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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珂站在病房外面,瞧着父亲脸上露出来的那种痛苦表情,整颗心都揪起来。她强忍着心的悲伤,像是一个孩子般,突然间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苏叔叔,你知道吗?就在我还小的时候,一直羡慕别人家有台电视机,所以哭着喊着想要一台。但你不知道,当时我家里很穷,穷的一个月都别想吃到一次肉。然而就是这样,我爹在我哭喊后的第三天,从外面抱回来一台电视。
当时我真的高兴死了,尽管这台电视是二手的,但我每天都坐在那前面看,就连吃饭的时候都不愿离开。我曾经问过我爹,家里怎么有钱买电视,他没有说,只是笑了下,让我看吧…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为了给我买这台电视,父亲竟然将他最珍贵的手表给卖了。
那块表跟了我父亲快一辈子,是他和我妈结婚后买的,他一直很为珍惜。在我知道这事后,我哭了,哭完后我便再也没有看过那台电视。”
“小时候爹最欢做的事情,便是背着我满山转悠,我采花采蘑菇采果子,他在旁边坐着看,等到我摘完玩够后,他便继续将我背回去。那时候,爹的后背是我最喜欢呆的地方。但前几天我回家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后背已经驼得很厉害。只是他看到我的时候,仍然习惯的会拍拍后背。”
“记得有一次我爹发高烧,整个人烫的都有点迷糊。但就算那样,他仍然坚持着给我做好饭,让我带到学校里去。我当时拿着饭就走了,后来回家后,听二婶说我爹那次差点就挺不过来。但苏叔叔,你知道吗?就算我爹烧成那样,他心里还惦记着我,再三给二婶说,让她给我做饭。”
“苏叔叔,前段时间学校里面进行抽测考试,我被抽上了。为了应付考试,我那几天都忙的要命。而就在有一天快要上晚自习的时候,我爹出现在门口,我当时因为有一道题眼看就要想出来答案是什么,没想到因为他的出现,思路一下子全没了。
气愤之下的我,冲着他便嚷嚷,问他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非要这时候来,这时候来到底是想要干什么?狂喊一顿后,我才发现四周有着很多同学在看。而我爹则是低下头,递给我一个信封后,小声的说了句,我今天来县城卖点山货,这是卖了的钱,给你当生活费。我得赶紧回去了,你学习吧。然后我爹头也没回,就那么转身离开了。
知道吗?当时瞧着父亲离开时的背影,我鼻子一直发酸,我握着那仍然保留着他体温的信封,当场便蹲在地上,没有任何顾虑的哭起来。”
“你甚至都想象不到,我爹曾经有一次,为了接我从大柳树小学回家,在半路上竟然碰到了野狼。那是一头真正的野狼,我瞧着十分害怕,躲在旁边,哭泣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爹那?他死死的缠着那头野狼,最后拼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赶跑。回到家后,他脱了衣服,我才发现,他整个身体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全部都是狼爪。”
“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是爹一手带大的。爹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虽然他不喜欢说出来,我却知道,在我离开猴子背,前来县城读书的这段日子,他是真的想我。不然的话,不会每次都找不一样的理由来看我。
苏叔叔,你知道吗?其实每次爹来看我时,我都是很高兴的。尽管有的同学看不起我爹,说我爹是山里人。但我却一点也不在乎,因为我就是山里人,是山里走出来的孩子。我要是连根儿都忘记,连爹都不认,那还是人吗?”
“记得有次爹过来看我的时候,我说我想吃山里的野菜了。爹当时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两天后再来县城的时候,手便捧着一饭盒烧好的野菜。看着爹苍老的脸颊,看着他慈祥的眼神,看着他因为采野菜而被划伤的双腿,我当时就哭了。”
……苏沐瞧着眼前这个初生,孱弱的身躯依靠着房门,就那样像是陷入魔障般,不断的絮叨着。每次絮叨,每一句话,都在苏沐的眼前打来一扇门,浮现出一面让人浮想联翩的画面。这要是换做别人,恐怕未必能够领会到唐珂的话,但苏沐却能。
因为唐珂所说的这一切,苏沐以前也都经历过。
想到苏老实为了自己所付出的一切,苏沐便觉得心底涌动着一种难以诉说的感情。是啊,父母生自己养自己,大了的自己,却要远离父母。自己一天天长大,他们却一天天衰老,在这样的不变规律,每一个父母每天能做会做愿做的事情便是期待。
期待自己的子女每天健康成长,期待他们能够有时间回来看看自己,常回家看看,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愿望。
苏沐以前在江大做兼职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件事,他开车拉过一个老人。当时两人便随意的聊起来,聊着聊着,老人突然说了一句话,让苏沐很为震惊,他说他想死。他活了八十七年,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按理来说应该是子孙满堂,幸福美满,但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死。
苏沐问为什么?
老人说,他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而从他的孩子全都工作以后,他满打满算,每年只能够见他们两次面,每次也不过只有两三天。想到自己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办法见到,他就觉得憋屈。
这是苏沐听过的最悲凉最汗颜的话!
“我说够了,我不会再哭,是因为我觉得我这辈子的泪水,都已经哭完。从现在起,眼泪和我将再没有任何关系,我要以不哭的唐珂,勇敢的活下去。这是我爹的想法,我就要坚持下去!”唐珂挺直腰身沉声说道。
“唐珂,等到下午唐稳大哥醒了,你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正好我要去黑山镇,顺路送你们回去。”苏沐说道。
“好!”唐珂犹豫了下,抬起头道:“苏叔叔,我知道这次的医药费都是您垫付的,您放心,就算我爹死了,这笔钱我也不会不认账的,我会还给您的。”
“傻丫头!”
苏沐揉了揉唐珂的脑袋,微笑着走开。这一幕要是让狗蛋他们看到,非震惊死不行。因为唐珂的脑袋,别说是苏沐,就算是她老爹唐稳,她都不会让他这么揉捏。如今却心甘情愿的让苏沐揉,这还不够意外?
“爹,快点醒过来,咱们回家!”唐珂推门走进病房,坐在唐稳旁边,瞧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庞,喃喃自语起来。
邢唐县县城阳光小区。
这座小区在邢唐县城是最早建设的一批,是财力和地位的象征,谁能够在这里面拥有一套房子,那就代表着是邢唐县的富人。而在这样的小区里面,拥有一套两百平米的房子,那就更加了不起。
而现在在这样的一套房子,便住着一个苏沐的熟人,鼎象矿业的老总牛德成。只不过现在在客厅里面坐着的并非只有他一人,还有另外两个。其一个和苏沐也认识,他便是梁天,梁忠和的儿子,当初纠缠骆琳的那家伙。
另外一个则是个脸色发黑的男人,他留着一头短发,瞧上去愁眉苦脸的。一根烟接着一根烟的抽,将房内的空气弄得有些乌烟瘴气。
“我说老邹,你至于这样吗?瞧你样子跟死了爹似的。”梁天不屑道。
老邹,就是邹龙,他可不是一般的人,而是这邢唐县交警大队事故处理股的股长。这个股,顾名思义,做的就是指导全县交通事故处理的工作,负责全县交通事故的认定和调解,可谓是位高权重。
“我能不着急吗?张海和李新已经被带走这么长时间,到现在都没有音。而牛少更是被扣押着,不放出来。就算牛总出面,都没有办成,你说我能不着急吗?那是谁在办案,是我们徐局。得罪了徐局,恐怕我的好日子也就要混到头了。”邹龙着急着道。
邹龙只是一个小小的股长,如果不是身处要位的话,又怎么能够入了牛得住的法眼。而听到他的担忧,梁天更是不屑的一笑。
“老邹,别怕,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那两人进去后也不会说些什么的,至于牛少,牛总更是没有必要担心。不就是一起很为寻常的交通事故,严格意义上说都谈不上事故,他苏沐难不成还能一手遮天不成?凡事都要讲究规矩不是。他要是真的不放人,那就别怪我给他玩阴招。”
“梁少,你想怎么做?”牛德成急声问道。
牛德成是赵瑞安这边的人,是靠着赵瑞安的提携,才能够将鼎象矿业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因此和梁天倒也熟悉,因为梁天和牛稼强那是酒肉朋友。而梁天是谁,那是宣传部长梁忠和的儿子。
梁忠和和赵瑞安是一条线上的,这不是什么秘密。正因为此,牛德成对梁天的说法,才会感兴趣。
“其实我早就想要收拾下苏沐了,敢抢我的女人,哼,我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至于怎么做,你们别管,不过这钱…”
“我出!”牛德成大声道:“只要能将我儿子放出来,多少钱我都出。”
“成交!”梁天阴森的笑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