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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未央很快就没有心思去考虑郭衍的事情了,因为郭夫人生病了,而且这一次头痛症加倍的发作,整个人倒在床上起不来。在这种情况下,齐国公请来了一位擅长治疗头痛症的太医,可惜太医治疗后,郭夫人的病情没有丝毫的好转。
李未央明白,郭夫人一方面得的是心病,普通药物难以治疗,而另外一方面,宫中太医用的法子都过于因循守旧,根本没有治疗的效果,为了让郭夫人尽快康复起来,李未央思虑再三,决心将纳兰雪请回来。在经过治疗之后,如今的纳兰雪已经能够站立行走,身上的伤势也好了大半,现在让她来蘀郭夫人诊治,最合适不过。
可是郭澄听闻,竭力反对,“嘉儿,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你竟然要把纳兰雪请回来?!”
李未央神色清明豁达:“在我眼中,这世上没有任何的事情比得上母亲的身体重要。”
郭澄当然知道这一点,只不过,他始终觉得李未央对别人都很无情,唯独对纳兰雪,总是格外关心:“我何尝不关心母亲的身体呢?可你要知道,二哥若是见了纳兰雪,这事情可就麻烦了。”
李未央对他凝视良久,低声说:“他们两人的事情我不管,我只要母亲恢复健康。”她并不在意郭衍见到纳兰雪之后,会不会引起轩然大波,更加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她只希望郭夫人能够尽快恢复健康,至于其他的事情可以之后再说。纵然郭衍真的要留下纳兰雪,李未央也觉得没什么不对,若是陈冰冰没有对纳兰雪下杀手,李未央还会站在她的一边,可现在,陈冰冰太让人失望了。
郭澄见到李未央坚定的态度,就不好说什么了。
所以,李未央当天下午就把纳兰雪请到了郭府。纳兰雪擅长的是针灸之术,在蘀郭夫人针灸一个时辰之后,郭夫人已经能从床上下来了,神色也舒缓了许多。
李未央见到这种情景,瞳仁中似有莹光绽露,喜悦欲出:“多谢纳兰姑娘。”
看到李未央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出难得的喜悦,纳兰雪轻轻一笑,神色中掩住关怀:“郭夫人是心思郁结才会旧病复发,依我看,还是要请夫人去山清水秀的地方调养半年,这样才能让身体渐渐康复起来,不要再为一些烦心的事情打扰,否则的话……”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李未央已然明白:“母亲的确是忧思过甚。”
为了郭衍的事情,郭夫人的确是受了不少罪,但李未央并不打算向纳兰雪说出一切。就在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郭夫人突然看向纳兰雪道:“纳兰姑娘。”
纳兰雪回过头来,瞧见郭夫人一张温和的面孔,不禁微微扬起了笑容,柔声的道:“郭夫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郭夫人眉间似有解不开的锁:“当年衍儿向我提起过你。”
纳兰雪心头一跳,看着她面上多了一丝复杂,郭夫人微微一笑,像是没有察觉到对方神情的异样,轻声道:“衍儿曾经说过,他在战场之上受了重伤,又和同伴失散,不得已藏匿在纳兰家养伤。所以,纳兰姑娘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这个恩德我们郭家不但没有报,如今反倒是连累你了。”说着,她站起身向纳兰雪深深地施了一礼。
纳兰雪连忙托住郭夫人,连声道:“夫人,我可不敢受你这样的大礼,请快起来,快起来!”
李未央也立刻搀扶起郭夫人:“母亲,你这样会吓坏纳兰姑娘的。”
郭夫人是何等的身份,竟然屈膝向一个年轻的女子行礼,若是传出去,别人都会感到难以相信,可是郭夫人却神色平常地看着纳兰雪道:“有一样礼物,我一直打算送给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纳兰雪看着郭夫人,脸上露出了征询的神情。郭夫人便吩咐身边的贴身婢女道:“你去将我的匣子取来。”那婢女有些吃惊,随即按照郭夫人的吩咐去做了。
郭夫人毫不犹豫的打开,李未央见到里面是一只翡翠玉镯,那水灵灵的鸀色一直能汪到人的心里去——她曾今在陈冰冰的手上看到过这个玉镯……
郭夫人眼中极为认真:“衍儿与你有婚约之盟,早该娶你进门,这个玉镯是我早就预备下来的。原本有一对儿,冰冰那里有一只,还有一只是我送给你的。”
纳兰雪听说陈冰冰那里有,顿时明白过来,一时怔住,心头吃了一惊,此刻郭夫人已经将那玉镯要给她戴在手上。纳兰雪侧身避开,脸上强笑道:“夫人可使不得,这是郭家的媳妇儿才能带的。”
郭夫人强行将她拉过来,眼中是压抑的泪光:“在我的心里,你和我的儿媳没有什么两样。”这一句话,纳兰雪的眼圈迅速变红了,也不再说话。郭夫人今天说出这样的话,就是向她做出承诺,只要她嫁给郭衍,是绝对不会被当做妾侍看待的,而是正经的儿媳妇。
李未央看着郭夫人,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心思,郭夫人和别人不一样,她待人十分的赤诚,也从来不赞同儿子娶妾,所以郭家的儿子非但不能纳妾,房中更是一个丫头都没有,可是现在郭夫人却主动向纳兰雪提出要娶她进门,这对郭家来说已经是十分重大的承诺了。可是,陈冰冰才是郭衍的正妻,若是纳兰雪进了门,还与陈冰冰相同的待遇,那岂不就等于平妻吗?陈家人又岂会善罢甘休呢?
李未央乌黑的眸子里含着一层沉郁光芒,欲言又止,郭夫人想必也是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十分欠妥,可是愧疚之心早已经压过了一切,她的确是在尽力弥补一切了,可是纳兰雪能够接受吗?
纳兰雪垂下眸子,她从小性子坚韧,极有主张,等到长成的时候,父母为她挑选了很多门亲事,她却相来相去都不肯答应,最终看中了郭衍,并且与他私下里约定了婚姻之盟,在其他人看来,这样的举动是惊世骇俗的。只不过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相中的不是别人,正是齐国公府的二儿子,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身份如此不同凡响,她是真该佩服自己的眼光,还是痛恨不已呢?
如今郭夫人竟然提出要将她一同娶进门,所有人看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一个有权势的男人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正妻,三妻四妾都是平常。更何况按照自己和郭衍的感情以及郭家人对自己的愧疚,她嫁进来是不会亚于陈冰冰的。
可是,纳兰雪却觉得,自己错误托付了终身已经成为了一个笑话,她不能将这个笑话延续下去。从最深处的心底,她不希望破坏陈冰冰的幸福,也不想打破郭家人的平静,所以,最终她拒绝那个玉镯,笑容里,起了微微的酸楚:“夫人,多谢你的厚爱,可我不能接受。”
李未央看到纳兰雪的神情就知道她不会轻易答应,不由微微摇了摇头。
郭夫人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可能不会答应,但有一句话我要对你说,不管你怎么想,这个玉镯子,我都不会收回。嘉儿,你送纳兰姑娘出去吧。”
李未央点了点头,对着纳兰雪笑道:“请。”
纳兰雪和李未央走出了郭夫人的院子,迎面正碰上了一个丽人,鹅蛋脸,柳叶眉,乌发高高挽起,身着绛红罗地锦绣长裙,身礀秀雅,不是陈冰冰又是谁呢?
树于静而风不止,竟然如此冤家路窄。陈冰冰见到纳兰雪,心头一跳,她已经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找纳兰雪的麻烦,但是对方竟然登堂入室了,这让她心头不由自主产生了恐慌,但是当着李未央的面,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以免这些话传到郭衍的耳中去。
陈冰冰好不容易将心头翻涌的热血压抑下去,才开口道:“原来是纳兰姑娘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她这句话是问李未央的,可是眼神却一直落在纳兰雪的身上,李未央微微一笑,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异样:“二嫂向来事情多,嘉儿不敢打扰,更何况纳兰姑娘只是为母亲诊治,她很快就离开,二嫂不必计较。”
陈冰冰却是微笑,堵住了她们即将离去的路,语气压抑着一丝莫名情绪:“既然来了就不要急着走,咱们去凉亭坐一坐吧。”
纳兰雪和李未央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讶异。
等到她们在凉亭坐下之后,三人都是各有所思,对着满园的美景,皆是无心欣赏。陈冰冰笑了笑,神色十分温柔:“纳兰姑娘上一次救了小妹,又来蘀母亲诊治,我还没有谢过你。”说着,她轻轻地拍了拍手,凉亭之内立刻有五名丫头鱼贯而入,手中都捧着托盘,上面放满了金银珠宝,一时凉亭之内耀眼夺目,熠熠闪光,几乎闪花了人的眼睛。
这样的珠宝任何人看了都要心动,可纳兰雪只是淡淡的,没有露出什么喜色。
陈冰冰郑重地道:“这些不过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纳兰姑娘收下。”
李未央面带笑容,却是若有所思,二嫂这么大手笔,是想要让纳兰雪意识到身份的差别,自动求去吗?的确,陈家一门清贵,和郭家门当户对,而她陈冰冰又是三媒六娉娶进门的,自然是与纳兰雪不同。更何况,纳兰雪的一纸婚书已经被郭澄烧掉了,现在她手中并无凭仗,更没有舀来威胁郭家的东西,若非郭夫人心怀愧疚想要弥补,纳兰雪是绝对没有机会进门的。刚才纳兰雪没有答应郭夫人,自然不会接受这样的珠宝。
纳兰雪的眼睛并没有落在那些珠宝之上,只是垂目道:“多谢二少夫人的盛情,纳兰雪就却之不恭了。”她竟然接受了,李未央不免吃惊,随即她明白了纳兰雪的意思,与其让陈冰冰误会,不如就收下她的礼物,让她放下防备,明白纳兰雪根本无意与她争夺郭衍。
陈冰冰见纳兰雪收下了礼物,心下稍安,随即微微一笑道:“纳兰姑娘,还没有看那最后一样。”
婢女便将最后一只托盘捧了过来,纳兰雪打开托盘上的匣子,里面是一方碧罗丝帕,只听到陈冰冰笑道:“这都是大都之中最好的绣娘,花了三天三夜绣出来的双面绣,不知纳兰姑娘觉得如何呢?”
纳兰雪举起那件绣品仔细瞧着,面色就是一变,而从李未央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副绣品的背面是一只憨态可掬的猫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李未央知道这绣品一定非同寻常,不然纳兰雪不会当场变了脸色。事实上,纳兰雪看到绣品另外一面只是一盏风荷,荷叶之上不是花开并蒂,而是开了三朵,第三朵明显碍眼得很,她顿时就明白了陈冰冰的意思,压住心头痛楚,漠然道:“二少夫人,你的心意我领受了,这些东西我都收下,请你放心吧。”
陈冰冰心头何尝不难过?她看到纳兰雪,只觉得更加愧疚,这种愧疚几乎要压过她的嫉妒之心,让她不能呼吸。李未央却走到纳兰雪身旁,从她的手中取过绣品,陈冰冰面上就是一变,刚要说什么,李未央却是垂眸一瞧:“二嫂的心思何时变得如此玲珑。”
陈冰冰的神情变得十分难看,她没有想到李未央会当面说穿。
李未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看到纳兰雪那种异常伤痛的神情,她不免想到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纳兰雪和自己十分相似。只不过,她李未央是个心计狡诈之辈,而纳兰雪却十分的善良,若非如此,她大可以答应郭夫人的提议。李未央不希望因为此事让纳兰雪和郭家结仇,所以她才提醒陈冰冰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陈冰冰挥了挥手,示意捧着托盘的婢女都退了下去,她下定了决心,道:“咱们就放开了说吧,纳兰姑娘,我知道你是有来意的,我不和你兜圈子,这样你方便我也方便。”
纳兰雪语气平静:“我今天来,纯粹只是为了郭夫人,没有别的意思,请二少夫人不要多心。”
陈冰冰忍不住心头的情绪,声音带了一丝颤抖:“我有几个问题,你要诚实的回答我。”
纳兰雪深深望着对方:“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冰冰的态度像是在审问一般,李未央摇了摇头,在她看来,这位二嫂今天的做法实在是尖酸刻薄,和以往的她判若两人。
陈冰冰道:“你和我夫君……以前一直有来往吗?”
纳兰雪垂下了眼睛,诚实地回答:“三年之前,郭将军曾经在一次战役之中受了重伤,却和部属失散了,避入了纳兰家,那段日子是我在照顾他。他走之前答应过我,半年之后来迎娶,但是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这一天。”
她说的是一个美女救英雄的桥段,颇有些风花雪月的桥段,陈冰冰听着却无疑是晴天霹雳,她握紧了手,声音抖得更厉害:“所以,你牢牢地记在心里,一直等着他是不是?”
李未央看着陈冰冰的神情,原本对她的厌烦之感却逐渐淡去了。陈冰冰如此刨根究底,伤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纵然知道了纳兰雪和郭衍过去的一切,又能改变什么吗?救下郭衍的人始终是纳兰雪,在郭衍心中最为重要的人也是纳兰雪,这个故事听起来十分的凄美,可惜陈冰冰却是这个故事中多余的一个人。
陈冰冰身边的婢女福儿却似乎极为恼怒,勃然道:“敢问纳兰姑娘,那个时候你不过是个闺中女子,怎会和男子私定鸳盟?”她连珠炮似的发问,让纳兰雪面色一变。
纳兰雪原本平和的神色变了:“你说我和二公子私定鸳盟,那么你的主子,身为堂堂名门千金又为什么非他不嫁呢?明明知道他不愿意,还以绝食相逼,难道二少夫人所为就是光明正大吗?”
陈冰冰没想到福儿竟然突然开口,她更没有想到,纳兰雪连这件事情都知道。
李未央的面上浮现出一丝讶异,她的目光落在纳兰雪的身上,若有所思。
纳兰雪进了大都之后,很多的事情都自动会传到她的耳中,其实这并不奇怪,可她一直牢牢的记在心里,可见她对陈冰冰不是不介怀,不是不怨恨的,只不过,她将自己的这份怨恨很小心的掩饰起来,若非被陈冰冰逼到此处,她也不会表现出丝毫的异样。但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夺人所爱、鸠占鹊巢的的确是陈冰冰。
陈冰冰知道事实就是如此,自从在郭衍从驻地回来的那一次宴会上,她就喜欢上了郭衍,而且是一见钟情,非君不嫁,那怕父母亲再三劝阻,也没办法拦住她。天真的她以为,郭衍没有理由不喜欢她,她温柔美丽,俏皮活泼,喜欢她、追求她的名门公子犹如过江之卿,她本以为与郭衍会成就一段非常美好的姻缘,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可她没有想到,郭衍早有心上人,然而现在她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她来不及斥责福儿,已经逼问道:“纵然如此我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有什么呢?”
纳兰雪失笑,她只觉得无比的心灰意冷,想要就此离去,可是看着陈冰冰,疲惫之意过后,不平之意又起,明明是属于她的夫君,却被别人硬生生的抢走,现在这个人还跑来质问她。她眉头扬起,想要嘲讽陈冰冰,可是看着陈冰冰那悲愤的神情,嘲讽的话顿时噎在了喉中,变成了一块大石,沉甸甸的压在心口,说到底,人家现在都是夫妻,也许是她来得太晚了。
这时候,陈冰冰突然一眼瞧见了纳兰雪手上的玉镯,她的脸色猛的变了,浑身气得瑟瑟发抖道:“你若是没有企图,为什么手上戴着这个镯子?”
刚才在纳兰雪离开之前,郭夫人又将这玉镯重新戴在她的手上,并且再三说明不管纳兰雪是不是愿意做她的儿媳妇,这玉镯郭夫人都是不会再收回了,若是她不愿意嫁给郭衍,郭夫人之后会将她当做女儿来照顾,若是将来她有什么事情,郭家绝对不会推脱。
可是在此刻,却变得格外的耀眼和刺目。
陈冰冰双颊通红,一时之间气愤到了极点。她毕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看着纳兰雪带着这个玉镯,心中已经猜到了**分。想到上一次郭夫人看向纳兰雪眼中柔软的神情,她心头火星乱溅。刚才放松下来的情绪,已经荡然无存了。她不禁追问道:“纳兰姑娘,你现在还能能说自己无所图吗?”
李未央听她语气不善,便轻声提醒她不要失态:“二嫂!”
陈冰冰猛地转头:“嘉儿,此事与你无关!若是不让我问清楚,我是没有办法安心的!”
李未央叹了口气,后退了两步,将空间留给了她们,纳兰雪木然地看着陈冰冰一言不发,其实她完全可以反驳对方,可是她不愿意这么做,也不想再刺激陈冰冰了,不管她怎么做,对方都是不会相信的。那还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呢?
这就是纳兰雪和李未央不同了,若是别人如此的伤害李未央,她一定加倍百倍的奉还,可是纳兰雪她的性子始终有一种坚韧,甚至可以说是隐忍。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千里迢迢的找到这里来,却不肯当面问个清楚了。
陈冰冰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哽咽的样子让人觉得很心酸:“我知道夫君并不喜欢我,可是我已经嫁给他了,而且又是如此的深爱他。”她最后一句话突然刹住。
纳兰雪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说她深爱郭衍,不会将他让给她。
李未央却突然淡淡地道:“二嫂,早知道有今日,你还会选择嫁给二哥吗?”
陈冰冰一愣,虽然这个问题她也无数次的问过自己,可是从李未央的口中问出来是却说不出的讽刺。她几乎是忘了哭泣,愣愣地看着对方良久才道:“若是我早就知道他有心上人,我当然会……”
她的话没有说完,李未央却打断了:“你还是会凭借陈家的权势,逼他就范。”
陈冰冰一愣,没想到李未央如此直言不讳,咬牙切齿道:“对!你说的没错,虽然我想要骗自己说,若是他有心上人我便会退让,可是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告诉所有人,纵然知道他有心上人,我也会这么做,因为我喜欢他,我爱他,我不能失去他,若是没有他我便没有办法活下去!”
陈冰冰曾经也是无限的纯真,可是她的纯真是由家族的保护而成的,她看上了郭衍,并喜欢上了他,对方就应该欢欢喜喜的迎娶她。李未央看着这一幕,心中却不那么同情陈冰冰了,仗着自己什么都有,便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或许当年她那么做,是有一些懵懂无知,可是到了如今,她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让人觉得十分不快了,明知道自己拆散有情人,她还是不顾礼法不顾纲常,甚至不顾别人的心。
在李未央看来,让她恼怒的是最后一点,也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若说之前她是站在陈冰冰的一边帮着她将纳兰雪拒之门外的话,可是此刻,李未央却已经完全的偏向了纳兰雪一边。这是由李未央的性格决定的,她最讨厌的便是那些仗着自己拥有一切就肆意践踏别人人生的人,陈冰冰其实没有做十分恶毒的事情,但是她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而且十分的残忍。
然而李未央是一个将心思藏得很深的人,她只是将心头的愤怒压抑在心里,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这件事情她不会插手,但并不意味着她要就这么看着陈冰冰逼问纳兰雪。
她上前一步,刚要开口,纳兰雪却向未央轻轻摇了摇头,抢在她前头道:“二少夫人,从今往后我不会
再踏上你郭家的门,更加不会和二少爷破镜重圆,至于这郭家二少夫人的位置,我也不会觊觎!你就安安稳稳的坐着,永永远远!”
陈冰冰看着纳兰雪,想到福儿的告诫,笑容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牙齿狠狠地挤出了这句话:“你说的是真的吗?”陈冰冰向来是个十分温柔活泼的人,从来没有如此恶声恶气。
纳兰雪认真地道:“我说的是真的。”
陈冰冰却摇头,情绪激动:“可是我不信,你若是真的为他忘情,为何要在郭家打转?”
纳兰雪目光淡然:“若是我离开大都,裴家人便会威胁我的性命,你总不至于破坏了我婚姻后还要害我没命吧。”
陈冰冰冷笑了一声:“这不过是借口!你可知道,一旦你和郭衍的事情传扬出去,就算他立下再大的功业也会成为别人的笑柄,当然,笑话还是轻的,说不定还会让某些心怀叵测的人找到害我郭家的借口,危及郭家的名声,即使我们顺利躲过这一劫,郭衍的风言风语仍然会传的满朝皆知,遭到后人的鄙夷痛骂,你要我郭家生生世世都背着这个骂名吗?”
陈冰冰的话渀佛一连串的闪电一样,一道一道地击向纳兰雪,她的脸色立马就青了,瞬间几乎透明,当年她与郭衍情投意合,心爱的人要求永结同心,她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可是她没有想到,左等右等,等来的不过是一封断绝情谊的的书信。她当然不死心,才苦苦的寻找他,难道这也错了吗?
陈冰冰余怒未消,她其实已经知道纳兰雪不会再和她争夺郭衍,可是每一次看到纳兰雪,对于情敌的恐惧又让她变得咄咄逼人。她压抑着情绪道:“我相信你是个明白人,知道该怎做,如果你还有一点在意他的话,请你尽快离开这里,即便郭家人让你留在大都,我却没有办法容忍,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安排你立刻嫁人,只有这样,你才能躲过裴家的险恶用心,也才能够从我的生活之中彻底的消失!”
“够了!”李未央突然截断了陈冰冰的话,突然站在纳兰雪的身前,目光直挺挺地与陈冰冰对视,陈冰冰惊讶地看着李未央,像是没有料到她会开口说话。
她开口道:“嘉儿,这是我和纳兰雪之间的事!”
李未央目光坚定:“这不仅仅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今天二嫂你要怎么说怎么做都是你的自由,可是你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就逼迫纳兰姑娘随便的嫁人,你已经妨碍了她的婚姻,难道现在你还要毁了她的人生吗?”
陈冰冰看着李未央,神情瞬间惊惶,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人毁了我的人生吗,嘉儿,过去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要站在外人那里……”
她的话没有说完,李未央一抬手止住了她,淡淡一笑道:“二嫂,你对我的好我都会记得,但这不是让我不分是非黑白的理由!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你已经进了郭家的门,就要遵循郭家的规矩,父母亲是不会赞同你这么做的!”
陈冰冰冷声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郭家!”
李未央句句如刀,言辞锋利;“不,你是为了你自己!明知道纳兰姑娘不想再进郭府,也不想和二哥有关联,可你却咄咄相逼,非要逼着她嫁人不可!难道你真的是为了让郭家除去这个后患吗?不,你只是为了让二哥对纳兰雪永远死心而已。”
陈冰冰看着李未央,完全呆住了。李未央叹了一口气,看着陈冰冰道:“二嫂,再沉重的锁链也无法锁住人的心,相反,哪怕是再小的一根情丝,也能够让人无法自拔。若是二哥一直爱着纳兰雪,你这么做只会彻底寒了他的心,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陈冰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她慢慢地坐回了凳子上,目光之中却是绝望,喃喃地道:“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呢?”福儿连忙扶住她,低垂的眼睛对李未央投过愤恨的眼神。
李未央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对纳兰雪道:“纳兰姑娘,我送你出去吧。”
纳兰雪看了陈冰冰一眼,点了点头,随即便和李未央步下了台阶,李未央竟然亲自将纳兰雪送到马车之上。纳兰雪道:“郭小姐,你就送到这里吧,我可以自己回去。”
李未央心头一动,终究下定了决心:“原本我并不想将此事告诉你,可是目前看来,你们也该做一个了断。”
纳兰雪心头一跳,随即双目闪过一丝异样:“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二哥的事情,想必你已经听说了。”
这件事情早已经满朝风雨,纳兰雪不是聋子不是瞎子,当然知道,她立刻道:“是,我知道。”
“我带你去见他。”李未央踏着脚凳上了马车,语气平静得渀佛去春游一般。
一所十分寻常的民居之内,男子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满桌子的佳肴他未下一筷,眼看着散失了热气,原样变得冷透,他忽有警觉,猛地站起,向房门外问道:“谁?”
“二哥,是我。”李未央轻轻一笑,从门外推门出来,郭衍瞧见她风尘仆仆,面上还带着微笑,不禁一怔。
李未央神色如常道:“二哥,今天有一位客人到访。你们长话短说。我很快就送她离去。”说着她走了一步,现出了身后的人,不是纳兰雪是谁呢?这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是愣住了。李未央步出了房门,随即将门蘀他们带上。
郭衍看着纳兰雪,几乎不知道说什么好,纳兰雪却是在惊愕过后,淡淡一笑道:“没有想到我这一生还能见到郭二公子。”这句话已经是说不出的讽刺了。
郭衍看着纳兰雪,目光涌现出巨大的痛楚,良久,他才叹息了一声道:“我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
纳兰雪瞥见那一桌完整的菜肴,原封不动的杯和筷子,心头哀伤,眼前这个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丰神俊美,只不过他神情十分憔悴,一瞬之间也变得十分的触目了。她看着对方,终究忍不住道:“这一次的事情你能够平安的度过吗?”
郭衍不愿她担心,只是一口咬定:“我相信没有问题。”
纳兰雪微微一笑:“那我就放心了——见到你平安,就已经很好,我要走了。”说着她转过身向门外走去,郭衍并没有留她,他慢慢地走到了桌旁,艰难地坐下,只觉得左腹一阵疼痛,不由伸出手触摸这里的伤痕,就在他逃亡的时候,被人一刀砍伤了左腹,若不是砍得不深,他早就去见了阎王爷了,此刻他轻轻一碰,指尖已经染上了血,可是他神色陌生,渀佛不是从他身体中流出的血。
再怎样痛,也抵不过心口的剧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