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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仕青提亲一事颜卿没有故意隐瞒阮依依,嘴快的小四早就在她醒来之后,绘声绘色的学给她听。
阮依依知道这事是自己任性所为而造成的,令王仕青这只老八股的呆头鹅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王仕青卧病在床的日子里,项阳以国公府的名义送去名贵药材以示慰问,王太医倒是笑呵呵的接了过来,千恩万谢,但据说,奄奄一息的王仕青突然从床上爬了起来,把这些药材全都扔到门外去了。
因祸得福,总是差那么一口气的王仕青,病情神奇般的好转起来。虽然还不能下床走路去太医院里上班,但吃药调养之余,坚持读书研医,把王太医又感动得老泪纵横几次,连连感谢祖宗,希望王仕青经此一挫后能痛定思痛,不再沉迷儿女私情之中,认真研医,光宗耀祖。
阮依依知道这些事后,整日的呆在藏宝楼里。项阳被颜卿挥霍了一千两白银,痛在心里,也时常上藏宝楼去祭奠他的财产。一来二去,在藏宝楼遇到的次数多了,项阳又开始头皮发麻,终于不能装作没看见,带着小小的警惕心,问她:“你整日在我的藏宝楼里做甚?”
“师叔,这些东西都是上次皇上、皇后娘娘和后宫那些主子们赏给我的吗?”阮依依苦恼的指着那成堆的布匹、头饰、团扇等小玩意,愁眉不展。
项阳见她不是来打他的宝贝的主意,这才松了口气,点头说道:“是啊,我是大男人,自然不会送给我这些女儿家的小玩意。”
“唉,仕青哥哥也是男的,他不会要这些东西的。”阮依依在藏宝楼里晃了一圈,在书架前停了下来。这里,放满了项阳这些年来四处收罗的珍稀医书,有些是绝版的,有些是孤版的,有些是古版的,有些是非本国的。
阮依依粗略估算一下,少说有两三百册,数量可观。
“师叔的藏书可真多。”阮依依笑得特别明媚,纤纤玉手也伸向了她够得着的一册孤本,正想要拿下来,项阳赶紧挡在前面,皮笑肉不笑的说:“我的小姑奶奶,你又打什么主意?”
“师叔,人家想送仕青哥哥一份大礼来道歉嘛!”阮依依哀求道:“我知道这次是我错了,可是我又真得不能嫁给他。仕青哥哥是个药痴,一心想为王家出人投地。如果能把这本绝世孤本的药书送给他,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项阳就知道阮依依没有打好主意,抱起这本书直跳脚:“不行不行!你们两师徒,整日的打我国公府的主意。上回你师傅拿我的银子做人情可是一点都不心疼,还招惹那个金媒婆。如果她是隔三岔五的就来问候我,问我何时娶妻,还准备向我讨大红包!这些书是我多年呕心沥血的收藏之作,说什么也不能割爱!”
“好师叔,我知道这书是你的心肝宝贝,我拿去请人照抄一本再送去,行么?”
“不行!什么叫孤本!若是这样抄了一本去,就不是孤本了!”
一个非借不可,一个说什么也不借,两个人在藏宝楼里僵持了快半个时辰,最后还是由来寻阮依依的颜卿做了个决定,用佛牙山上的一本藏书来换这本的誊本。
项阳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这药书给了她,阮依依立刻找人抄了一遍,托人送去了王府。听说王仕青当时并没有接受这份礼物,但到了半夜,还是抵抗不住孤本的诱惑,悄悄的挑灯夜读。等到天明时,又把书放回到书房里,假装不曾读过。
阮依依觉得王仕青接纳了这本书心里的愧疚感少了几分,这才敢进宫走动。见到王太医时,稍有些别扭,但所幸王太医至始至终都知道是自家孙子自做多情,当初没有拦着也存着要他受挫摔跤的意思,所以,他对阮依依仍然很疼爱,抽空教她一些诊脉点穴的知识,商讨着药理问题。
只要没有单独遇见王仕青,阮依依觉得一切如昔。
春花浪漫的三月,如期而至。这是无忧国最为短暂的一个季节,最长也不过半个月的时光。姑娘们全都换上了薄衣裳,害怕春天走得太快,每个人都花枝招展的,衣裳的颜色,也比任何一个时间段要来得娇嫩鲜艳。
阮依依也换了身如新抽枝芽般嫩绿的衣裳,长长的裙摆在地上拖曳着,婷婷袅袅。阮依依很嫌弃这衣裳过于麻烦,但香瓜坚持也没办法。阮依依一边思忖着香瓜最近变得越来越唠叨的原因,一边在药田里无聊的给草药松土,冷不丁的,碰到了王仕青。
“仕青哥哥!”阮依依主动叫他,但他看到阮依依放下身上的竹筐转身就走。
阮依依叫得越紧,他走得越快,不一会儿,就跑得连背影都看不见。阮依依拿着花铲狼狈的站在药田之中,发了大半天的愣,就连颜卿唤她都不曾听见。
“阮阮怎么了?”颜卿拂去她脸上沾到的泥巴,见她还是六神无主的样子,担心的问:“怎么手脚冰凉?”
阮依依这才将视线从远眺改为近观,见是颜卿站在她面前,瘪了瘪嘴,带着哭腔忏悔道:“刚才仕青哥哥一看到我就跑了……是阮阮不好,不该这么任性……我以为仕青哥哥收了那本药书就原谅我了,原来……原来……”
颜卿心疼的搂着她,把她抱到药田旁,一边帮她清洗干净,一边安慰她:“是师傅伤了他,与阮阮无关的。”
阮依依抿着嘴不说话,颜卿把她收拾干净,牵着她往太医院里走时,她都不敢抬头,就怕再看见王仕青,无脸相对。颜卿见她内疚成这样,又一时不能改变现状,不禁也在发愁。
“原来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象师傅这样待阮阮。”阮依依低声感叹,其实,这个道理她懂,只是真正碰到时才会有这样深的感触。
这些年,她除了颜卿,并未与其它人亲近过。下山后,项阳待她极好,国公府上上下下谁把把她当宝贝捧着。就连后宫,也因为齐浓儿的原因不敢怠慢她,吴洛宸也对她也是暗自赞许过多次。
总的来说,除了霍家对她不好,她还真没有在别人那里受挫过。
王仕青一事,令阮依依受了不大不小的打击。她知道是自己的错,只是孩子气的以为,只要她知错能改,对方就一定会原谅她。事实证明,她伤他太深,在王仕青看来,她简直就是玩弄了他纯真的感情,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原谅她。
颜卿把阮依依抱在怀里,心疼的说:“阮阮只要做自己就好,不用在乎这么多。”
“可是我太任性了,太孩子气了。”
“为师希望阮阮永远都是孩子,不要长大。”这是颜卿的真心话。只是,现在并不能安慰到阮依依。
阮依依坐在颜卿身边,傻乎乎的看着他忙碌,心里也在不停的琢磨着可以弥补王仕青的办法。就在颜卿按照古方配好一剂养身药时,阮依依也有新的主意。
“师傅,我想去求皇后娘娘,请她帮忙到皇上面前说句话,提拔仕青哥哥做小御医。”阮依依急切的说道:“他和王家都希望他能成为一名鼎鼎大名的御医,假如我能帮他完成这个心愿,就算他不原谅我,我心里也会好受些。”
颜卿并不是特别赞成阮依依这个办法,但看到她刚才消极的样子,又不忍给她泼冷水,便点头应着说好。说完,还把刚才配好的药材包好分成五包,让阮依依拎着去朝凤臀,也算是办差事顺便谈私事。
阮依依谢绝了颜卿一同陪她去的提议,她觉得这不过是小事一桩,齐浓儿不应该有拒绝的理由。颜卿见她精神饱满的拎着药包往朝凤殿跑去,估摸着在后宫里她也出不了什么事,便没有坚持。
阮依依拎着药包,前脚刚跨进朝凤殿的门槛,就看见谨嬷嬷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悄的,把她带到了偏殿。
“谨嬷嬷,这是师傅在太医院专门给皇后娘娘整的养身方子。三碗水煎成一小碗,分三次服下,每次配着上回给的桃花露,既养身又养颜。”
谨嬷嬷不苟言笑的接过药包,递给身旁的宫女,小声交待清楚之后,转身见阮依依冲着内殿探头探脑的,便问她:“姑娘还有何事?”
阮依依对谨嬷嬷的印象不深,实在是因为她太过于沉默寡言,以至于每次都很容易忽略她的存在。阮依依也知道她对谁都没有好感也没有厌恶的意思,只是天生使然,不苟言笑,不近人情而已。
“哦,没有……我想看看皇后娘娘醒了没有?”阮依依有些被人捉了现形的感觉,她尴尬的搓着手,盘算着该怎样见到齐浓儿。
曾几何时,她随意出入朝凤殿就象国公府一样方便。现在,也不知是齐浓儿的意思还是柳翠暗中使坏,阮依依觉得再进朝凤殿已然没有往日那样便捷。
谨嬷嬷见阮依依想见齐浓儿,冷清的回道:“姑娘请回吧,娘娘这会子怕是不会见你。”
说完,就要哄阮依依走。
阮依依无奈,只能跟着她准备从偏殿侧门出去。刚走两步,身后听到一阵小碎步,扭头一瞧,正是伺候齐浓儿的贴身宫女,她们手里拿着一件破烂衣裳和碎布头,上面,赫然绣着如蝴蝶般美丽的铃铛图案。
阮依依怔住,身体往旁边侧去,给这群宫女让出一条路来。
这群宫女许是刚才被齐浓儿骂晕了,竟没有看见阮依依和谨嬷嬷,嘴里不停的互相抱怨着:“刚才是谁说要娘娘穿这件新衣裳的?现在好了,全都被罚了三个月的银子!谁提议的,我们问她讨回来!”
“好象是柳翠姑姑吧……难道你去问柳翠姑姑要去?”
“这事与柳翠姑姑无关,都怪那司服局的年嬷嬷急着邀功,说什么这件的绣花最精致最独特,柳翠姑姑信了她的话,这才……”
“那我们找她麻烦去,问她要银子!”
“对对对,她是罪魁祸首,偏让我们跟着倒霉!宫里的花瓶摆设都被砸烂了,到时候全要算在我们头上,凭什么啊!”
这三五个宫女们一心想着找谁算账,从谨嬷嬷身边路过时都没有注意到她。阮依依见她本来就薄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缝,心里暗暗叫苦,只能替那些宫女们祈祷,别被这大公无私的谨嬷嬷抓了把柄不放。
“你们很闲?”果然,谨嬷嬷的声音象把利剑破空而出,吓得那些宫女们都打着哆嗦,缩着头全都退到墙角处,双手放在背后,好象怕谨嬷嬷抓起戒尺就要抽她们。
阮依依深知被戒尺打有多痛,她好心想帮宫女,可是不等她开口,谨嬷嬷已经把她们挨个的都训斥了一顿。说的内容无非是什么搬弄是非扰乱后宫秩序,背后中伤主子,大不敬这些老调子。阮依依见谨嬷嬷动了火气,便不敢冒头,只能站在她身后做着鬼脸样逗那些宫女开心。
谨嬷嬷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突然回头。阮依依正巧拿着两只手竖在脑袋上装犄角,翻着白眼歪嘴吐舌的乱搅和。眼看谨嬷嬷那能杀死人的眼神在她脸上左扫右扫的,吓得竟定在那里,扭曲的小脸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滑稽。
宫女们终于忍不住的,哄堂大笑起来。阮依依象被捉歼在床一般,那难堪,那脸面,真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谨嬷嬷从宫女手里拿过那种破碎的衣裳,阮依依一看,年嬷嬷的绣工果然了得,是一条罗裙配着外衫。乍一看,以为上面是蝴蝶飞舞,仔细看又觉得象是柳絮飞扬,非要走近了看,才发现原来是弯曲摆动的藤条上挂着错落有致的蝴蝶形状的铃铛。
这么漂亮的衣裳,被齐浓儿撕碎了,也不知道是别人惹她生气,还是因为她看见了这个铃铛图案,知道是颜卿送了她唤心铃才恼火。
“阮姑娘有时间,还是回去多看看女经修身养性吧。”谨嬷嬷一边摆弄着那破烂衣裙,一边面无表情的说着:“后宫求的是清静,是非多了,便是惹火上身。就算是自己逃了干系,连累了别人,也不见得是好事。”
阮依依将摆在头上的手放了下来,有些儿狼狈的揉着鼻子,点头应着。说来也奇怪,平日若是颜卿多说她两句,她就吹胡子瞪眼的发脾气,哪怕是吴洛宸和齐浓儿,若有半句不对的,她也会冷哼两声或者做个鬼脸以示不满。
但不知为何,她有点怕谨嬷嬷。想想看,她就象是个活动的刑法大典,无论走到那里这张脸就象书皮似的,没有任何改变和反应。只有在有人违反了规矩要被罚时,她才会机械的把这些宫规国律都搬出来嗡嗡的念上一遍,然后,治罪,惩罚。
在二十一世纪经过高等教育的阮依依有着根深蒂因的法制观念,对法律从骨子里就有种敬畏感。或许是这个原因,她才这样的敬畏谨嬷嬷。
刚才谨嬷嬷的这番话,阮依依聪明的听出了两重意思。第一重意思无非是说她和王仕青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她的形象肯定也好不到哪去,只怕是早被她们口口相传变成了人尽可夫的不贞女子。另外一个意思便是暗指这衣裳的事,想必她也知道这图案是阮依依画给年嬷嬷让她来讨好齐浓儿,结果马屁没有拍成,却拍到马蹄子上了。
阮依依尴尬的笑笑,说道:“我只是想帮人,却没想到……”
“柳翠姑姑也是非常爱帮人的。”谨嬷嬷说到这里后,便停了下来,将那衣裳收了起来,塞到阮依依的手里,说:“既然姑娘要走,不介意帮忙扔了吧。”
阮依依伸手接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再详细问些什么,谨嬷嬷便转身回内殿去了。
阮依依抱着这衣裳发了一会子呆,她隐约记得年嬷嬷曾说过,谨嬷嬷与她是同年进宫的宫女。虽然没有言明她们之间的私交如何,但看眼下这个情形,谨嬷嬷很紧张年嬷嬷。
年嬷嬷因为这铃铛图案而惹怒齐浓儿,谨嬷嬷想必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中间,想必也有柳翠煽风点火的功劳。谨嬷嬷严守本分不能明说,只能暗地里警示阮依依,尽管刚才的口气和态度都很严肃,但心地还是好的。
她应该是爱屋及乌,着看年嬷嬷的面子上,才阮依依如此这般的费心。
阮依依想明白后,顿时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她总是能遇到小人,但也能遇到贵人。这样的好运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阮依依本来想去司服局看看年嬷嬷,但考虑到目前的情形不太合适,便抱着那衣裳,准备出宫后再寻个地方扔了。谁知道,刚从侧殿小门走出来,还没有拐过这片树萌,就听到刚才被骂的宫女们又在嘻嘻哈哈的小声议论着:“听说,婧贵妃待会要来请安!”
阮依依真心不想八卦,但她实在太久没有听到婧贵妃的消息。自从上次颜卿使了法术令她从台阶上滚下来,破坏了她假装怀孕的事,便再也没有听到她的消息。
其实,阮依依对婧贵妃假怀孕的事还是心有余悸。一是真心佩服她如此胆大,为了保霍家平安担着这掉脑袋的风险假装怀孕。二是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她的狠心,婧贵妃假怀孕是不可能真得生下孩子,她一定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假装怀孕。后宫之中,随便找个倒霉的嫔妃宫女来诬蔑是对方害她小产,也不是件难事。
幸亏齐浓儿有所谋略,早早的就吩咐了各宫各院不许去悦熙殿打扰她安胎,也不要她来朝凤殿请安,无形间软禁了她,她才找不到替罪羊的。
阮依依越想越觉得害怕,对后宫的厌恶之情更加厉害。但刚才听到宫女调侃婧贵妃她还是好奇,便躲在一颗古树后面,默默听着。
“你们说,这个时辰不早不晚的,又不是晨昏省定的时间,婧贵妃跑咱们朝凤殿来请安做甚?”有个年轻宫女才提起的婧贵妃。
“说你笨你还真是笨!”其中一个年长点的宫女伸出手指点了点这个年轻宫女,说道:“前些日子婧贵妃可以拿小产来说事,躲在悦熙殿不见人,也不来请安。如今身体早该康复,再躲着不见人,就要落人把柄!”
“就是啊,我还听说,婧贵妃上次那一跤不但小产了,好象还毁了容呢。”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如果不是因为脸上受伤,她干嘛每次来我们宫里,都戴着面纱?难道还真得这样娇弱,连风都吹不得?”
“不管怎么样,反正每次婧贵妃来请完安后,皇后娘娘都特别的高兴。呵呵,现在她来了,我们就不用担心皇后娘娘为衣服的事情生气了!”
宫女们围着一堆叽叽喳喳的说得不停,声音渐渐小了,阮依依费老大劲也只能隐约听到那几句。过了会,她们可能是怕又被谨嬷嬷抓到小辫子,说了两句后便散去,各干各的活去了。
阮依依一直躲在树后面等她们全部走尽了才出来,最后,她决定还是绕远路,不要经过悦熙殿,免得又生事端。
刚走两步,就听到前面有人往这边走来。阮依依眼尖,瞧见是婧贵妃一行,犹豫了一下,决定避而不见。
再次闪回到树后面,刚站稳,就听到绡梅的声音:“娘娘,你慢些走,小心摔着。”
话刚说完,就听到绡梅“哎哟”一声惨叫。阮依依悄悄探头看去,只见婧贵妃抬脚踢了绡梅,还不解恨,还要再踢时,听到绡梅的求饶声,这才颓废的放下,小声骂道:“你这个不懂事的奴婢,原指望把你接回来能帮我一把,结果……唉!”
绡梅好不容易逃离了宁公公的bt魔爪,自然是死活也不愿意回去。听到婧贵妃这么一说,吓得全身发抖,抱着婧贵妃的腿哭着说:“娘娘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刚才是绡梅的错,不该说那个字!触了娘娘的霉头啊!”
阮依依听着真真切切,再探头看时,发现婧贵妃真如宫女所说的那样,脸上蒙着厚厚的一层白纱,只露出眼睛,根本看不到五官。
难道,她真得破相了?绡梅刚才的话里不过有个“摔”字她就气得踹她,可见她有多恨这个“摔”。
可是,项阳那天明明说了,颜卿用法术时,有意令她“小产”,不能继续假怀孕下去害人,根本没有提半句关于破相的话。或许是当时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肚子上,压根没有看她的脸如何。也或许她是在悦熙殿里自己摔了一跤破的相,与颜卿无关。
阮依依想着想着,心里就打起了小鼓。
“哭哭哭!我还没死!你哭个屁啊!”婧贵妃只带了绡梅来朝凤殿,为了避不见人,又特地挑得是侧殿小门。她见四周无人,对着绡梅说话也不客气,特别是看到绡梅哭得稀里哗啦,心里那个气啊,真是蹭蹭的往上冒:“我早知道你是女大不中留,还没到出宫的年纪,就上赶着勾引我弟弟,竟苟合到后宫里来了!那日皇上是为了顾全皇家面子才没有细究下去,幸亏我后来急中生智假装怀孕才令皇上忘了这件事,没有连累我们霍家。你倒好,还抱着我的腿哭!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去给宁公公,让他整日把你脱光的吊在床边给别的男人摸!”
绡梅一听,马上收住了哭声,连眼泪全都缩回到眼眶里。
阮依依离她们距离不算远,所以婧贵妃的话她听得一字不落。绡梅红着眼眶的样子,她也看得真切。阮依依忽然有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感觉,对眼前的绡梅又是同情,又是无奈。
这时,绡梅摸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细声安慰婧贵妃:“娘娘不要着急,将军已经在四处找郎中。听说鼻子很好就位的,相信过不了多久,娘娘就能恢复以前的花容月貌。”
婧贵妃听到这话心情也没好多少,但多少有份希望在这里总比绝望好。她犹豫了一下,问道:“最近皇上,有没有翻我的牌子?”
“没有。我已经按照娘娘说的吩咐了李公公,就说娘娘最近又感染风寒,不能侍寝。”
“哦,那皇上最近翻了谁?”
“月美人翻得最多。”月美人是所有嫔妃里最年轻漂亮的,吴洛宸想广播龙种,当然不会放过这片沃土。
婧贵妃点了点头,正准备进朝凤殿时,忽然挂起一阵狂风,将旁边的树杈吹得乱晃。一不小心,树杈挂到了婧贵妃脸上的白纱,婧贵妃的脸赫然露在外面。
躲在树后的阮依依差点尖叫起来!
婧贵妃的脸,就好象被人由左到右的打了一拳,鼻子嘴巴统统都歪向了右边。那嘴应该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针灸,恢复得差不多,但一受惊吓,又歪了回去。
婧贵妃扶着自己的下巴,不停的往左边搓。绡梅也在旁边帮忙,忙碌了一阵子后,才将婧贵妃的嘴给挪回原位。
嘴是搞定了,但是那鼻梁麻烦就大了。
阮依依只不过远远的一瞥就知道,那鼻梁应该是从中断过,再接回去时,可能出了差错,稍微有些错住。看上去,就象是被风吹得往一边倒的小树,怎样挪都挪不回来。
婧贵妃的五官其实是很精致秀气的,但她最与众不同的就是她的鼻子,高蜓而笔直。阮依依曾经因为她这个鼻子怀疑过她是个混血儿,可想而知,她的鼻梁给她的脸争了多少光。
可是现在,她最引以为豪的五官竟成了她的负累。那鼻梁,无论正看侧看上看下看,都是失败的作品。
难怪她总是装病躲在悦熙殿里不出来,难怪这两三个她都没有出来惹事生非,难怪宫女们说她一来齐浓儿就心情好,再怎么说,能摔得这么惨的贵妃,想必婧贵妃是无忧国里的首创吧。
绡梅从树枝上摘下白纱,重新细细的帮她戴好,见看不到婧贵妃扭曲的鼻梁,这才快步闪进了朝凤殿。
阮依依见她们进去后将侧门关上,这才从树后走出来。这后宫,走路还真是要小心,不过百米,就发现了比新大陆还刺激人的事情。
其实,阮依依很想告诉婧贵妃,她的鼻梁要接正并不难。无非是把这接坏的鼻梁打断再重接,再涂上颜卿独创的续骨膏,第二天就能好。
不过,阮依依几乎有十成的把握肯定,婧贵妃这么巧的脸伤,肯定是颜卿所为。一想到这里,阮依依心里就美滋滋的,抱着衣裳就快步往太医院跑去。
她突然很想念颜卿,见到他,一定要在他怀里大口呼吸,要让鼻息之间全是他的味道,才能安心快乐。
阮依依刚从朝凤殿跑出来,路过悦熙殿,眼看归燕阁就在前面,就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哟,这不是阮姑娘嘛!”
叫阮依依的,正是吴洛宸身边的李德荣公公。
阮依依怕他看到这破衣裳,往身后藏了藏,李德荣瞧见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道:“阮姑娘今儿怎么来宫里走动了?”
阮依依这才想起正事,拍着脑袋直骂自己记性差。
李德荣见她大呼小叫的却不说正事,也颇有耐心,安静的站在她面前,等她平静下来。阮依依本来以为自己这样装疯卖傻的李德荣就会不理她,结果疯了半天他还跟旗杆似的站在自己面前,只好装淑女的问他:“公公找我何事?”
“哦,前两日皇上还要打发奴才去国公府瞧瞧姑娘的身体,都怪奴才身子贱事情多,竟忘了。今儿既然遇见了,不如请阮姑娘随杂家走一趟,让皇上瞧瞧,省着惦念。”
李德荣说得慢条斯理的,性子一点都不急。
阮依依琢磨着,自己现在去求齐浓儿帮王仕青怕是没有可能了。吴洛宸对她一直不错,她窝在国公府养伤的时候,他也确实派李德荣来了几次府里探望。反正都碰到了李德荣,选日不如撞日,去就去呗。
只是,这手里的衣裳,还真是不好处理。
李德荣见阮依依掂着衣裳左右不是,招来身后的小太监,叫他拿去处理掉。阮依依有些不放心,怕李德荣会问从哪来的,正绞尽脑汁的编理由,李德荣说了:“皇后娘娘赏给你的衣裳,你都敢弄破,不怕掉脑袋?赶紧处理了,跟我去议事厅吧。”
阮依依的心咯噔一下,只觉得手心冒汗。她也没有多问,便跟着去了。
这套新衣裳应该是年嬷嬷才拿给齐浓儿试穿的,李德荣只瞟了一眼就看出是朝凤殿里的衣裳。而且,这衣裳的剪裁做工绣花等等,都是按照皇后的规格定制的,是不可能赏给她阮依依的。李德荣是宫里的老人,怎么可能看不穿这点。他刚才那番话,不过是给阮依依和齐浓儿找个台阶下而已。
由此可知,齐浓儿在朝凤殿大发雷霆砸花瓶撕衣服的举动,李德荣也知道了。他知道了,也就意味着吴洛宸知道。
阮依依开始犹豫是不是该跟吴洛宸求这个人情,犹豫不决中,人已经跟着到了议事厅,抬头一看,月美人正站在旁边伺侯笔墨,做着上次她在做的事。
看来吴洛宸还真是喜欢红袖添香,找女人在旁边陪着研墨。
“回皇上,阮姑娘来了。”李德荣向吴洛宸通报,吴洛宸正在画画,没有抬头,一气呵成后才收了笔抬头看她。反而是那月美人,激动得跟什么似的,跑下来,扯着阮依依的手,问长问短,很是关怀。
阮依依知道月美人虽然位价低,但现在正是受宠,地位自然不如从前。所以回答的时候,很是恭敬,有礼有节。月美人很满意阮依依对她的谦卑,对她更加关怀,还当着她的面跟吴洛宸撒娇,说妹妹长妹妹短的叫个不停。
吴洛宸终于收了笔,自顾自的站在画前欣赏。月美人小碎步跑到他身边也跟着瞧了两下,把能想到的溢美之词全都说了出来,吴洛宸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阮姑娘刚才去朝凤殿了?”吴洛宸突然问她。
阮依依想起李德荣刚才的说词,就依葫芦画瓢的含糊带过去。吴洛宸也没多问,反而是月美人很好奇,欲言又止的想追问两句,被吴洛宸的眼神扫了一下,就缩了回去,没有多事。
“你很久没有来看浓儿了,她很是想你。”吴洛宸又说。
阮依依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便顺着他的话说:“是的,民女最近身子不好,一直没有进宫来请安。今天特地寻了个空,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哦,王仕青那傻小子,也回太医院了吧。”吴洛宸好死不死的冒出这句话来,听得际依依天雷滚滚,犹不能掩耳盗铃佯装不知。
李德荣在旁边捂了捂嘴,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阮依依知道,他在笑话她。
整个议事厅,只有月美人笑得张狂,大概她也没少在背后说阮依依的笑话,忽然听见吴洛宸拿这事来调侃阮依依,便跟着很捧场的大笑起来。结果,笑了几声,发现他们都在看她便尴尬的收了声,有些慌乱。
阮依依突然很平静了。月美人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就这么简单的看眼色的事情都不知道,也难怪吴洛宸这些日子找她侍寝。反正愚笨,便不用花心思去对付她。
阮依依跪在吴洛宸面前,认认真真的按照规矩叩了个头,然后满怀诚意的说:“民女想求皇上一件事。”
“哦,说说看。”
“民女想求皇上给个恩赐,赐王仕青御医一职。”
阮依依这话刚一说完,整个厅里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死寂中。
吴洛宸提着毛笔,在已经完成的画上不时添加勾勒,李德荣识趣的低着头立在旁边当柱子,从未有过的本分。就连刚才笑得花枝乱颤的月美人也愣在那里,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她按捺不住的问:“阮姑娘说的王仕青,可是半个月前与阮姑娘闹得要成亲的那位?”
阮依依抱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态度,很坦然的承认了。
月美人不解,捂着嘴吃吃笑了两声,说:“臣妾虽然不懂国事,但臣妾听说,从药童做到御医一职并不容易,少说也要在太医院磨练个十年八载的。王仕青才到太医院当药童不过三个月,阮姑娘就来求皇上,这不是为难皇上嘛!”
阮依依就知道,女人小心眼。别看刚才月美人跟她拉近乎,但在她们眼里,她就是皇后齐浓儿的人。她们动不了齐浓儿,见到她,还不踩上两脚。
阮依依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小看了月美人,只当她是个波大无脑的蠢女人,原来,也有背后使阴招的心计。
“民女知道这是个不请之请,所以才来求皇上。都怪民女年幼无知,把婚姻大事当儿戏,结果伤了仕青哥哥。王太医是民女的师父,待民女恩重如山,结果因为民女的任性闹得全家鸡犬不宁。民女在家里想了好些天,觉得有义务要弥补仕青哥哥。仕青哥哥跟着王太医自幼学医,深得真传,胜任御医一职绰绰有余,只是碍于年轻不能提拔而已……民女……民女只不过想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得偿所愿。”阮依依说话不卑不亢,难得的有理有据,就连李德荣也暗自点头,觉得有段时间没见她,她竟懂事许多。
就在阮依依以为吴洛宸会答应她的要求时,吴洛宸突然不阴不阳的说道:“你有义务,可是,朕没有!”
阮依依呆住,琢磨了半天,吴洛宸说得很有道理,虽然有点灰心,可是也只能尽人事看天意。她失望的抬头看着吴洛宸,发现他身边的月美人笑得很开心,就象齐浓儿知道婧贵妃“流产”时一样快乐,重新嗑了头后,也不说话,等着吴洛宸发话。
吴洛宸说完这话,又不出声了。阮依依跪得膝盖发麻时,他才又冒了一句:“你求朕为你办事,你又能为朕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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