央,她的亲娘被抬了平妻,她也就是嫡出的小姐了——大家随后看向蒋月兰,仿佛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可惜,她那脸上的表情比李萧然还要镇定,仿佛与有荣焉似的。
皇后笑道:“原来是这样,想来县主的母亲得知,一定会非常欣喜。”
太后微微一笑,道:“这是自然,哀家夺走了人家的女儿,当然要给她一点补偿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皇帝不由道:“太后何出此言?”
太后道:“哀家已经决定,收下李未央作为哀家的义女。所以,她现在不是安平县主,而是安平郡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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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义女并不都是公主的,要看册封。说到底,太后绝了孙子的念头,你不是要人家做你妃子吗,好,给她抬了身份,做你姑妈,就蹦踧不了吧。
编辑:好多娃不喜欢李敏德哟
小秦:嗯,他不够变态。大家都喜欢变态点的。
编辑:o(╯□╰)o
小秦:你知道,我这么品德高尚善良正直的淫,写不出变态的银
编辑:啥,风太大,我听不见\(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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